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江湖綽號溜得快
可忽然，右邊巷子裏出來了一個人，如靶場的旗杆一樣矗立在她麵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月光有點昏暗，害怕自己看錯了，合合特意把她那兩隻疲倦的大眼睛用手撐了撐，使勁往前看了看，是的，沒錯，白樺樹，不是，是蘇公子。她心裏暗暗地咯噔了一下，難道上午的事情已經被這廝看穿了？沒道理啊，本人的易容裝扮還是很過硬的啊！
蘇郡生沒話，隻是抄手擋在合合麵前，微閉的雙唇薄而有形，清亮幽黑的眼睛折射出沉靜冷傲的光，月光底下的他看上還是那麽俊朗瀟灑。但合合此時沒興趣欣賞他的美，肚子太餓，趕著回家吃晚飯呢。合合假裝前麵立著的真是一棵白樺樹，繞開他就繼續往前走。
“站住。”
他在背後喊，合合在前麵做鬼臉，你站住就站住，合合姐不要麵子的啊？
“不想聊聊今日上午在東嶽蹴鞠館的事兒嗎？”
合合站住了，旋即轉身走了回來，也同樣抄起手，沒有一絲驚慌失措地與這個男人對視著，雖然身高上她差了一個頭還多。兩人就在那路口處，抄著手，大眼瞪大眼。
“有話就直。”合合開門見山道。
“上午去東嶽蹴鞠館幹什麽？”蘇郡生問。
“你是我媽嗎？我還得向你交待？”
“你撬開了所有櫃子的鎖，卻沒偷走一件東西，所以你是去查某一個人的，對吧？”
“我就是喜歡撬別人櫃子的鎖，我有見鎖不撬就渾身難受的毛病，你怎樣？”
“你要查的是宋鶴宋巡檢吧？”
合合愣了一下，眸子不由自主地睜大了一些。蘇郡生那黑沉沉的眼底透出一絲幾乎看不見的笑意：“那看來我沒猜錯了。”
“你是怎麽猜到的？”
“當時發現所有櫃子都被撬了，每個人都很氣憤，難聽的話可以裝上兩大籮筐了。但唯獨宋鶴一聲不吭地站在他的櫃子前。他臉色發青，氣息急促，緊張多過憤怒。很明顯，他在擔心自己會被發現什麽。所以我猜你查的應該是他。”
“那你怎麽知道是我？”
蘇郡生沒有正麵回答：“反正我知道。”
“那好吧，”合合往後走了兩步，斜靠在牆邊道，“吧，你的目的是什麽。”
“我要你告訴我那晚你那件衣裳是在哪兒找到的，還有，那晚你有沒有看見什麽人或者遇見什麽奇怪的事。”
“憑什麽？”
“如果你不告訴我的話，我就去告訴宋鶴你在查他。”
合合聳肩冷笑了笑：“威脅我啊？”
蘇郡生一本正經道：“對。”
合合抬起腳，往後蹬在牆上，轉頭望了一眼仙鶴巷子裏那些星星點點的燈火，嘴角的弧線往上揚了揚：“你以為我是第一出來混江湖的嗎？”
“我不管你是第幾，總之今晚你得告訴我。”
“你知道——”她甩回頭來道，“江湖上的人都送了我一個什麽綽號嗎？”
“綽號？”
她放下手，站直了身子，低頭整理起了自己的衣裳，儼然像個立馬要上台致辭的老校長一樣，嚴肅得讓你覺得她接下來要的話將是江湖裏最寶貴的聖經典籍，你必須全神貫注洗耳恭聽。但如果你這時候認真了，那你就輸了。因為她從來就沒在江湖上混過，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的綽號。如果你聽見她這麽的話，那她一定就是——要跑！
嗖的一下，她以一隻跑得最快的鬆鼠的身法鑽進了身後的黑巷子裏。黑暗成了她的掩護，這片巷子複雜的地形成了她最有力的武器。在這兒待了大半月之後，她已經對這些稀奇古怪的巷子了如指掌了！她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憑借這樣的優勢甩掉那棵白樺樹！
她歡快地跑著，在竹簾子，浴桶，晾衣杆，破水缸，撒尿桶，爛蚊帳之間穿梭。風嗖嗖地從她耳邊飛過，她覺得自己好似真的奔跑在叢林間，正在賣力地甩開一隻追捕她的大獵豹。那隻傻豹子，哈哈，一定還在原地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去死吧，大獵豹！好了，前麵有個三岔口，朝左拐可以上大街，過了街就直奔夜市。進了擁擠熱鬧的夜市，他就休想找著自己了！
忽然，一個身影閃現，出其不意地擋住了她的去路。她趕緊用雙手撐住牆，外加一隻腳，才拚命地刹住了車，定睛一看，我那個去，居然是那傻豹子！他怎麽能這麽快？沒關係，還可以換別的路！於是，她立刻調轉方向另尋出路。
但同樣的情形在她抵達下一個出逃路口時出現了。下下個路口也還是一樣。下下下個路口她還是被堵了……她像一隻困在迷宮裏的鬆鼠，不停地尋找著出口，但每找到一個路口都會被那“大獵豹”搶先占領，逼得她不得不再尋出路！終於，她跑不動了，哀嚎了一聲後癱坐在一個牆角裏，大口大口地喘氣。
蘇郡生追了過來，啪地一聲，把右手掌拍在了牆上，微微彎腰，也大口地喘著氣。兩人互相瞪著，好像在比誰能先把誰喘死！
“你的綽號……”蘇郡生咽了一口口水，喘氣道，“叫溜得快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合合一邊喘一邊笑。雖然自己也很累，但能把這隻“大獵豹”折騰得這麽狼狽，簡直開心死了！
“還跑嗎？”
“跑你個頭！”
“一個姑娘家，話……話怎麽這麽野？”
“要你管？怎的？打算在這兒把我……把我，等會兒，等我起來跟你……算了！”合合放棄掙紮，又一屁股坐回了那堆幹草上，實在太累，起不來！
蘇郡生換了個姿勢，背靠牆，彎下腰用雙手撐住了膝蓋。汗水從他前額處往下滑落，他抬起衣袖擦了擦，道：“吧。那件衣裳哪裏找到的！”
“可以，”合合還在喘，“得交換！”
“交換什麽？”
“把你知道的宋鶴的事情告訴我。”
“你為什麽要查宋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