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合謀(二)
蘇榮卿渾身一顫，內心卻是說不出的驚濤駭浪，默了默，緩緩轉過身：“殿下的意思，是在懷疑我嗎？”
“不是。”薑書昕搖頭，低下頭微微說到：“我沒有任何理由懷疑你，這也是你的權力。
但我同你說這話，是站在一個朋友的角度上說的，而不是南閩的二殿下。”
蘇榮卿輕笑，內心微微鬆了一口，本想搪塞過去：“多謝殿下理解，殿下說的，榮卿會銘記在心。”
“不！”薑書昕打斷他：“我要表達的，最主要的不是這個，不管白貓黑貓，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同樣，不管你身份如何，隻要你是為南閩所考慮的，那就是我的同伴。
我知道你其實心懷天下，隻是一直在隱忍著自己而已，我感受的出來，你跟其他入我長樂宮的不一樣，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就很願意去信任你。”
蘇榮卿聽完，滿是詫異和震驚，他本以為薑書昕會揪著他的身份質問他，沒想到她竟會這麽跟他說的。
蘇榮卿僵住好久，一時間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終於，頓了一會，蘇榮卿低下頭，不禁鬼神差使的低聲呢喃道：“殿下當真這麽信我？”
“信。”薑書昕堅定點頭，也抬眸看他：“我也信你是不會甘居於此的，對吧。”
蘇榮卿愣了愣，感覺心中又迷茫又堅定，低下頭輕笑：“殿下說的是，榮卿能得殿下這般看中，是榮卿的榮幸。”
“也不是我看重，是金子才會發光不是。”薑書昕咧嘴一笑：“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蘇榮卿望著她怔住，在月色之下，她的笑確如星光閃爍，心像是被什麽照亮，在這泠冽的夜晚，也不覺得冷了。
二人靜默了幾秒，蘇榮卿輕輕點頭：“夜深露寒，殿下也早些歇息，切莫著了涼，榮卿告退。”
蘇榮卿說完，又看了她幾眼，才默默的往回走。
……
旦日，薑書昕難得的的起了大早，但是雲瀟卻沒有同往常一樣早早過來。
如今她跟她姐姐已經“離心”，司徒黑這會肯定乘勝追擊，怕是她姐姐和雲瀟會應接不暇了。
薑書昕輕歎一口氣，想著自己也得該做些什麽？
在自己的書房內，坐下又起立，她今天找了韓式堃來商量一下對策，可等了他許久，這貨還沒來。
薑書昕無聊的這坐坐那坐坐，頓然覺得，有一些事情忙著也挺好。
終於，一時辰過去了，韓式堃才偷偷摸摸的貓著身子走了進來。
薑書昕：“.……”
滿額頭黑線，按壓住自己突突直跳的青筋：“你這偷偷摸摸的做賊呢？”
韓式堃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並沒有理會她，剛才爬牆的經曆還曆曆在目，忍不住搖頭吐槽：“要我說這古代人閑著沒事幹把牆修這麽高作甚？爬死你堃哥我了。”
薑書昕：“.……”
不可思議的皺眉看他：“別告訴我你這麽晚才來就是因為在爬牆偷偷摸摸的混進來？”
韓式堃挑眉，好似自豪道：“不然呢，不是你昨晚給我寫信說了現在當下得局勢緊張，好幾雙眼睛盯著你，我不得注意一些啊，總不能被人抓住去大做文章吧，說不定小命就沒了。”
說完，還不忘自豪一句：“所以我今天那可是做足了功課的，混進來的時候，一個人都沒發現。”
薑書昕：“.……”
無語的別回頭沒去看他，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大哥你很優秀，但是大哥，你知不知道時間就是金錢來著。
再說了，她雖然是有司徒黑的眼線盯著她，可是，她這長樂宮還沒到被人監視的地步，起碼自己的人還是有的，她不是還專門給他留了一個後門。
想至此，薑書昕忍不住吐槽一句：“我不是在信中同你說了我給你留了後門？”
韓式堃詫異看她：“有嗎？”趕緊拿信件起來看了好一會：“我怎麽沒發現？”
“背麵啊，大哥。”薑書昕頭疼的扶額，這人當真沒問題？
“哦。”韓式堃訕訕一笑，默默將信給收了起來：“好了，這隻是個小失誤，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薑書昕跳跳眉：“嗯哼。”
也移步做到了自己的案桌上，看著他問了一句：“怎麽樣了？”
“哎，一言難盡。”韓式堃頭疼搖頭：“我總算是明白了為官之難，那些老臣，一個個的，都是難啃的骨頭來的……”
然而韓式堃還沒吐槽完，就看到薑書昕眼前一亮，急忙起身跑到了門口，甜蜜蜜的拉住來著的人：“你怎麽來了呀？”
司彥之溫柔一笑，寵溺幫她拉緊身上的紅色羊毛大袖：“來看看你，還有一些事想同你商量。”
“正好，我跟韓式堃也有事要說呢，大人也來聽聽看。”薑書昕自然的牽著他的手往屋裏走去，臉上是抑製不住的欣喜。
而一旁被忽略的韓式堃，摸摸的坐在一旁看著門前徐徐走來親昵的一紅一藍兩抹身影，是這個光線太亮了咋滴，他覺得莫名的刺眼。
少頃，韓式堃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兩人，一時間，三人大眼瞪小眼，都沒有說話。
空氣安靜幾秒之後，終於韓式堃先問出了口：“你們這是……？”
薑書昕不好意思一笑，跟司彥之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又轉過頭，輕咳一聲道：“就是你看到的這樣嘛。”
韓式堃：“.……”
“哎呦我去！”韓式堃捂臉，實在沒眼看，先不說這兩人原先虐來虐去老死不相往來的不知道啥時候奇跡般的在一起。
就看看現在這架勢，他感覺今天來這裏是來吃狗糧的吧。
不淡定的輕咳了一聲，象征性的發言道：“那這樣真是太好了，你們這一路走來不容易，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我打心裏為你們高興，長長久久，早生貴子哈！”
他還能怎麽辦，除了覺得這個信息量有點大，他有點震驚之外，當然是祝福啊。
“謝謝，我一定會對書昕好的。”司彥之鄭重說道，韓式堃算是她在這唯一知根知底的人，兩人來自同一世界，在異時空，也算是親人了。
韓式堃：⊙ω⊙
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怎麽有種娘家人見女婿的趕腳？
“那就好，畢竟小薑也挺不容易的，孤苦伶仃一個人，你想她先前為了追你，來我這可學了不少的招數.……”
薑書昕：“.……”
“韓式堃！今天這個茶不錯，老好喝了，你嚐嚐看。”
薑書昕一臉“微笑”看他，咬牙切齒的打斷道。
內心一陣草泥馬奔過，這憨不啷的幹嘛把自己幹的傻事都抖了出來啊！她不要麵子的嘛？
司彥之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不知怎的兀然想起那會在鎖春樓裏聽到奈奈說的話，好看的嘴角不禁的揚起，心裏軟的不像話，低低的輕應一聲：“嗯。”
桌子底下牽她的手緊了緊，好似無聲的承諾：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薑書昕：?(????ω????)?
顏色不禁羞的通紅，低著頭不敢看他。
而對麵的韓式堃隻覺得自己的眼睛已經快要瞎了，這就是所謂的新婚燕爾？
莫名的覺得這兩人膩歪的很，如果他有錯，應該是法律來懲罰他好吧，而不是來這裏看這兩人秀恩愛！
忍不住輕咳一聲，冷漠的瞥了薑書昕一眼暗示：差不多可以了，關愛單身狗，你好我好大家好。
薑書昕不好意思一笑，舔舔嘴正了正身子向司彥之介紹起韓式堃來：“大人，我還沒聽你說韓式堃，他也是跟我來自同一個世界的人，算是我的師兄了。
雖然以前看起來不太靠譜，又是常駐秦煙樓，但是治國之道，如何發展經濟他還是一方見解的。”
薑書昕認真的介紹，樣子乖巧的不得了。
對麵的韓式堃暗暗冷哼一聲，嗬嗬，這會才想起他哦，什麽叫見色忘義。
“嗯，之前見你同他說話時大致就猜測出來。”說完又轉過頭對著韓式堃微微示意：“幸會。”
韓式堃原本還想挑挑眉看薑書昕：你看，人家這麽聰明，你這介紹不都是廢話。
冷不丁難得看到司彥之這麽鄭重的對他，連忙端正身子，鄭重點頭：“是鄙人要向大人，啊不，王爺請教才是。”
薑書昕：“.……”
“行了，別裝了，還是先說說你這幾日在市舶司待的如何吧。”薑書昕直接問道。
“唉～“韓式堃輕歎一口氣：“說起這個我就煩！”
拿起茶一飲而下，才不滿的一一道來
“我跟你們講，先從這個地理環境上看，南閩地處海口，四通八達要塞之地，而且，近年來，南閩的商賈越來越多，都是通向各個鄰國做生意，這合乎這個絕佳地段，肯定會帶來大經濟。”
薑書昕同意的點點頭，這是她姐姐跟雲瀟他們近些年大力支持的，是一項為國造福之道，所以她才想著建這個市舶司，好增加國庫收入。
忍不住又問：“然後呢。”
“然後.……嗬嗬。”韓式堃哂笑：“好不容易來的一塊大肥肉卻被你弄的這個市舶司給叼走了，你說呢，那些大臣會如何？”
“哈？！”薑書昕皺眉，撓撓頭，這不是更好嗎，這樣那些商賈上交的稅就可以全部落入國庫中了，也不會被層層的各位官家給貪汙了去。
“你的意思是說，原本南閩這些地方大臣乃至戶部尚書，都對這商賈的稅給貪汙了，而現在憑空出現了一個市舶司，將他們的銀兩都給卷了去，所以對你使了拌子？”
“那可不！”韓式堃拍桌：“我跟你們講，我一查這些年國庫銀兩的事，這些人就官官相護，估計南閩總體經濟這麽弱，他們貢獻了不少力量。
現在見沒了銀兩，本該，底下的地方官員辦事都不積極了，更甚的事，先如今都不給百姓們通關放行，除非給點過路費，我估計，這個市舶司過不了多久，就會民怨四起，連帶著的，你這個二殿下治國無能也會被拉下來說道。”
“這.……”
薑書昕張張嘴，詫異的說不出話，她曉得會難，沒想到會這麽難搞，頓了頓，又問：“那你還查到什麽沒？”
說到這個，韓式堃就得意了，得意的自戀一笑：“我有時候真的佩服我自己。這些大臣官官相護不讓我查到真實狀況又如何？堃哥我自有辦法。
動用我這些年所學的知識，派人在各地調查研究好一方，通過這些民意得來的問卷答案，運用大數據的人層層篩選和運籌學的統籌兼顧，最後加上數字建模，終於得到這最有可能的經濟狀況。”
韓式堃說完，拿起自己算出來的一堆紙往桌子上一扔，別提多自豪。
而對麵兩人呢，看了看桌子上一堆密密麻麻看不懂的公式模型，嘴角抽了抽，又麵麵相覷了一眼，很好，他們表示看不懂。
薑書昕瞥了他一眼，舔舔嘴：“你能不能說我聽的懂的？”
韓式堃白了她一眼，嘖嘖嘖道：“都說你叫你好好讀書啊，好好讀書，看看你這，這麽簡單的知識都不懂，畢業論文肯定寫不出來，哎呀～”
“我這不是文科生嘛，我就一個學設計的，哪裏懂你們學經濟的？還有你逼逼的這些，沒學過好吧！”薑書昕撇撇嘴反駁。
一旁的司彥之看著他們失笑，是這般相互信任，才會相處的這麽輕鬆吧。
心裏默默想著，也認真的看著韓式堃畫的，認真端詳了起來。
“得得得，文科都是人上人，那我簡單跟你講。”韓式堃扶額
“簡單的來說，南閩小國寡民，發展傳統的小農經濟是不吃香的，看看這些水稻耕地的質量，維持飽腹都難。
不過既然地處靠海了，下海捕魚為生是一條路，這一條路，還發展了官鹽，若是跟靠北的黎朝合作的話，是不錯的選擇。
還有一條路是剛才說的，南閩經商通天下，這樣看來，總體經濟應該不會低，那這條曲線應是向上才對，可偏偏到一個節骨點上，這經濟曲線就給我滑下來了。
我又去打聽了一下，可算是找到了原因，問題就出現在國庫上，這些年國庫不斷虧空，想我方才說的，戶部裏頭的各位，可貪了不少錢。”
“這.……”薑書昕有些傻眼了，眨巴眨巴眼著眼睛，撓撓頭看著韓式堃：“所以說了這麽多，這些錢大臣貪的這些錢，能去哪裏了？”
“兵部。”司彥之沉沉開口道：“伸手指了指韓式堃在另一張紙上畫的函數圖，這個兵部的收入和支出，有些超額了。”
韓式堃微微勾唇：“王爺聰穎，正解！很大可能，要起蕭薔之亂，司徒黑要是把他逼急了，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搞不好要起兵造反。”
薑書昕一頓，不可思議的看向身邊人：“大人，你看得懂？”
“聽他分析，推測出了一些。”司彥之輕輕一笑。
薑書昕：(?°?°?)
咽了咽口水默默的又看了一眼韓式堃畫的函數圖，忍不住對著司彥之感慨：“大人，這些可都是未來才有的知識。”
司彥之頷首，表示覺得還能接受。
薑書昕默默的別過頭，這是什麽腦子啊，跟這兩人，她覺得收到了深深的侮辱。
示意性的點點頭，反正懂不懂，氣勢不能輸：“明白了，所以，我們要怎麽做。”
“看你那一臉懵圈的樣子，你明白個鬼哦。”韓式堃正無情吐槽，冷不丁腳上被人狠狠一踩，忍不住驚呼一聲：“嘶～你這下手也忒狠了！”
而薑書昕輕笑：“呀，不好意思，腳滑了。”
說完，又小聲的朝他道了一句：“能不能在大人麵前給我點麵子？”
韓式堃失笑，這人，搖搖頭，瞥了一眼司彥之：“放心吧，你沒啥腦子你家大人肯定早就知道了，不用掩飾。”
薑書昕：“.……”
她決定了，她要跟他絕交一小時！
紅著臉尷尬的看了司彥之一眼，而對方也正笑著寵溺看她。
“我去！”韓式堃又一陣無語吐槽，這含情脈脈的，要讓他把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翻個白眼提醒道：“能不能在單身狗麵前友好一點？”
薑書昕朝他吐吐舌頭，哼，就不！
“南閩曆來把皇室血脈看的甚重，司徒黑要向獲得民心，斷不會輕易起兵造反，但也不排除他未雨綢繆。”司彥之看著他淡淡開口。
“聽王爺你這麽一說那就一切說得通了。”韓式堃點頭深思：“三省六部，最主要的兵部戶部，裏麵的官員，都是司徒黑身邊的人，這兩個加起來，那基本就是掌握了南閩的根基了。
南閩兵將強悍，所以，即使過往外敵入侵，也能頑強抵抗好些年，但是內部國庫卻十分空虛。
而司徒黑利用這個趁機鑽空子，暗自招兵買馬，若是不能控製你們姐妹二人了，就會起兵造反，那你們牧家的幾百年基業，就要改朝換代了。”
薑書昕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默默的低下頭：“這就是所謂的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