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要同心
兩人都受了些傷，一齊在屋子裏歇到宴席快要開始時，笑語才喑啞著聲輕道：“十三師兄，咱們還去嗎？”
“去，怎麽不去，”樂菱從床上翻坐而起，吃過藥之後稍作歇息，氣色果然好了許多，眼裏也有了笑模樣：“全鎮的人都要來呢，定是熱鬧的緊，況且又有不少好吃的，不過，還是惦念著小師妹你做的那道菜，是叫什麽來著？”
“櫻桃肉，”笑語笑著應了，見樂菱的臉色紅潤了些，她也覺得自己的精神又回來了些許，許諾道：“無礙，十三師兄若喜歡吃，那晚上我再給你獨自做一道，隻給你一人吃，如何？”
“哈哈！再好不過！小師妹可莫要食言哦！”樂菱愈發開心，掀開被子下床來，套上鞋子便要領著她走，但聽笑語在一旁又輕聲細語道：“十三師兄，我這身兒衣服，是你給幫忙買的麽？”
笑語向來最怕欠人什麽，寧肯別人欠自己的，也不要自己虧別人的，這問題自看到這套衣服的那一眼起，她就想知道個答案了。
橫裏瞄去一眼，樂菱搖搖頭，秀氣的小臉上笑意一收，悶聲道：“不過，早上我出門方便時，見那棺材臉拎了個嶄新的布包往自己房裏走，覺得那人與我無關，也就沒有多問了，不過，我想應該是他幫你買的吧。”
兩人皆沉默了下，那男人蠻不講理不說，還打了樂菱，笑語隻覺這身原本就不適合她的衣服更加刺的渾身都疼，便帶了點央求道：“十三師兄，陪我先去買件新衣裳來穿好不好？”
至於這件……已髒汙的不成樣子，還回去總歸不妥，但正好可以順路去賣衣服的地方打聽打聽值多少錢，回來再如數還給那個男人。
“好啊！小師妹不知道，我的眼光可好著哩！保準將小師妹打扮的漂漂亮亮，再加上小師妹原本就長得這般好看，還不輕鬆將人的魂兒給勾了去？”促狹的眨眨眼，樂菱一臉的不正經。
“喂！”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隻覺跟著白水師兄久了，這十三師兄估計也是跟著學壞了，見樂菱猶在低著頭吃吃的笑個不停，笑語又羞惱的推了他一把，但見樂菱麵容一肅，不溫不火道：“也叫那棺材臉看看，我家師妹的漂亮，是由內而外的，不是那些個蛇蠍心腸的妖精可比的。”
笑語的心猛地一突。
逛了好幾家成衣鋪子樂菱都沒找著合心意的衣裳，笑語倒是看中了幾套，不過不是被說太俗，就是太花俏，總覺與她不襯的樣子。
眼見著街上有人走動著說要前去吃席，笑語有些急了，可樂菱依舊是老神在在的樣子，背搭著手在鋪子裏一件件專心仔細的看過去，竟是連那旁邊說的口幹舌燥的店老板都不睬一眼。
“小姑娘，你們到底是誰要買衣服啊？”
老板見說不通，幹脆也不再多費口舌，坐到迎客的桌旁端起茶來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方覺快要冒煙的喉嚨好受了些。
“是我沒錯……”有些不好意思的承下來，笑語不抱什麽期望的再次催促道：“十三師兄，宴席要開始了，咱們挑一套順眼的就好了，好不？”
“不急，”果然，又是這樣的回應，“席是流水席，吃完了一波還會上新的，咱們去晚了也不愁沒吃的。”
笑語挫敗的垮下肩來，繼續耐著性子等。
好不容易，在老板實在受不了之際拿出幾件珍藏的家底，據說是逢年過節準備給人送禮時才舍得的，給樂菱過了目，樂菱極度挑剔的眼眸一眯，落在一件煙雲蝴蝶裙上流連不去。
老板是個有眼力介兒的，馬上道：“這件的款式可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們最喜歡的，簡單大方，不顯累贅，也不會限製了行動，又不失俏麗，而且料子屬上乘，不易褶皺刮破，客官您看如何？”
“嗯。”撚起一角來磨搓了下，樂菱勉強算滿意的點了下頭，招手讓笑語過來：“穿上試試。”
“哦。”跟著她十三師兄買衣服也就這點好處了，不是他看上眼的衣服，絕不會貿然讓笑語去換穿，這古代的衣服可比現代難穿多了，也讓笑語少了好多折騰。
尺寸是可以修的，但巧的是這衣服如同量身為笑語定做一般，竟是十分合身，而且底色是嫩嫩的鵝黃色，將十五六歲小姑娘的朝氣和活潑展露無遺，裙身上綴了幾隻色彩斑斕的蝴蝶與嬌豔的小花，更顯俏皮可愛。
連店老板的眼睛都是一亮，滿是讚歎之色：“還是年輕好啊。”
拎起裙擺在原地轉了一圈，如同一隻誤落人間的花仙子，笑語笑嘻嘻的歪著頭問他：“怎麽樣？”
“隻有一個詞可以形容了，”淺粉色的薄唇勾起，樂菱語帶寵溺與喜愛道：“完美。”
“嘿嘿……”
不過，聽聞老板說這身衣服竟然要五十兩銀子時，笑語還是驚了一跳，她雖沒什麽金錢觀念，但也知五十兩絕非一個小數目，正想著要退了時，就見樂菱麵不改色的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來遞過去，銀票的麵額是一百兩，等店老板結過，樂菱淡淡道：“再多給你十兩，給她重新梳理下頭發吧。”
“好咧！”店老板是個淡妝粉麵的中年女子，打理下姑娘的頭發還是不成問題的，樂嗬嗬的收下銀子去找錢，順便找找有沒有和衣服相配的頭飾沒有，畢竟十兩梳個頭，還是太物不及所值了些。
“十三師兄，”笑語扯著他的袖口小幅度的搖晃著，滿臉肉疼之色，“太破費了吧……我得攢多久的銀子才能還得起啊……”
那男人買的衣服她打聽清楚了，是二十五兩，料子雖好但樣式太過樸素簡單，倒也沒貴到哪裏去，這二十五兩就夠她受得了，再來六十兩？！
“傻妞，你我是同門師兄妹，是一家人！什麽還不還的的，這是師兄疼你送你的，懂否？”
“不行啊，還是太貴了……”
聽笑語還要囉嗦，樂菱幹脆轉著她回過身去，推著她的肩轉移話題道：“老板出來了，你快跟她去打理頭發罷！”
被強推著往前走了兩步，笑語回頭還想再說什麽，卻見樂菱目光溫和而真摯，頓覺自己再斤斤計較反而是自己要和他生分了，隻好歇了到嘴的話，乖乖跟著老板進了裏屋。
待出來時，不僅發式換了，麵上亦是煥然一新，上了點淡妝，卻又不掩笑語本身白皙細膩的肌膚，隻是唇色更鮮豔了些，額上還貼了一朵與唇色同色的花鈿，更顯嫵媚動人，如墨般柔順的長發半紮半披，用與衣服同色的鵝黃發帶束著，整個人明豔俏麗，好看到不行。
更重要的是，這是怎麽看都讓人心裏舒坦的好看，由心而發的美麗，才算是真正的美麗。
樂菱似是沒想到效果會這般好，亦或者是笑語上了妝，多了一點她平日沒有的風流神采來，便目光發直的多瞧了會兒，直到胳膊上被人擰了一把，方吃痛回過神來，看到小師妹不滿中又含羞的瞪視，馬上展顏一笑：“走吧。”
“嗯！老板再見！”
“呃……再、見。”這般別致的道別方式讓老板一怔，也學著她的樣子跟她擺擺手揮別，目送兩人相攜遠去，才驚覺心底愉快敞亮了不少，還以為碰上專門來找茬的緊張和忐忑一消而散，莞爾一笑，真是個活潑討喜的小姑娘呢。
一路上笑語挽著他的胳膊肘，與他有說有笑，雖古代封建保守，男女有別，當街這般拉拉扯扯有失體統，可兩人皆是俊男美女，湊在一起十分的賞心悅目，自成一道靚麗的風景線，那投來的各色眼光裏，含了讚賞之意的便占了多半。
樂菱也是個不拘小節的，並不覺和自家小師妹親親密密的有何不妥，隻是走著有著，就聽身旁悅耳如鈴鐺的笑聲頓止，胳膊一緊，人就躲到了他的身後去求救般揪著他背後的衣裳。
“怎麽了？”他不解的問，怕成這樣，是前麵有惡狗嗎？
正欲抬頭探看，就聽笑語在他背後小小聲道：“白水師兄……”
樂菱抬起的細眼正好和前方不遠處的白水對上。
白水一身風塵仆仆的樣子，連一向梳理的一絲不苟的鬢角都飄著幾分淩亂的發絲，隻是形象雖糟亂，眼神卻沒那麽駭人，恢複了一派清明的模樣。
“二師兄，”小師妹剛被逼得跳樓，加之又得知了兩人都中蠱，怕再牽動二師兄的蠱毒發作，樂菱便護著笑語小心的退了退，才接著道：“你去哪兒了？流水席開始了，咱們去吃飯吧。”
“嗯，”還好，笑語方才躲得快，他才沒來得及看清笑語現在的樣子，剛因母蠱的靠近而撩動了一下的心神便很快平複下來，他眼簾垂下，盯著樂菱腳邊露出的一截鵝黃色的裙角道：“笑語……有受傷嗎？”
“有是有，不過隻是皮肉傷，師兄放心好了，我會照顧好小師妹的。”
“那就好，我先行一步，你們……記得盡量不要靠近我。”
“好，二師兄慢走。”
目送白水走遠，直到那抹無奈而寂寥的背影消失在人來人往的行人之中，樂菱才長長歎了口氣，向來大大咧咧的陽光少年一時間竟老成了許多。
自家的師兄妹親近都來不及了，卻還是要親口說出讓他們離自己遠一點這種話，也無非是為了不傷害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