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為了一麵鏡子殺她
“最後一”這四個字永遠吸引著女人，就像江南皮革廠始終喊著最後一虧本銷售還是有人相信似的。女人永遠怕錯過打折貨。
這婦人立刻來了興趣，吩咐一個夥計看住鋪子，然後熱情拉著合合去了後院。
“我想穿個樣式最新的！”中年婦人滿臉興奮道，“去大相國寺進香的時候可以戴的那種，不土氣又好看的那種！可別是啥蜻蜓或者蝴蝶樣式的，誰家媳婦兒頭上都有，看著就煩！你能給我穿個啥樣式的？”
合合一麵取出裝珠子的盒子一麵笑道：“您不是本地人吧？”
“你聽出來了？他們都讓我改了口音，我才不呢！我這口音是打就有的，為啥要改？”
“東京城有東京城的規矩，知道不？”
“東京城裏啥人都有，誰還管得過來誰呢？”
“得是呢。”
“您老為啥要走？東京城不好麽？”
“好是好，可也招事兒呀！唉，不瞞您，我也是逼於無奈才走呀！”合合唉聲歎氣道。
這婦人立刻有了聊八卦的興趣：“為啥呀？”
“我觸了黴頭，犯了太歲，您能不走嗎？前些日子，住在我家隔壁的那位嫂子不見了。”
“不見了？”
“早上我出門的時候還跟她打過招呼呢，她正出去買菜，可到了傍晚都沒有回來。她相公急得四處找，結果也沒找著。過了沒幾日，倒在一處陰溝裏找著了，唉，給人害死了喲，慘咯，老慘咯……打那兒之後，我就一直覺得我那屋怪怪的，最近不是磕著門就是摔了跤，很邪門兒！”
婦人像是受到了驚嚇，用雙手捂住了臉。合合趁機繼續道：“可憐哦，多俏的一個娘子呀！好像今年才十八吧！聽是給人劫財時反抗被殺的。依著我，但凡是姑娘家，遇著劫財的就讓他把錢拿走，保住命要緊呀，您是不是？”再抬頭，婦人臉都有些發白了，眼神裏滿是惶恐。她故作驚詫道：“喲，您這是怎麽了？嚇著了？怪我怪我，我不該這些的……”
“跟您，”婦人放開手，囁聲道，“我們家也有個失蹤的呢！”
“那趕緊報官呀！”
“沒用！官府也尋不著下落！不過我猜，要不了幾日，也會在某處陰溝裏把她找著！”
“你家也丟了個媳婦？”
“是個寡婦，”婦人一臉嫌棄道，“克死相公又克死老爹，命硬得沒人能降得住！她來投奔我相公，我相公很不高興。不是不疼親侄女兒，可她太晦氣了呀，是不是？”
“她出門帶很多錢嗎？”
“據帶了麵鏡子出門。我猜是不是誰看中了她那麵鏡子，然後就把她給……”婦人用雙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比劃了一下。
“就為了一麵鏡子殺她？能嗎？東京城的賊也是見過世麵的，不是什麽東西都要的。她一準是瞞著家裏人帶了很多東西出門……”
“沒呢！”婦人擺擺手，表情嚴肅道，“她失蹤之後，我相公把她的東西都翻找了一遍，值錢的首飾，防身的銀票和一袋子散碎銀子都好好地擺在她櫃子裏，沒有動。她就隻帶了一麵鏡子出門！”
合合哦了一聲，繼續往下打聽到道：“那鏡子一定很值錢！”
“據是前朝宮裏出來的東西，什麽梅妃用過的鏡子，誰曉得是真是假？可我就想不明白了她為啥要帶著一麵鏡子出門兒。要她想跟人私奔的話，金銀絲軟總得帶著，對不對？衣裳鞋襪總得收拾兩樣對不對？她就帶了一麵鏡子，別的啥也沒帶，奇怪不奇怪？”婦人攤開手道。
“不定是她身邊的丫頭有異心！”
“她就一個丫頭，自就待在她身邊，對她忠心踏實著呢。這回她失蹤了，還是那丫頭鬧著去報官的。咳！扯遠了！我跟您老這些做啥呢？”
合合忙又低下頭去繼續凹珠花的造型：“不礙事，您想什麽就什麽吧，我老婆子走家串戶這麽些年什麽事兒沒見過？上一回，我去的那戶人家裏，姑姑把侄女兒還給謀害了呢！”
“為啥？”
“倆女人打架還能為啥？”
“男人？”
“是呀！”
“嘖嘖！”婦人彈了兩下舌，“這種人是最沒出息的！”
“您家這位失蹤的怕是外麵有人了吧？”
“我家相公也這麽，她一準是跟什麽人跑了。可跟人跑了的話，她為啥不收拾自個的東西？所以，還是疑心她被人害了。呀！真好看呐！”
合合三下五除二的，凹出了一朵彼岸花造型的珠花。婦人沒見過這種花，喜歡得不得了，一定要她再給穿一朵。她左右看了兩眼，捂著肚子起身道：“我得先去趟茅房……”
“阿棉！阿棉！”婦人高喊了幾聲。
一個矮個子的丫頭跑了進來。婦人吩咐道：“帶這位婆婆去後麵茅房。”
合合跟著矮個子丫頭出了起坐間，往右沿著回廊走，走到盡頭又再轉右。出了個圓拱門便是最靠後的院子了。阿棉指了指角落處的兩間屋子：“那就是茅房了。婆婆您自個去吧，我在這兒等您！”
“姑娘，好心提醒你一句，”合合故意拉著阿棉語氣低沉道，“去求個平安福，不離身地帶著，你們家這宅子近來陰氣重。”
沒想到阿棉爽朗地笑了起來：“哈哈，您一定是聽我們家姨娘起了珍珠姐的事才這麽疑神疑鬼的吧？你們人人都覺得她已經死了，我倒不這麽認為。”
“你覺得她沒死？”
“她一定是跟人跑了！”阿棉得十分篤定，就像她親眼看見了似的。
“跟誰跑了？”
“誰知道呢？但我知道她在外麵肯定有個相好的！”
“可她東西都沒帶走呢！”
“也許那人很有錢，不在乎她那點東西呢？哎呀，婆婆，您別瞎打聽了，我可不敢亂主家的閑話的，趕緊去茅房吧！”
從茅房回去後，合合迅速地又穿了一朵珠花，便起身告辭了。那婦人非常舍不得，叮囑合合一定要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