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變與不變

  夭俠道：“可是不知道怎麽打敗。”


  王老頭兒長歎：“莫說是你，天下又有幾個人知道。趙家世世代代偃武修文，已經從骨子裏頭沒有了血性，靠他們是不行啦！”


  夭俠道：“王老伯您——”


  王老頭兒道：“幸好，我知道一點兒。我可以指點你一條明路，你可知道殷天子三劍？”


  夭俠搖搖頭道：“沒聽說過！”


  王老頭兒道：“殷商古之帝國，威加四海，萬國來朝。所憑借的就是殷天子三劍，一曰含光，二曰承影，三曰宵練。宵練之為劍，白天隻能看見它的影子，而看不見光芒，晚上則隻能看見光芒，看不到它的形狀。用它來殺人，一穿而去，但是寶劍過處，傷口會立即愈合，人會感覺到疼痛，但劍上連血痕都不會有。”


  夭俠咽下吐沫。


  王老頭兒繼續道：“承影之為劍，隻有在晨昏之際，陰陽轉化的一瞬間，麵向北觀察，才能夠發現它淡淡地似乎存在，但是卻看不清它的形狀。它觸碰到物體，刷刷有聲，它從體內經過，卻不會覺得疼痛。”


  夭俠不自覺的搖搖頭。


  王老頭兒繼續道：“含光之為劍，視之不可見，運之不知有，它觸碰到物體，你完全感覺不到物體有實體，它從體內經過也沒有感覺。”


  夭俠沉吟道：“這還是劍嗎？”


  王老頭兒拊掌而歎：“北郭子，始可以言劍矣！這是道劍，不在其形，唯在其神。掌此三劍，一匡天下，九合諸侯，不難哉！”


  “你這劍能殺人嘛？”潘小花湊過來道。


  王老頭兒傲然道：“凡此三劍，童子服之，可以卻三軍，何況殺人！”


  夭俠聽王老頭管自己叫北郭子，隻道他是亂講，心中對這殷天子三劍也是不免疑問：“這個好像是當皇帝用的吧，我隻是想打敗列天就行了。”


  王老頭兒搖頭道：“玄黃洪荒，無皇帝之名，有皇帝之實，你就是武功絕頂，難道他們會跟你比武？唯有掌握殷天子三劍，才能夠徹底擊敗四大高手啊！”


  夭俠道：“這三劍現在在哪裏？”


  王老頭兒的氣勢就沒了，道：“我已經找了幾十年，還沒有找到，但是約略有些眉目，假以時日——”


  夭俠鬆了口氣道：“這樣啊——”


  潘小花道：“說來說去，還不就是個傳說。不如光輝寶典，立竿見影！”


  王老頭兒不樂意了，道：“小孩子懂什麽，趕緊出去準備酒食，我好與北郭子痛飲。”


  潘小花道：“錢呢？”


  王老頭兒道：“我有錢還要你去！”


  夭俠趕緊將自己的碎銀子給了潘小花，潘小花喜滋滋的走了。


  沒有人打擾了，王老頭兒道：“年輕人就是急功近利，想些什麽速成之法，光輝寶典，一日速成，欺人之談。不如我殷天子三劍，乃是古聖王之秘寶，一日現世，光耀九州。”


  夭俠道：“不是我不相信老伯，殷天子三劍這麽厲害，那殷商古國怎麽也滅亡了呢？”


  王老頭兒道：“這有什麽難以理解的。天子之劍，唯有德掌之。帝辛無德，有大罪七十，小過三千，有天子劍也難免敗亡啊！”


  夭俠道：“德是什麽？”


  王老頭兒長長歎息一聲：“太上有德，三皇五帝是也——”


  夭俠道：“我怎麽跟三皇五帝比，給我殷天子三劍，我也用不了啊！”


  王老頭兒道：“道有深淺，德有厚薄。方今天下寡廉鮮恥之輩所在多是，但是你既得春秋鐵筆，卻投之水中，解紛去爭，可謂仁；沂水之上，奮勇先登，臨難不苟免，可謂義；見我孤弱，負我歸家，而無嫌棄，可謂禮；與我交談，每問必切中肯綮，可謂智；一諾千金，雖然是生花妙筆，贈人而不悔，可謂信。五常具備，而曰無德，雖下愚之輩知其不可也。”


  夭俠整張臉都漲紅了：“我有這麽好？”


  王老頭兒道：“比你想象的還好！”


  夭俠渾身發癢坐立不安，道：“我挺笨的！”


  王老頭兒道：“你不是笨，隻是缺乏經驗，多經曆一些就好了！”


  夭俠道：“對，對！你老真厲害，說到點子上了！老伯，您貴姓高明啊？”


  王老頭兒道：“江上一漁翁而已。”


  大家交流的這麽好，問起名字卻不說，這是什麽道理，夭俠有些疑惑！


  就在這時候潘小花慌慌張張的跑回來了：“不好了，好多儒生，向著咱們這裏來了！”


  王老頭兒道：“慌張什麽，幾個耍筆杆子的而已！”


  潘小花道：“氣勢洶洶的，都是秋實堂的。”


  王老頭兒道：“都是老朋友啦，你們進去，不要出來。”


  潘小花就拉著夭俠進屋，留下王老頭兒一個人在外麵。


  不多時腳步聲沙沙，四麵八方出現許多儒生，將小小的籬笆院包圍起來，一眼望去足有數百人，皆白衣冠，束黃絲帶，持筆捧硯，神情肅穆。


  王老頭兒視而不見，自斟自飲。


  然後司馬辰拄著拐杖出現了，旁邊跟著範純，後麵幾個童子，童子手中捧著厚厚的書冊。


  司馬辰好整以暇進了小院，道：“王小石，你完啦！”


  屋內夭俠目視潘小花，潘小花攤攤手。


  拗劍王小石！？


  今天的王小石已經是蕭然白發老叟，不複當年颯爽英姿。


  王小石呷了一口茶：“坐。”


  司馬辰道：“不用啦，我是來給你送行的。我的古今通誌已經寫完了。就要送到東京去，趙家審過之後，就會頒行天下。”


  王小石道：“恭喜你啦！”


  司馬辰道：“你可以求我，求我把你寫的好一點兒，我是心慈麵軟的，你知道！”


  王小石道：“你呀，忘了我說的話：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一本破書而已，你爭的是後世，我說的是當下。到現在你也不懂。”


  司馬辰道：“你才是真的不懂，千秋萬世之後，誰知道你？都是看我的古今通誌。我說你是人就是人，說你是鬼就是鬼！”


  王小石道：“我是個拗相公，你是個笨老頭兒。不爭今日，何來後世？現在就龍虎山橫行，百年以後都是道士的天下，哪裏有什麽古今通誌！你啊，笨也笨死啦！”


  司馬辰道：“後世我有古今通誌，當下我有五百弟子，你有什麽？索居離群，孤家寡人，哀哉可憐！”


  王小石道：“好，你贏了，你可以走了，不要耽擱我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