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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轉眼過去。


  蕭麗華果然在南洲發布懸賞, 以高昂的價格尋求殷渺渺的蹤跡,掀起無數風浪, 叫十四洲的修士都見識了一番化神後裔的“風采”。可是, 殷渺渺卻好像失蹤了似的,一點行蹤都不見, 空餘眾多修士望賞興歎。


  但是, 隨著鯖魚幻境逐漸完善, 人們的注意力便漸漸轉移到了秘境上。


  萬水閣重建了原本的乙亥閣, 命名為觀境島。它雖是重建, 卻比過去的更華麗精美, 預備在此接待參加比試的各方勢力。


  八月初, 鯖魚幻境的水中樓閣已凝聚成了九成九, 唯有正殿屋脊上的奇花尚未成型。據說,當花瓣凝完的刹那,正逢明月最圓的時刻, 整朵花會在月下綻放, 將虛幻的秘境與月光融為一體,開啟結界,允許人們進入探索。


  所以, 這場中秋之宴有個很好聽的名字, 叫花好月圓夜。


  喬平在南洲“流浪”了幾年,覺得把告白失敗的尷尬化解得差不多了,又很擔心蕭麗華會搞出幺蛾子,和飛英悄悄上了島。


  觀境島的麵積比原先擴大了三倍, 修建了連綿不絕的宮殿群,綴以奇花異草,點之溫泉雪山,風景不似南洲,倒像是在中洲了。


  “嘖嘖,這是給妖修的下馬威啊。”飛英誇張地說,“海上建高樓,夏日人造雪,就說服不服吧。”


  喬平滿腹心事,也給他逗笑了:“小聲點,保不準人家已經到了。”


  “怕啥,我又沒說錯。”


  “引起騷動,被蕭麗華注意到就麻煩了。”


  飛英頭皮發麻,慫了。他們倆悄悄找了個僻靜的角落住下,開始打聽消息,結果令人不安——蕭麗華雖然攪得南洲不得安寧,但奇跡般沒有幹出什麽不可挽回的大事,尚且在大佬們的容忍範圍內。


  擱在過去,他們會欣慰,覺得她可能長進了。然而,現在的情況截然相反,她既然千裏迢迢奔赴南洲,顯然是恨到極致,可進退有度(相對而言),完全不符合她的畫風,唯一的解釋是她目標非常明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和過去宣泄怒火的衝動舉止截然不同。


  這無疑更危險。


  他們的感覺不久成真。衝霄宗的幾個精英弟子在前往觀境島途中,收到不明人物的攻擊,集體受傷,雖無性命之憂,但若要進入幻境,危險度極大,不少人已經考慮放棄參加。


  “她是在剪除素微的幫手。”喬平輕輕道,“蕭麗華不太對勁。”


  飛英立刻想到了慕天光閉關前說過的話:同門之人,未必可信。


  忽而不寒而栗。


  *

  衝霄宗弟子的院落中,拂羽正在熬藥,草藥的氣味在鍋中混合,融匯成一股說不清的味道。


  “傷了幾個人?”背後突然有人問。


  拂羽怔了怔,回身道:“八個。”


  “這麽多。”她側頭想了想,“看來動了傀儡。”


  化神能夠將自己的力量分散給分-身,長陽道君煉製的傀儡裏便有他的一部分力量,別說對付幾個金丹修士,就算是和元嬰一戰都不在話下。


  這次蕭麗華躲在幕後,出手快狠準,縱然人人知道是她做的,沒有證據也無法指責,何況並未出人命,遊閣主多半會裝聾作啞。


  “師姐……”拂羽擔憂地蹙眉。


  “不要擔心。”殷渺渺心裏清楚自己要麵對的是生死危機,表現出來的模樣卻很輕鬆,“福禍相依,這次比試魚龍混雜,不去未必是壞事。”


  拂羽想說什麽,她卻沒工夫聽,問道:“葉舟呢?我有事找他。”


  “在屋裏。”


  她點點頭,身影一晃就不見了。


  葉舟正在屋裏煉丹,乍然看到她出現,脫口便是:“師姐為何這時過來?太危險了。”


  “你還好?”她不答反問。


  葉舟頓了片刻,方道:“宮錦邀我坐他們的船,我、我沒事。”


  殷渺渺忍不住搖搖頭,歎道:“出頭椽兒先朽爛,你沒事也要有事,知道嗎?”


  “她不過是想我們一個都別入幻境。”葉舟不想她獨自赴險,占了挑不出錯來的大義,“真要如了她的意,衝霄宗顏麵何存?”


  殷渺渺想及他之前特意向自己討教幻術,以為他十分渴望進幻境,思忖道:“你若是真的想去,我不好阻攔,拂羽看著想留下,我找他吧。”


  葉舟這才聽出她是有事相托,略作停頓:“師姐……有什麽吩咐?”


  “秘密。”她笑。


  葉舟不安,卻不知該如何出言詢問——他有什麽資格追問到底呢?隻好道:“師姐的傷可好些了?叫拂羽再來看看吧。”


  “不必了,一兩天的功夫,喝藥都嫌苦。”殷渺渺彎彎唇角,“你要真有心,有件事倒是想麻煩你。”


  “師姐盡管說。”


  她道:“借你房間住兩天,你去和拂羽擠一擠。”


  葉舟知曉她不欲泄露行蹤,立即答應下來:“拂羽那裏人來人往,我待得太久怕惹人疑竇,師姐不介意的話,我就住到耳房裏去。”


  “也好。”


  最後兩日一晃過去。十五日午時,殷渺渺叫來拂羽,遞給他一個沉甸甸的玉匣,簡明扼要道:“我出了事,把這個交予我師兄。”


  拂羽萬萬沒想到她是交代遺言,豁然變色:“師姐何出此言?!”


  殷渺渺沒有回答,揮揮手道:“出去吧,好生照顧其他人。我要換衣服了。”


  葉舟和拂羽原想再說什麽,被她最後一句話噎住,作師弟的,總不好旁觀師姐更衣,隻好說句“師姐三思”,忐忑不安地離開。


  然而,這早已是殷渺渺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蕭麗華懷抱殺機而來,不惜傷及無辜,阻礙其他弟子的前途,那麽,她於公於私,都必須與她做個了斷。


  鳳霖已經歸家,門派有顧秋水、白逸深,她許多尚未來得及付諸行動的構想,都封在了淩虛閣的暗格裏……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她可以從容地與之一戰。


  *

  八月十五,西邊餘暉淡淡。


  天色尚未暗透,觀境島上就點起了無數燈籠,明亮的燭火逼退了黑夜的腳步,將整座小島照得宛如白晝。


  因要與妖修比試,萬水閣走的是莊重路線,各大門派都有提前劃分好的區域,除非不欲表露身份,否則皆要按照門派站立、就坐,井然有序。


  喬平和飛英到場一看,發現三大宗門隔得挺遠,尤其是衝霄宗和歸元門,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中間隔了萬水閣和七大門派不提,還有曲水廊橋,芍藥藤蘿,若起紛爭,那就得給十四洲集體修士當戲看了。


  蕭麗華到得早,見此安排,諷刺一笑:“真是煞、費、苦、心啊。”


  “就是,這是防著誰呢?”追隨的鷹犬們立馬衝上前,嚷嚷開了,“萬水閣太過分了。”


  同樣是抱大腿,有點腦子的就換了個說法:“仙子何必動氣?向來那人是怕了您,才會說動萬水閣這般安排,可這麽一來,反倒是落了下乘。”


  “不錯,那個素微仙子肯定是怕了,正躲在被窩裏咬著手絹哭呢。”


  “這麽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我看是躲在男人懷裏哭吧。”


  “對對,也不知道是陪多少人睡過,才把位置安排得那麽遠。”


  他們越說越難聽,李心桐是個暴脾氣,忍無可忍,嗬斥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都給我閉嘴!”


  蕭麗華斜斜飄過一眼:“李師妹覺得不對嗎?”


  同門相殘的規矩隻放在門派裏有用,出了師門,生死由命。冉香聽出她話中的威脅之意,狠狠拉了拉李心桐:“師姐的意思是,眾目睽睽之下,還是不要授人把柄來得好。”


  “哦,要你來教我?”冉香氣質溫婉,腹藏錦繡,與殷渺渺的有幾分相似,蕭麗華看她更不順眼,“要不要我拜你做師父啊?”


  冉香瞬間閉嘴。


  飛英忍無可忍,反諷回去:“你有完沒完?別搞笑了,誰給門派丟臉自己心裏有點數。”


  “別以為我不敢動你。”蕭麗華冷冷看著他,“趙遠山還沒當上掌門呢。”


  “你也還沒當上掌門呢。”飛英寸步不讓。


  兩人正僵持著,狗腿子一號眼睛一亮,喊道:“蕭仙子,她好像來了。”


  眾人齊齊朝另一頭看去,而後紛紛露出了驚詫的表情。離他們較近的禦獸山、丹心門的女修們,不約而同地發出了相似的疑問:“哎呀,她穿的什麽?”


  但凡盛大莊重的場合,殷渺渺一向注重穿衣打扮,今天不止各大門派的弟子在此,南洲的四大妖修勢力也會出現,自然要更加慎重講究。


  她考慮過最不易出錯的端莊豔麗路線,可沒有凰月穀主念奴嬌的美貌,便換成了秀麗溫婉的色係。不過,首席弟子若是穿得太賢妻良母,又很容易叫人忘記她代表的是三大宗門,所以她思來想去,決定大膽一回。


  今兒她穿在最外麵的是衝霄宗首席弟子的山水披風。這是由褙子發展而來的外衣,對襟、直領、大袖,色調像極了《千裏江山圖》,溫秀之中藏著錦繡山河的浩蕩壯闊,很好的平衡了色彩和氣勢。


  披風之下,上衣隻能看到是纏枝紋樣的葵綠色,依稀繡著什麽花。惹人注目的是,她下麵穿的不是馬麵裙,不是留仙裙,也不是月華裙,而是褲子。


  褲、子。


  修真界有沒有褲子?有的,但和現代社會的褲子不同,最早的褲子被稱作脛衣,直譯過來就是小腿的衣服,所以可以想象,那其實就是兩個褲管,再用係帶綁在腰上,用來保暖。


  後來時代慢慢發展,逐漸變成了另一種款式,前麵連腰,後麵開襠,俗稱……開襠褲(並不是)。又或者成了膝褲,也就是兩個褲筒,係在腿上,掩在裙下,行走間偶爾露出一絲半縷,算是風情。


  這是凡間的情況,修士一不怕冷,二為著行動方便,褲子這種東西,基本在修真界絕跡——噢噢,差點忘了,其實鼎樓或者緣樓裏,保留著薄紗製作的(開襠)褲,以此為情趣。


  殷渺渺以前穿不慣這裏的內衣,就買了這樣的褲子,改良後當做內褲穿,輕薄透氣,還不錯。


  當然,她今天穿的褲子,自然不是這種有傷風化的款式,而是非常具有現代風格的闊腿褲。這褲子分作兩層,外頭那層是雅致清淡的鵝黃,與整體的色調很搭配,但內層卻是十分豔麗的朱紅色。


  外層的褲管兩側開叉,並未縫合,風一吹,鵝黃色的薄綢隨風飄起,便會露出底下的那抹嬌豔,仿若是清波之上的一朵荷花,說不出的清麗可人。


  行走起來的時候,寬大的褲腿飄逸靈動,並不輸於裙子,而其瀟灑從容,卻又是裙所不具備的。


  簡而言之,美哭了,帥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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