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生人而有鬼運

  莊尊變色道：“我友無心之失，莊某願意代替他向幾位請罪。”


  靈雨道：“我們是千裏而來——”


  莊尊道：“即如是，幾位但有所求，莊某無不答應u。”


  靈雨道：“先生貴姓。”


  莊尊道：“不敢，莊君平就是我了。”


  靈雨本來坐在台階上，聽到莊君平的名字，就起身正容施禮道：“原來是莊先生，先生大才，能知鬼神，就請為我們四人算上一卦吧。”


  莊先生長歎道：“我本來不欲說，既然姑娘問起，那就是機緣到了。——人之生也艱難，若你等四人，集合貧賤，衰敗，悲哀，災禍，恥辱，慘毒，黴臭，傷痛，病死，夭亡，孤獨，淫邪，妄想，惡運，疾病，薄命，痛苦，入魔十八種悲哀於一體，衰敗之氣凝結，聚而不散。淒慘之狀近乎於鬼，生人而有鬼運，豈不悲哉！”


  潘小花道：“你可別說了，好好的人一下子讓你說死了。”


  “一邊去！”靈雨攆走潘小花，“多少人千金求先生一卦而不可得，先生但說無妨。我出身聶氏，有些黴運在身也是平常。可有轉運之法？”


  莊尊道：“姑娘竟然如此豁達，倒是莊某看錯了。易有言：無平不陂，無往不複。你等四人之運數，已經是衰敗到極點，生機也已經蘊藏其中。善加把握，自然否極泰來。”


  靈雨沉吟。


  潘小花道：“說了跟沒說一樣，有沒有簡單一點兒的辦法。”


  莊尊道：“自然也有，這位兄弟背著的這黑鍋，非金非石，奪人生機，放下就是。”


  潘小花就向夭俠道：“讓你放下。”


  夭俠道：“有什麽了不起，從北到南，從南到北，我已經背了幾千裏了。”


  靈雨道：“黑鍋自然不吉，可否改個名字破解。”


  莊尊道：“十八種陰氣鬱結，豈是片言可破。必也，可名之江山鍋。”


  夭俠道：“苗虎給起的名字就是‘萬裏江山一鍋煮’”


  莊尊長歎道：“原來天意昭昭，早就預示在前了。”


  夭俠道：“他就是順口一說，我就當是背著飯鍋到處走，省了要飯吃。”


  莊尊道：“兄弟也灑脫，不過這江山鍋特也沉重，實非人力所能負擔。我有一言，千萬莫忘：二人同心，其利斷金。”


  夭俠道：“我知道了，我會記住的。”


  靈雨也微笑道：“先生教誨永不敢忘。不知道有什麽可以為先生效勞的。”


  莊尊道：“我——應當樂天知命，隻是小女阿羅天賦非凡，日後命運多舛，日後相逢，你們如能稍加護持——”


  靈雨道：“你們都聽見了，莊先生的交代，都記在心裏！”


  夭俠道：“阿羅什麽樣？”


  靈雨道：“就是被你嚇哭的小姑娘。”


  已而雨收雲霽，夭俠等人北行，莊尊回到家中向娘子道：“我看到了那四個人！”


  娘子道：“怎麽樣？”


  莊尊道：“果然異於常人。”


  娘子道：“可憐我家阿羅遇到如此惡人。”


  莊尊微笑道：“否極泰來也未可知。”


  夭俠四人北行，就問靈雨：“你怎麽知道那小女孩兒是莊先生女兒？”


  靈雨道：“那小女孩兒家雖是茅屋，卻隱隱有九宮八卦之勢，絕非尋常人家，我本意求見，可惜你們把人家嚇哭了，不得已離開。祠堂偶遇莊先生，想這尋常村社又能有多少隱者，自然是莊先生家了。”


  潘小花道：“他說自己女兒天賦非凡，不知道有什麽了不起，看到我們就哭了。”


  靈雨道：“也不看看你們自己的尊容，是我也得嚇哭了。”


  潘小花道：“大家彼此彼此，姓莊的可是說咱們都是黴運在身的，保不齊是你把人家嚇哭了呢！”


  靈雨就瞪潘小花，夭俠道：“多半是我身上黑鍋的緣故，都是我不好。”


  三人其聲道：“你知道就好，趕緊把你的黑鍋丟了。”


  夭俠道：“現在不成，等我把北郭大法練成了，就丟了。”


  三人道：“你什麽時候能夠練成？”


  夭俠道：“就快了。”


  三人道：“有多快？”


  夭俠道：“十年八年吧！”


  三人道：“去死吧！”


  繼續北行，一路上靈雨就教尚武狀元筆法，尚武倒是肯學，人也聰明，學的也快，隻是身子骨實在虛弱，一路狀元筆施展開來，有其形無其實，所謂花拳繡腿是也。


  至於那鐵硯，重有十斤，以尚武的身板，一時半刻是無法練習，正好潘小花看尚武學習狀元筆，看的眼紅，夭俠就說可以交潘小花耍硯台，潘小花樂開了花，自然是千肯萬肯。


  夭俠交的耍硯台就簡單多了，就是一個字拍！別看這一個字，可就難死了潘小花。


  人家夭俠一隻手耍一百多斤的黑鍋，上下翻飛，像玩兒似的，潘小花單手抓硯台，連拍十下都做不到，因為拍到齊腰就要停，以潘小花的手勁兒根本控製不住，三下硯台就落地。


  幸好潘小花不是半途而廢的人，夭俠晝則負黑鍋金剛槊而行，夜裏猶自揮鍋舞槊，都說是傻大個，心裏沒有不佩服的！


  是以夭俠苦練之時，潘小花也是苦練不止，甚至白天趕路，也是左右手交替抓著鐵硯前行，練習手勁兒，這一點兒尚武就大大不如了。


  一日日行來，到了青州地界，更向聖公祠所在台城而來。一路行來，此方風物與別處不同。


  士農工商諸業百行，皆具冠帶，唯各有本色，便於識別，至於乞丐也有規格，幹淨整齊，若有懈怠，眾所不容。


  夭俠這四個人中，尚武是個有學問的，自命太湖書院高材生，到了這青州地界，也是自愧不如，一日日的形容舉止端莊起來，潘小花也不好意思整天抓著個硯台趕路，靈雨每天都換新袍服，隻有夭俠背著黑鍋若無其事，害得大家都想離他遠點。


  這日四人路過一小鎮，腹中饑餓就在在一處餅店就餐，恰好見一送親隊伍從門前經過。


  這送親隊伍也與別處有別，不見吹鼓手，前麵是兩麵飛鳳旗，再接著兩麵飛龍旗，接下來四麵回避牌，一對篩鏡消除災難，祈禱吉祥安康，再就是金色座傘一對，寓意早生貴子，兒孫滿堂，然後是大紅花轎，四抬四扶，轎的四角打著四朵大繡球，後麵是送親家人，一個個峨冠博帶，安步徐行，一點聲息也沒有，中間就有人係著黃絲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