6.3
“別擔心,我和歐洲幾家知名媒體關係不錯,明,我會讓助理盯緊這件事。”著,坐在後座的羽悠從反光鏡中和助理交換了一個眼神。
“太謝謝珞姐了。”
“先別急著謝我,我想,你們目前的方案欠妥。”
眼看著,後就舉行展會,拍賣會是在展會開幕式當的晚上舉行,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羽悠不得不直截了當出了自己的看法。
羽悠的直言相告令詹幹事有些摸不到頭腦,忙問道:“那您有什麽高見。”
“我非常反對回購的方式,如果,真像你所。這件國寶是在戰亂中被歐美人掠奪走的,那麽,你們的做法無異於助長‘第二次掠奪’。據我所知,咱們國家對海外流失國寶的回購已經有過不少先例,中國流失海外的珍貴文物何止上千萬件,如果采取回購的方式,沒有企業家能長期提供這樣龐大的資金,長此以往國家也會不堪重負。”
“那您看有什麽更好的方式呢?”詹幹事問道。
羽悠思索片刻,道:“這些珍貴文物動輒都已流失海外上百年了,期間幾經轉手,時間早就將各種可能存在的罪惡記錄洗滌殆盡了,其中還牽扯到國際公約、法律和各方的經濟利益,很難哪一種方法就一定會行之有效。不過,針對這件文物,我想,民間斡旋和官方途徑齊頭並進,希望能有好結果。”
“您詳細,我也好向文物局和*那邊寫報告。”
羽悠簡單地整理了一下思路,道:“今年,我接受法國國立古董商公會主席謝瓦利埃的任命,擔任本次巴黎古董雙年會總監。明,我會召集組委會開個緊急會議,爭取能請到克裏斯蒂拍賣行和這件文物的擁有者一起參加。討論一個可行的方案。同時,我建議國內的外交部、*也約談法國駐華大使,中國駐法大使也可以向法國發出外交照會,表明對這件事的態度。”
“抱歉,我們多方聯係那位荷蘭收藏家,對方很神秘一直是代理人和我們溝通,對方嚴正地拒絕參加此次會議。克裏斯蒂拍賣公司的總裁馮·伯格·皮諾先生生由於身體原因也無法出席今的緊急會議,他兒子代為出席。”助理站在利茲卡爾頓酒店會議大廳門口,附在羽悠耳邊輕聲。
羽悠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走進會議大廳,剛一落座,她的目光就不動聲色地掃過在座的每一人臉。她對其中大部分人都不陌生,很快也從圍坐在圓桌前的明空中找到了皮諾先生,她不禁感到失望,過於講究的著裝,略顯倨傲的態度,沒有其父的穩重練達,顯然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
會議一開始,法國國立古董商公會主席謝瓦利埃就拋出了今要討論的主要問題,他簡單介紹了事情經過之後,道:“為了確保雙年展半個多世紀來積累的聲望,按照商公會的規定,在展覽開幕前兩周,來自世界各地的超過三百名專家會逐一檢查展品,對這些古董中出處存疑,和珍貴罕有程度與要求不符地進行甄別、排除。然而,明就要開展,中國政府卻對我們的一件展品提出了異議,那就是唐朝高僧的肉身金佛。今,我們想就此事協商出一個方案,怎樣才能敦促這位荷蘭的私人收藏家將這件古董歸還中國政府。”
主席話音剛落,雙年會協辦方之一的俄羅斯聖彼得堡艾米塔吉博物館館長,冷笑一聲反問道:“請問主席先生,按照您的邏輯,我們在座的人是否也有必要敦促大英博物館、美國波士頓美術館、日本國家典籍博物館歸還所有中國、埃及、印度的文物?
會場內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過了好一陣,羽悠才回應這位館長的話:“或許,是時候應該將那部分搶來的文物歸還給中國了。”
這時候,加拿大蒙特利爾朗道美術館館長站起來,道:“這麽來,我們館藏的塞尚、畢加索、高更的作品是否也需要歸還原來的所有國?”
一名英國紳士盛氣淩人地大聲道:“文物存在的最大價值是記錄曆史。是的,當年我們是搶劫了中國,然而,請不要忘了,當我們的士兵進入中國、搶劫到這些文物的一刹那,這些文物不再隻記錄中國的曆史,也和大英帝國發生了聯係,至少它們記錄了我們的士兵曾野蠻地劫掠了中國這段重要曆史,所以,它們既是中國文物,也是我們的文物,我們同樣有理由保存它。”
“然而,按照國際條約的規定……”
羽悠的話到一半,那位皮諾先生顧不得紳士禮儀,搶先開口道:“這些文物固然有當年搶劫得來的,除此之外,有許多是通過當年清政府海外貿易輸入的,移民攜帶、合法交易、賞賜贈送也是這些文物流入海外的重要渠道。當年合法購買的物品,今成了文物,憑什麽要歸還給中國?讓我們撤拍就更沒有道理了。”
“關於歸還文物這件事,我建議根據每件古董的具體情況具體分析。”羽悠馬上據理力爭。
“據我所知,中國政府190年才頒布《古物保護法》,而大多數文物是各國政府在中國立法前獲得的,請問中國政府討還文物的法律依據是什麽?”法國古董家具中心主任反駁道。
賓大博物館館長馬上隨聲附和:“如果我們因購買浮雕碎塊遭受批評,那麽我們為拚接它們付出的熱情、勞動和美元,就足以使批評者啞口無言。我們是在為中國事業服務。我們比任何中國人付出得多!再,中國經曆國很多次戰亂和動蕩,中國的文物觀念是這十幾年才擁有的,他們親手破壞掉的文物遠比流失海外的多,而外流的文物遠比在中國國內的文物保存得更好!”
對於這樣的指責,羽悠確實無話可。
今的這個會議令她覺得很不可思議,平日一團和氣的組委會,一談到這個敏感問題,輿論竟然堅決地一邊倒。她和謝瓦利埃主席倒成了少數派,然而,他們的並非全無道理,難不成還真的要重金回購嗎?
這時,西班牙博物館德高望重的老館長擺出一幅公正姿態,總結道:“中國的確失去了自己的寶貝,但是令人欣慰的是,藝術沒有國界。那尊肉身佛造像走向世界,被學者研究,被公眾欣賞認識,這樣做更有利於世界了解中國的文化,毫不誇張地,這對中國帶來的益處超過任何駐外使節。”
會議在異常別扭地氣氛中結束了,羽悠步履沉重地走出大廳,謝瓦利埃主席叫住她:“辛西婭,我知道你很熱愛自己的國家,不過,看現在這個局麵,讓荷蘭收藏家歸還恐怕沒有可能。這件座像至少也要價值五億歐元,就算你傾家蕩產把這件古董拍下來,也不解決根本問題。”
羽悠站在原地沉默了。
是啊,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是一個橫亙在東西方中間常年無法根本解決的國際問題,那麽多國際公約在這個問題麵前都形同虛設,她怎麽可能憑一己之力就解決了呢?
一轉念,她想到了昨晚之岸自碎畫作的那一幕。
那時,她也曾問過自己,藝術、文化這些人類形而上的事物,除了陶冶靈魂,釋放創造力,還能為人類的進步帶來什麽?難道這些也要和資本畫上等號,被強權玩弄於股掌之間嗎?
會議一結束,羽悠繼續四處尋找皮諾先生。
既然雙年展組委會不能對高僧肉身佛像的歸還做出任何舉措,她也隻能寄希望於克裏斯蒂拍賣公司的撤拍,當然,這件國寶古董還有可能再次被收藏者拍賣,但是,至少能夠為他們預留出更多解決問題的時間。
隻要皮諾先生同意撤拍一事,下一步他們就可以將這件事訴諸法庭,這樣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然而,皮諾先生似乎一直在和她玩捉迷藏遊戲。
巴黎古董雙年展可謂是國際視覺藝術領域最高規格的活動,相當於電影界的奧斯卡頒獎禮,體育界的奧利匹克運動會,開展幾周前,富商巨賈,來自世界各地的皇室貴族、明星政要齊聚巴黎,讓整座城市都刮起了一陣奢靡、複古、美侖美奐的文化風潮。
舉辦過多次雙年展的巴黎大皇宮,是現代文明和古典傳統結合的產物,建築結構新穎獨特,壯觀的玻璃屋頂,高大的廊柱以及豐富的雕飾,無一不反映出典雅雍華的藝術風格。
展會開幕這一氣晴朗,光從玻璃穹頂直瀉進大廳。本屆雙年會的整體設計靈感來自凡爾賽宮花園,通往際的走道兩旁是各種奇花異草,大廳中間是巨大的噴水池。
在高六米的券形拱廊下,每個展廳都宛若一座獨立而奢侈的宮室。貼金箔的洛可可風格家具、嵌入牆壁的玻璃展櫃,雲朵一樣舒適的豪華沙發,高懸在半空中的水晶吊燈,還有琳琅滿目的稀世珍品。從世上罕見的古董藏品,到頂級珠寶、藝術品華麗麗地薈集鋪陳,讓這裏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水晶寶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