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暴風前夕
“我是問你,是為我,還是為他?”
柳君眉心跳快了幾拍,為了誰?自己當時真沒想,他這麽一問,自己反而不知道了。
“君眉,你或許永遠都是我袁效儒的夫人,或許某一天我會休了你,或許你還會嫁人。但是,嫁的那個人絕對不能是傅天翔!”說到這裏,袁效儒手中的扇子重重一敲。讓君眉一怔。
原以為他們兩人的關係不是很好?為什麽會這樣?或許他們之間還有別的隔閡?
“聽到沒有?”袁效儒聲音中夾著不容置喙的堅決。
柳君眉撇撇嘴一笑,“效儒,你覺得被你休掉後的我,還會有人要?你繼續和你愛的人過日子守家業。我繼續我的日子,或佛或其他。你,多慮了。”
袁效儒抿嘴,“這樣最好。”
柳君眉掀起轎口窗簾,雨還在深夜裏下著,回頭看著長長的隊伍,還真是興師動眾,就連平時大門不出的袁效釋都跟在隊伍的最後麵,手中不知道把玩著什麽。
放下簾子,袁效釋正閉目養神,或者在思考些什麽。君眉沒有說話,低頭正好看到那把扇子,傅天翔,他在自己心中或許隻是一場夢,無關風月的夢,能讓自己堅持下去的夢。
回到家中,柳君眉將自己的床榻鋪好,招呼袁效儒睡在床上。“今夜怎麽不讓我睡櫃子了?”
“你是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再說了,我今天都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呢。”柳君眉自嘲道。
柳君眉把沾滿雨水的衣裳扔到一邊,換了幹淨的,就急急忙忙往嚴慈堂那裏走。“柳絮,招呼好相公,我去去就來。”
嚴慈堂還是那般冷清,連仆人也不見一個。袁老夫人似乎也還在更衣,君眉不知道自己該坐還是該站。不管了,還是坐到最外麵的椅子上吧。剛落座,椅子還沒熱乎,袁母的聲音就響起了。
“還坐著呢?嗯?家法麵前還不下跪?”
袁母穿著一襲玄色長袍,後麵一群仆人穿著白色的衣服,一人舉著一個靈牌,中間一個身量最高的男子舉著一個托盤。這陣仗讓跪在地上的君眉瑟瑟不安。
“我們袁家的規矩,夫人執掌家法,執行家法時,要請出列祖列宗。”袁母接過托盤。
柳君眉剛嫁過來之時,袁效儒對家法隻是一筆帶過,因為家法長掛在嘴邊,但是誰都沒有見過。這下君眉可算見識了。
托盤內一方白色絲帕,一節長戒尺,君眉知道這些東西會怎麽用,無奈隻能閉上雙眼,心中暗念:今日之事,在劫難逃了。
“頂撞長輩,責二十;傷及無辜,責十;不守婦道,責二十,總責五十。”袁母的聲音在嚴慈堂的上空回蕩。
前兩條聽著柳君眉隻能暗叫倒黴,到後來連什麽不守婦道都出來了,君眉隻得發問:“夫人,我平日裏幫著盞春釀酒,對相公照顧也算周全,何來的不守婦道?”
“哼!今天夜裏,大庭廣眾之下衣不蔽體,穿著男人的衣服,這就是你說的婦道?”
柳君眉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一個人就從托盤內拿出白絲帕,“少夫人,得罪了!”
“這是幹什麽?”君眉惶恐地問道。
“到時候您若疼得受不了就咬緊了。”
柳君眉搖搖頭,“我不用!”
丫鬟愣了一下,回頭望向老夫人。
“到時候你可別叫,這深宅大院的。”袁母冷著臉說,“別怨我心狠,隻怪你自己,看你以後還敢頂撞不敢!”
柳君眉咬牙不語,她透過昏黃的燭光,看著袁母,沒有一絲畏怯。不知什麽原因,袁母竟然別過了她的眼光,低頭喝茶。一個中年女人拿起戒尺,對跪在地上的君眉狠狠打下去。
啪、啪、啪一聲聲清脆地聲音有節奏的響起,泛黃的竹板一下下打在君眉的後背上,也一下下印在君眉心裏。
君眉的後背像倒上了一層辣油,順著戒尺的落下熱辣辣地滲透到皮膚下麵。君眉咬著嘴唇,直盯著袁母的眼睛,慢慢地袁母有些模糊了,一眨眼,淚珠滑落,可恨的她再次清晰。
剛開始還能感覺到疼痛,隨著戒尺的落下起來,慢慢地也就不疼了,隻是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嘴裏充斥著一股腥甜的味道,舌尖輕輕碰了下被咬的快要變形的嘴唇,血腥味襲來。
黑暗中,一個蓬頭垢麵的女子拖曳著步伐行走而來。袁效儒騰一下坐起來,頭疼地要爆裂,“君眉!君眉!”
“少爺,我在這裏呢。”柳絮聽到裏屋的喊聲,忙從外屋跑了進來。看到袁效儒滿頭大汗地坐在那裏,忙遞上巾子,回頭去熱茶。
“君眉呢?”袁效儒擦擦汗,自己怎麽會做這麽恐怖的夢。
“姐姐在嚴慈堂呢,還未回來。”
“幾更了?”
“聽外麵剛過二更。”柳絮答道,就算訓話這也太晚了,“少爺,要不我去看看,您先休息吧。”
袁效儒點點頭,靠著牆壁,想著君眉千萬別出什麽意外。
柳絮提著燈籠走向嚴慈堂,那裏一片沉靜,柳絮低聲叫道:“姐姐,姐姐。你在這裏嗎?”無人應答。
隱約黑暗中有一個人伏在地板上,一動不動。柳絮快走兩步,隻見那人身上批了一件白衫,定睛看時,不是柳君眉是誰?
“姐姐!”柳絮輕輕搖著柳絮,忽然覺得手上濕濕的,就著燈籠一看,柳絮一怔,居然是鮮血。
手下的人這時候也漸漸醒了過來,“絮兒,是你嗎?”
“姐姐,怎麽了這是。”柳絮想要扶君眉,卻害怕自己又把她弄傷。
柳君眉硬挺著腰直了起來,“我沒事。扶我回去。”
“這血……”
“不礙事。我累了。”
君眉趴在柳絮屋裏的床上,柳絮啜泣。“這到底是為了什麽?打成這個樣子?”
“家法唄。就因為我當著眾人頂撞她,拂了她的麵子。”柳君眉呲牙,“輕點,這裏最痛。”
“都爛了!”柳絮低聲吼道,“這打了多少下?”柳絮端過來一盆熱水,緩緩將帶血的衣衫褪去。
原來光潔的背部,白皙的皮膚都帶上了觸目驚心的紅色傷痕,輕者泛出紅色,重者血肉模糊。柳絮輕輕擦傷口,盡量避免弄疼她,可君眉忍時不是發出倒吸涼氣的聲音,隻是忍著不叫疼。
“我這裏還有些金瘡藥,賣藝時候留下的。給姐姐擦擦,忍著點。”柳絮看著傷口不免落淚,淚滴剛好落在傷口上,君眉背部又一陣疼痛。
“姐姐為什麽不叫出聲來?大家聽到也好勸勸?”
君眉搖搖頭,“本來就看我不好,讓大家一勸,那不是火上澆油?”她忽然緊緊抓了抓被單,金瘡藥刺激得傷口火辣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