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沈方被擒
大周、西夏兩國之間的榷場雖然已被取消，但兩國重鎮之中仍然有零星的交易，兩國負責鎮守重鎮的邊軍也樂得收取入城稅，補充軍用。在沈方所行的這條商路之上，大周的重鎮乃是懷德軍，而西夏那邊則是靜塞軍。根據大周、西夏雙方長年來養成的默契，過了靜塞軍，車隊的安全便由西夏那邊的武師負責，雖然要價高了一倍，但勝在一路安全。大周來的鏢師將會返回懷德軍，等待下一筆生意。而絕大多數貨物便在靜塞軍進行交割，大周的商人們將在此地小住，直到將貨物銷售給西夏來的行商，並從西夏那裏采購馬匹、青白鹽等物。
兩個時辰過後，有一支西夏軍隊迎著商隊而來，檢查了路引堪合後，便歡呼著護送著商隊往靜塞軍走去。當然，每個西夏士兵都得到了商隊早就準備好的奉敬。
靜塞軍所駐紮的三水城，自西漢時便設有三水縣，當時有三條河水匯入清水河，如今經過千年變遷，河水已無蹤影，便是清水河此時處於枯水期，也隻有幹涸的河床。
大周商隊的到來，同樣受到靜塞軍的高度重視，鎮守三水城的靜塞軍指揮使昔裏察也來到城門之上。
隨著商隊逐漸臨近，昔裏察便覺眼前一亮，他趕緊擦試眼睛，待確認之後，喜不自勝地率領團練使、左右侍禁官下了城樓，迎著商隊走了上來。
大周商隊和西夏小隊都沒有想到靜塞軍的指揮使居然親自上前迎接，商隊的商人們把目光一起望向了沈方，心裏都說，昌國沈氏就這麽強麽？大周、西夏邊境的統軍之將都給予如此禮遇！
昔裏察帶領手下團練使、左右侍禁官來到沈方等人麵前，整齊跪倒在地，“末將昔裏察拜見公主殿下！”說的卻是黨項語。
李喜兒不顧眾人的驚訝，騎著馬前行幾步，同樣用黨項語說道，“昔裏察將軍，請起。”
昔裏察站起身來，望向李喜兒身後的漢人卻不禁皺了眉頭。
李喜兒笑道，“昔裏察將軍，眼前便有大功一件。”
昔裏察看向李喜兒不明所以。
李喜兒手一指沈方，“此人乃是大周主帥沈括之子沈方，請速將他拿下。”
昔裏察大驚失色，連忙牽著李喜兒的駿馬，擋在李喜兒與沈括之間，然後大喝一聲，“將這些人通通拿下！”
城牆幾百支勁弩，整齊地對準了沈方、章惇兩人。
數百西夏軍士迅速將大周商隊包圍起來，剛才還一臉笑意的西夏小隊，此時拔出刀來對這些大周客商怒目而視。
沈方、章惇二人不懂黨項語，但商隊之中通曉黨項語的人大有人在，當他們知道這位沈公子根本不是什麽沈披之子，而是三路大周禁軍統帥沈括之子，而那李喜兒還是什麽西夏公主時，便知道他們也跟著倒黴了，一個個哭喪著臉，乖乖地跪了下來。
沈方見狀，衝章惇苦笑道，“看來喜兒還真是公主，章學士，我們不要抵抗。”
李喜兒走遠了一些，回過頭對沈方笑道，“沈大哥，多謝你把我送到這裏，接下的路我還是自己走吧。”
“喜兒，你和這位將軍說，讓他們放了這批大周客商，我和章學士便束手就擒，否則你和這位將軍的小命都保不住！”
李喜兒亮了一個鬼臉，“吹牛，我不信你能逃得過城牆上麵這幾百支勁弩。”
“你可以試試！”
李喜兒冷哼一聲，用黨項話又說了幾句。
昔裏察聽了之後猶豫了一下，還是下達了命令，大周商人聽到這個命令都鬆了一口氣，用感激而又同情的目光看了沈方、章惇一眼，然後趕緊隨著馬車進城，昌國沈氏的夥計們見東家被抓，進退兩難，留在原地。
沈方和章惇下了馬，“你們將貨物隨意打發了，便跟商隊回鳳翔府吧，不用擔心我們。”
夥計們隻好應聲應是，在弓弩逼迫之下，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沈方對李喜兒笑道，“走吧，進城，現在該你接待我們了。”
說罷便不顧長矛，鋼刀，利弩，徑自向城門走去。
昔裏察也能聽得懂漢話，臉色陰晴不定，冷哼一聲，讓軍士們將沈方團團圍住，等沈方等人入城之後，厚重的城門緩緩合上，更多的士兵從四處湧了過來。
喜兒仿佛猜中沈方不屑於做劫持她的舉動，便不顧昔裏察的阻攔，與沈方並排而行。
“沈大哥，你是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身份。”
“自從你一直找借口不提你爹爹的身份開始，如果你爹爹隻是西夏權臣，我定不會為難你，所以你一直瞞著不說，我便懷疑你是毅宗的公主，聽聞梁太後有一子一女，沒想到梁太後的女兒已經這麽大了。”
“若我告訴你我爹爹的身份，你會把我獻給你們的皇帝麽？”
“當然不會，我還會把你送回去，不過我不會再討要什麽通關文牒，還假冒什麽商人，我與章學士身懷武藝，帶你這麽一個小姑娘去興慶府不算多困難。”
李喜兒笑道，“我不信，把我交給你們的皇帝，或者交給你爹爹，都是大功一件，我不相信你會把我帶回去，還來自投羅網，好玩麽？”
“喜兒，過些日子，我在東京開封、西京洛陽做的事，便會傳到興慶府，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了。”
“是麽？你很厲害麽？！”
“還行吧。”
“那怎麽被我抓住了呢？！”
沈方哈哈大笑起來，用手輕輕拍了一下李喜兒的腦袋，旁邊的軍士一個個如臨大敵，刀槍聲響成一片。
李喜兒氣急道，“我最討厭別人打我的腦袋了！”見到沈方沒有道歉的意思，有些意興闌珊道，“是我拖累你了麽？！”
“也沒有，見了不少人，也認清了一些人。”
李喜兒冷哼道，“你我本是敵國，我便施展一些計謀，也是理所應當，你便認清又能怎樣？”
昔裏察聽到沈方與李喜兒的對話，知道他們兩個有很深的交情，但敵軍統帥之子何等重要，無論是用來今後更換重要戰俘、火器，還是進行談判都會取得最佳利益，再不濟對大周將士的士氣也是一個巨大打擊。若是依他的主意便會用鐵鎖加身，綁入囚車，連夜護送至興慶府，交給朝廷來處置，哪裏會和此人囉嗦。
眼前著不遠處便是靜塞軍的軍營，沈方停下了腳步，旁邊的軍士又是一陣騷動，無數謾罵聲響起。
“喜兒，章管家與此事無關，你們把他放了，我陪你們去興慶府。”
“沈大哥，你們沈家好大的氣派，讓一個學士當管家，章學士必是有大才之人，我西夏正在用人之際，章學士到了西夏必會受到重用，可比當管家強多了。”李喜兒年齡不大，說起話卻有些老成。
沈方哈哈一笑，一個閃動，眾人隻覺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看，沈方已經飛躍到昔裏察的馬背之上，將昔裏察的脖頸牢牢夾住，神鬼莫測的身法已證明沈方有足夠的武力在軍士們進行反擊之前將昔裏察格殺在當場。
軍士們頓時安靜下來，圍觀的各族商旅雜役望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均大驚失色。
“沈方，你把昔裏察放了，否則亂箭之下，你和章學士必被射死。”李喜兒嬌聲喝道。
“喜兒，我劫持你們猶如探囊取物，現在你們商量一下我的提議。”沈方夾著昔裏察跳下馬來，來到李喜兒近前，李喜兒臉色發白，但還是硬撐著沒有後退。
李喜兒用黨項語與昔裏察交談了幾句，昔裏察大聲拒絕。李喜兒氣得直跺腳，直接對周圍的兵士下令，周圍的兵士如何肯聽，隻是更加緊張地盯著沈方和處於沈方控製之下的昔裏察。
李喜兒歎息道，“昔裏察將軍不同意釋放你們兩個，寧肯將你們射殺在當場。我知道你武藝高強，也不用你動手，我束手就擒。”
昔裏察聽到李喜兒此言，氣得哇哇直叫，終於有了鬆動。
李喜兒這才轉憂為喜，“昔裏察將軍同意了，章學士被搜了身，就可以放走，不過你需要用鐵鏈鎖起來。”
沈方將昔裏察鬆開，立即有幾個西夏軍士湧了上來，用鐵鏈接他捆得結結實實。
章惇知道沈方的價值遠大於他，從此地到興慶府，沈方斷然不會有威脅，便任由軍士將自己身上的金銀細軟和一些小冊子收了去。
沈方被捆好之後，懷裏的銀票，各種物件也被全部取出。二人身上之物被送到昔裏察、李喜兒麵前。那些銀票金銀到也罷了，昔裏察拿起一片金製的令牌，麵色大變，西夏一品堂乃是近些年才成立，由絕頂高手加入的暗殺機構，由梁太後和國相梁乙埋執掌，一般的文臣武將並不知曉其中利害，但昔裏察身為邊關統帥，為西夏鎮守南大門，為了方便一品堂行事，也得到了一品堂的相關消息。這麵雕有金龍的一品堂令牌，乃是一品堂中最高等級的令牌，整個一品堂中也僅此一塊，它的主人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如今這令牌卻落在沈方手中。
“昔裏察將軍，這是何物？”李喜兒驚訝道。
昔裏察又看了沈方一眼，才說道，“此事隨後再說，將這大周奸細押入大牢，嚴加看管，勿要有一絲鬆懈。”
西夏軍士領命而去。
昔裏察將手中的銀票、金銀細軟扔給校尉，便要回軍營。
“昔裏察將軍，將章學士的金銀還給他，莫讓沈方認為我西夏貪財。”
昔裏察冷哼一聲，吩咐一聲，校尉便撿出一些金銀遞還給章惇。
章惇沉聲道，“那本冊子還給我，你們拿去也沒用。”
李喜兒笑道，“章學士，趁著昔裏察將軍沒有改變主意，你早些離開三水城，這本冊子，我們自然有大用！”
章惇也不多言，衝李喜兒一抱拳，順著西夏軍士讓開的通道向外走去。
李喜兒隨手翻了翻這本小冊子，隻見上麵畫滿了各種符號，根本不是漢族或某一族的文字，這本冊子由章惇貼身保管，定然是機密之物，回到興慶府交給母親，讓那些飽學之士辨認，或許能發什麽秘密。
昔裏察也看到這本小冊子中的一些符號，他明知此物非同小可，但公主既然已經收入懷中，他便不好索取，好在一品堂金龍牌之事，已足夠他頭疼，他根本無暇再考慮別的事情。
片刻之後，在軍營中軍大帳，昔裏察將這麵金龍牌的來曆向李喜兒講述了一遍。
“什麽？大勝法王竟然是我大夏一品堂高手？”李喜兒在鳳翔府聽到大勝法王被沈方擊殺的消息，隻是覺得沈方武藝高強，對這件事情引發的後果，並沒有做過多的考慮，如今發現大勝法王曾經是西夏的助力，這才有些痛惜不已。
“大勝法王武藝高強，必是陷入千軍萬馬敵陣之中，力竭而死，或者是被大周那些懦夫用火槍槍殺。”昔裏察恨恨地說道。
“我在鳳翔府聽聞大勝法王乃是死於沈方一人之手，如此看來，沈方必然是借助火槍之利。對了，昔裏察將軍，傳聞這火槍乃是由沈方發明，如今他已落入我們手中，要不了多時，我們大夏也將有自己的火槍。”李喜兒興奮道。
“公主有所不知，大遼早將火槍的製造方法和工匠交給大夏，第一批火槍在十天前便已經試製出來，用不了多久，邊關將士也將擁有火槍利器。”
“啊？！大遼舍得將火槍製法告給我們？他們又是從何處得到？！”
“如果任由大周進攻大夏，大遼也難以獨自遏製大周強盛之勢，所以，朝廷隻花了萬兩黃金，便從大遼那裏換來了火槍製法。至於他們如何得到，自然是從大周得來的，漢人貪利者甚多，我們和大遼在大周大內及朝廷都有內應，據前些日子內應反饋的密信，大遼在大內安排的內應使出偷梁換柱之計，用幾個工匠將掌握製槍工藝的工匠替換出來，早在年前便秘密轉運到了大遼。隻是那火槍製造不易，十支倒有五支不能使用，還有三支精度甚低，也不知道大周浪費了多少材料才製造出來那些火槍。”
“我們有足夠的材料麽？”
“大遼有一藩屬名為女真，擅長煉製鐵器，尋礦采探，大夏雖暫時沒有許多材料，但可以向大遼購買，暫時還能滿足需要。隻要熬過這段時間，我大夏境內也能找到更多的鐵礦。”
李喜兒想起她在大周期間見識到的富庶和繁榮，心中便有了一片陰影，秦鳳路還隻是大周偏遠的路州，便有如此深的底蘊，整個大周又將是何等龐大的存在，這樣的大周真的是大夏勇士能抗衡的敵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