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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衣打扮這種事, 很容易由上而下形成潮流。


  殷渺渺當淩虛閣首席的幾年裏,什麽也不用做, 隻需要身體力行穿想穿的款式, 自然而然會引起其他女修的模仿。再加上商家推波助瀾,毫不誇張地說, 她已經潛移默化地改變了東洲女修的穿衣方式。


  尤其是內衣。


  現在, 如果有闊別多年的東洲修士回老家, 一進內衣鋪子就會萬臉懵逼——肚兜呢?主腰呢?抹胸呢?這都是什麽鬼?是的, 東洲的內衣市場已經翻天覆地, 如今是古風版現代內衣的天下了。


  最受歡迎的是有肩帶能固定支撐胸部的運動內衣, 因為最方便打鬥活動, 被稱之為木蘭衣, 不知道是不是在哪裏也有木蘭從軍的典故。其次是用魚骨代替鋼絲的聚攏款內衣,因為有變大的錯覺,也叫牡丹衣。最後則是在鼎樓遍地開花的海棠衣, 薄紗、細帶、鏤空, 海棠經雨,人比花嬌。


  這一切,自然是殷渺渺有意為之。她原本有兩個打算, 一是改良內衣, 二是安利褲子,前者容易,後者卻一定會遭到某些群體的抵製,原想著慢慢來, 誰知時不待我,隻好在今天出場了。


  果然,一換上褲子,她就吸引了絕大多數注意力。隻是過於集中看褲子,難免忽視了她的珍珠圍髻、蹀躞七事、碧海鮫珠……以及,特意化的裸妝。


  像孔離這種直男,瞧了半天也隻是誇:“氣色不錯。”


  殷渺渺:“……”行吧。她越是容光煥發,越是往某些人臉上扇巴掌,折騰了一個多時辰也值得。


  她向各路熟人寒暄打招呼,堪堪坐定,萬水閣主就到了。


  萬盞燈火下,他身上玄色的法衣黑中帶赤,端莊凝肅又華貴不凡,燭光跳躍著,衣飾上的花紋便像是流動的星河,不斷變換色彩。然而,這般奪目的衣袍並未喧賓奪主,遊衍的外表約莫三十五歲,劍眉星目,器宇軒昂剛好與之相襯,愈發顯得姿容俊偉。


  很多人這時才發現,萬水閣主遊衍,似乎是三大宗門中最為年輕的掌權者。他施施然落座,向在座的道門弟子頷首致意:“諸位遠道而來,不勝歡迎。”


  這次鯖魚幻境是個人行為,各大門派的高層都沒來,弟子們自然謙遜,紛紛表示太可氣了是我們很榮幸雲雲。


  遊衍原也不是為著小輩們而來的,他作為東道主出麵,等的是四大妖王。


  妖族很快就到了。


  白妖王愛顯擺,帶著手下騎著水中的大型妖獸而來,浪濤滾滾,掀起十米多高,聲勢浩大地拍到島上,海水自天空灑下,仿佛下了一陣急雨。


  “我來了。”縱然折損了些許勢力,但短短三個字,妖王風範十足。


  遊衍不動聲色:“歡迎,請坐。”


  白妖王剛坐下喝了杯酒,墨妖王就到了。


  他依舊是文士打扮,今天還拿了把羽扇做裝飾,看起來像是在cos諸葛亮,背後站著的手下也風格各異,有獨眼凶悍的彪形大漢,有憨厚老實的胖墩,也有妖嬈嫵媚的女子,摸不清他們的路數。


  更絕的是,墨妖王很文藝的發表了一番感想,大意是“我一直對人類的世界十分好奇,今天能夠受到萬水閣的邀請參加宴會,心裏非常高興,聽說你們人類在這種時候愛吟詩作對,我才疏學淺,先拋磚引玉一首”。


  然後他就真的做了首詩。


  大家:“……”禮貌性誇獎了一下。


  天色徹底暗透的時候,蒼妖王到了。初時無人發覺,直到有個眼尖的人指著天邊叫了句:“那是什麽?”


  眾人這才紛紛抬頭看去。八月十五,月如銀盤,夜幕並非鴉羽般沉重的濃黑色,而是深深的藍絲絨,又恰逢晴朗的天氣,幾乎萬裏無雲,除了西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靠近的“雲層”。


  這片雲厚重陰沉,徐徐往島上移來時,就好像山雨欲來的時刻,無端予人壓迫之感。


  島上一時無聲。


  雲層漸漸近了,到島上時,為首的巨鷹一個俯衝落下,在地上化作人形,乃是個鷹目劍眉的偉岸男子。


  遊衍笑道:“怎的來得這麽晚?得罰你喝酒。”


  這語氣,一聽便知交情匪淺。


  蒼妖王也很隨意,領著手下隨意坐下:“又沒遲。”“蝴蝶沒來?”


  兩句話幾乎是同一時間出現,隻是一個是符合蒼妖王外表的男聲,另一個卻尖細柔和很多,分明是個女子的聲音。眾人正好奇著,就見蒼妖王麵皮微微扭曲,另一張臉浮現上來,與方才的五官相差無幾,卻要柔和許多:“哥,讓我說,遊閣主,那隻蝴蝶呢?”


  不錯,蒼妖王的本體是雙頭鷹,一體雙頭,一雌一雄,幻化作人形後,亦是實打實有兩副麵孔。現在說話的便是雌鷹,她指的“蝴蝶”,當然是指霸占了蟲嶺的金妖王了。


  說曹操曹操到。


  “我來啦。”伴隨著甜美的女聲,一個嬌滴滴的身影出現在花園裏,薄紗衫,雙環髻,巧笑倩兮。


  殷渺渺的麵上閃過一絲訝異,她怎麽都沒想到,金妖王居然是個……精靈係的蘿莉。且看她十二、三歲的外表,嬰兒肥的臉頰,一米三多一點的身高,若不是她自己出言表明身份,誰能想到這是大名鼎鼎的金妖王?


  小蘿莉仿佛習慣了眾人的詫異,神色自若地坐到椅子上,抄起一壺玫瑰花露就喝,完了還煞有其事地點評:“加了蜂蜜,畫蛇添足了。”


  這話換做旁人來說,絕對是挑釁,但擱在她的身上,縱然人人都曉得是個老妖怪,也情不自禁寬容起來。遊衍說了幾句“薄待”“酒菜簡陋”一類的謙辭,又吩咐人給她端上純天然無添加的花露。


  金妖王滿意了,誇他們提煉的技術不錯雲雲。


  殷渺渺雖然代表了衝霄宗,但境界低了一層,既不能太張揚又不好太沉寂,拿捏著分寸與他們寒暄。期間蕭麗華無數次飛來眼風,但奇跡般的沒有行動,不知是顧念大局還是另有計劃。


  很快,月上中天,子時快要到了。


  島上的私語聲漸漸歇了,人們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嚨,說不出一詞一句,隻目不轉睛地盯著遠處的幻境。


  屋簷上的奇花隻餘一片花瓣,潺潺水流衝天而起,不緊不慢地落下,這一滴成了經絡,那一滴做了表皮,積少成多,緩緩成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最後一滴水珠在萬眾矚目中落下,宣告整個幻境成型。正逢月在天心,合攏的花瓣似乎接受到了無言的邀請,傲然怒放。


  它像是曇花,卻比曇花更幽魅,像是睡蓮,卻又比睡蓮更縹緲,一圈圈柔和的光暈如漣漪震蕩開來,徐徐漫過草木樓閣,最後停在了門廊下的琉璃燈上。


  而後,明亮而不刺眼的白光閃起,隔絕在門口的結界悄然消失。


  鯖魚幻境,開啟了。


  遊衍緩緩站了起來,朗聲道:“諸位看到門口的燈了嗎?闖過一關,燈籠便會亮起一盞,能點亮最後一盞燈的人,就是最後的贏家。”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下,環顧四周,對上或興奮或鎮定的眼神,嘴角微微勾起:“或許你們在想,若是有好幾個人都過了關,如何判斷——且不必操這個心,能有一人到達終點,已經算是十分了不得了。絕大多數人,甚至你們所有的人,都會選擇中途離開,隻是,這個名額也是有限的。”


  “記住,唯有打碎幻境裏的琉璃燈,才可以脫離出來。其他的人,將會隨著幻境的消失,而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本次秘境不限人數,元嬰之下皆可挑戰,這就開始吧。”遊衍坐了回去,笑吟吟道,“來者是客,不如幾位先請?”


  其他秘境為了爭奪先進去的名額,有可能爭得頭破血流,他如此大方,反倒是令躍躍欲試的妖修們警惕起來。


  墨妖王文縐縐地說:“不敢,客隨主便。”


  “也可。”遊衍看向道修,“誰願第一人前往?”


  蕭麗華本來想說“我去”,但心念一轉,萬一殷渺渺看她進去了,自己找借口跑了怎麽辦?遂故意道:“當年有些人進乾坤鏡的時候,高調得緊,也不知道這次沒了旁人,還敢不敢一個人去。”


  殷渺渺反應很快,笑道:“陳年舊事,蕭道友記得倒是清楚。”


  “怎麽,你怕人知道?”蕭麗華言辭鋒芒,“這是不敢了?”


  “在下和道友不同,這等美事,不敢自專。”她淡淡道。


  蕭麗華還想說什麽,遊衍可不想聽兩個小姑娘打機鋒,出言道:“既然你們都這般謙讓,百川,你拋磚引玉吧。”


  “是。”遊百川應了聲,大步踏上預先準備好的冰橋,瞬間便跨過了幻境的大門。說來也奇怪,這幻境依舊是半透明的水色,可他進門後,肉眼卻無法捕捉到他的身影,仿佛是被吞噬到了另一個時空似的。


  現場靜了靜,四大妖王紛紛朝屬下使眼色,其他人便不再猶豫,跟著上橋,緊接著進入了秘境。


  殷渺渺叮囑同門的師弟妹們說:“量力而行,不要逞強。”頓了下,又低聲暗示,“遇到麻煩,不妨虛與委蛇。”


  他們聽懂了她的意思,踟躕片刻,還是應承下來。


  她這才起身進入秘境。


  蕭麗華眼看著她進去,心裏倒有些遲疑。這幻境最是考驗心境,她此時卻有心魔在身,若有個意外……正猶豫著,遊衍卻忽然開口教訓起義女來:“汀蘭,你瞧瞧人家麗華,沉靜穩重,無愧於化神老祖的威名,哪裏像你,這就坐不住了。”


  汀蘭聰慧,一聽就知道他在給蕭麗華挖坑——大家都去了,就你不去,長陽道君的臉都丟光了,想來是煩她這兩年的鬧騰勁,遂配合地認錯:“女兒莽撞了。”


  蕭麗華被他們父女倆一擠兌,麵色微變,這下是不得不進了。


  又過了一炷香,想進幻境的人都進去得差不多了,她斜了身後的莫瑤一眼,下了命令:“你和我一起去。”


  “莫瑤”應了,暗想道:秘境凶險,情況千變萬化,她會抓住這個機會嗎?


  *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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