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古梅山黑苗寨
勝吉十九年四月二十八,因有張天端等人隨行,不用擔心沿路的安全問題,沈括一行數十人乘馬車先行回到東京開封。張天端、付蕙娘、張茹三人依然住在沈府東院,韓睿、李格非、張擇端三人也住在沈家,由沈衝接待。
沈括先去禮部交了差使,卻發現張天端派來的朝鮮使團羈留在使館,隻將國書呈至禮部卻並未被柴猛召見,問起禮部尚書孫仕昌,孫尚書回答說是等沈括回來再詳細詢問朝鮮之事,並點名要張天端見駕。
沈括前往大內求見柴猛,被告知官家午後概不見外臣,請沈計相明日再來。沈括知道柴猛正在與後宮嬪妃玩樂,自己求見也隻是向官家報到,省得落下侍上不敬的把柄。
回到府中,沈括見時日尚早,便帶著沈衝、韓睿、李格非、張擇端等人拜訪蘇軾。
蘇軾見到沈括來訪,非常高興,便差下人去章惇府將章惇也叫來,為沈括、章惇一行接風洗塵。
沈括說起來意,蘇軾欣然應允,並指著身後一個含笑侍立的年輕書生說道,“此子名米黻,字元章,乃純元皇後侍女之子,現隨蘇某習字,如今張正道來了,二人倒可以相互切磋,共同提高。”
張擇端大喜,忙與韓睿、李格非一起以弟子禮拜見蘇軾。
幾個年輕人被蘇軾打發到一邊交流書畫,蘇軾單單把沈括拉到一間偏廳,向他介紹半年多來京城的變化。
“文相已致仕,官家讓秦相擔任樞密使,老師年後便染喘疾,辭了差使在家休養,如今參知政事、樞密副使空缺。朝廷中傳言,官家有意讓王韶擔任樞密副使,讓存中擔任參知政事。”
“子純在熙河路也有兩年了,如今熙河路藏羌兩族俱已服王化,倒是可以讓景思立等人獨當一麵。朝廷將王韶召回,看來是有意與西夏開戰。隻是如今才開始做準備,今年已經來不及組織糧草輜重,要打也隻能明年再打。”
“蘇某也是這麽想的,官家重用石相、存中和子純,是鐵了心要一戰將西夏打殘。”
“黨項人以狠辣堅忍著稱,西夏邊地苦寒,補給不易,若想擊敗西夏,實非易事。”
“存中的《平民齊民論》可不是這麽說的,怎麽如今卻悲觀起來。”
“那是大勢,以大周與西夏之勢而言,大周占據上風;但若是具體到每一場戰鬥,卻得細細組織籌劃。一旦開戰,上萬將士赴湯蹈火,須臾之間便有無數家庭失去父親、失去兒子、失去丈夫。”
蘇軾奇道,“耽羅一行,存中變得悲天憫人,莫非是與我佛結緣?不喜殺戮而改求和平了?”蘇軾喜性佛道,廣涉佛法,此時便已自稱居士。
“殺戮之心,沈某何償有之,但西夏北遼卻是必滅之國。沈某今日所慮是如何以最小的代價取得勝利,所以才一直建議朝廷生產裝備新製兵器,對禁軍進行艱苦訓練。此次耽羅之行,收獲頗大,光明教軍原本隻是由大周士兵與高麗士兵及少數教眾組成,但是在與北遼的作戰中卻展現出超強的戰鬥力,此等戰力遠非我大周禁軍所及。吾與章子厚再三思量,深感光明教軍之所以強大,在於他們有共同的信仰。”
“剛進來,就聽到沈計相提到章某,莫非章某也是曹孟德乎。”外麵傳來章惇的笑聲,沈括與蘇軾起身相迎,三人見禮之後重新落座,章惇接著沈括的話題說道,“章某與張大俠並肩作戰多次,每次戰前,光明教眾向張大俠虔誠膜拜,而後便勇猛如虎、悍不畏死。對於陣亡之將士,光明教軍遠比我大周軍隊重視,各級將領也擅於通過宣揚犧牲精神來提高普通士兵的榮譽感和凝聚力。而我大周士兵往往各自為戰,以同鄉之人為依靠,或盲目跟著令旗行事,一旦主將戰死,則必然潰拜。”
“這就是保家衛國的禁軍與以宗教為根基的教軍的最大區別。”沈括歎道,“我華夏百姓,畏懼鬼神而崇拜祖宗,往往以鄉裏宗族為根基組建軍隊,而教軍則無畏無懼,萬眾一心。若是保衛家園,我大周禁軍自然會全力以赴,但要是開疆拓土,隻怕遠不如教軍戰力。”
“那大周禁軍如何練兵,難道也去信什麽光明聖教?”蘇軾不甘心地問道。
“那倒不必,在培養將士體魄和技能的同時,更要注重培養將士的膽魄和同仇敵愾之心。仁慈和歉讓是華夏百姓的美德,但卻是戰場中的大敵,隻有憤怒與仇恨才能讓將士們想到一起,讓將士們守望相助。”沈括無奈地說道。
“用這種方法培養出來的軍隊固然是強大,但與蠻夷何異?”
“蠻夷又如何?”章惇想起來了什麽,“隻要能開疆拓土,就是凶殘一些又如何?這次耽羅俘虜了三萬遼兵,這些遼兵原本也是蠻夷之輩,但是沈計相將這些遼人充作坊工,許以相同月錢,便把這把凶殘狠厲的遼人收拾得服服貼貼。隻要有和平的環境,蠻夷也可以變成文明,但如果身處亂世,文明必將為蠻夷所滅。”
“存中與子厚如今倒是能想到一起,不知存中擔任參知政事後,如何安排子厚的差使。”
“正好子厚在此,沈某便直言了。家慈離世,三年之期未至,因惹了官司,不得不為官家辦些差使,如今差使已結,隻待回稟官家,沈某便回鄉守製。這參知政事之差使,吾欲向官家、石相舉薦子厚擔任。”
章惇聽了沈括之言,驚喜交加,出使耽羅之前,他僅僅是一著作郎,離參知政事副相之位差了何止十萬八千裏,雖然封侯拜相對於他而言也是囊中之物,但提拔如此之快,也遠超他的想象。
蘇軾聽了沈括的話,心裏麵也有一些酸溜溜,以他的才幹擔任宰相自然毫無問題,可是當今官家最需要的是可以為他開疆拓土,變法維新之臣,而自己在官家心目中早就落下持才傲物,因循守舊的印象,隻怕很難成為宰輔之臣。
“這如何使得,莫要因舉薦章某,而引得官家不快。”章惇謙讓道。
“不防事,明日沈某麵見官家,見機行事。麵聖之後,子厚與我麵見石相,有石相相助,此事可成。子厚,我並非為你,而是為大周蒼生百姓。”
章惇聞言,心潮澎湃,但不再多言,深施一禮以示感謝。
隨後沈括、蘇軾、章惇三人一同欣賞了米黻的字、張擇端的畫,蘇軾、沈衝、米黻第一次見張擇端的畫技,自然歎為觀止,而張擇端也見識了蘇軾、米黻的書法技藝,同樣深感收益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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樞密使秦源府第,後堂。
年輕貌美的於氏略有些發福,神色淒然地坐在春凳之上。堂下跪了四個貼身伺候的丫鬟,每個人都是驚惶失色、麵色慘白,其它的下人早已躲得遠遠的,一個字也不敢聽到。
“說吧,肚子裏的孩子究竟是誰的?”秦源麵沉似水地說,從他的神情中看不出一絲悲喜,但深知秦相爺脾性的丫鬟們均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寒戰,伏倒在地,不敢多言。
“春花,抬起頭來。”秦源點了其中一個身材高挑的秀麗女子。
春花嚇得哆嗦一下,然後抬起頭看了秦源一眼便快速低下頭去,顫聲道,“回稟相爺,小婢真的不知道啊!”說完便嗚嗚咽咽哭了起來,但也不敢發出大的聲音,深怕引來秦源的不快。
秦源看了春花一眼,閉上眼睛,略有些不舍,但還是下定了決心,他眼睛一睜開,現出狠厲之色。秦源哼了一聲,將秦管家喚了進來。
“家法伺候!”秦源指了指下麵跪著的四個丫鬟。
四個丫鬟再也支撐不住,癱軟在地,春花眼噙著淚花說道,“相爺,我等賤命,不值一提,但夫人的身孕,小婢們確實不知。”
秦源擺擺手,卻不願多聽。
“相爺,你難道就不念小婢夜夜奉迎的雨水之歡?”春花見護院就要拖自己,哪裏還敢怠慢,直接說出隱秘之事以求逃脫一死。
“把嘴堵上!”秦源暴喝道。
四條毛巾堵上四張小嘴,四個丫鬟麵無人色,隻是眼淚鼻涕不停地流了下來。
“老爺,賞什麽家法?”秦管家幫秦源處置了許多下人,此時不知道秦源的意思,便小心問道。
“允其自盡。”
秦管家不再多言,一揮手,幾個大漢象捉小雞一樣夾著四個丫鬟離開。秦管家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間,扣上房門。
“夫人,你也不為春花她們求求情?!”秦源笑道。
“就算我求情,你會放過她們嗎?”
“當然不會,堂堂相府出此淫亂之事,吾豈能饒了她們。”
於氏冷哼一聲道,“可憐那春花還以為你會納她做小,平日裏鼻子都快翹到天上去了。沒想到官人辣手催花,居然一點也不心疼。”
“她算什麽東西,一個賤婢而已。”秦源不屑道,“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求兒的吧。”
“說了多少遍了,是你的,是你的!你就是不信!”
秦源沉默了好一會兒,低聲道,“夫人,我有妻妾七人,為何隻有求兒一個子嗣?”
“莫非官人還要怪專寵於奴家?”
秦源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居然有了悲意,“你家官人早就絕了子嗣,否則你以為我為何還要慣著那個逆子。”
於氏顯然沒有想到生不了孩子是男人的原因,秦源平時表現一切正常,而且前妻還為他生過一個兒子,她隻以為是自己將秦源掏空的原因,沒想到卻另有隱情。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似乎在劇烈地思想掙紮。
“說吧,就算是求兒的子嗣也沒有什麽,畢竟是秦家的骨肉。”秦源看似無所謂地說道。
“不是他的。”於氏厭惡地皺了一下眉頭,然後用堅定的聲音說道,“是慧通大師的。”
就象一個晴天霹靂砸在天靈蓋上,秦源被驚呆了。
秦源已想好了盤問出奸夫之後,對於氏百般羞辱,就算是秦求的子嗣,他也不會讓這奇恥大辱存活於世上。當然,那奸夫如果是秦求還罷了,如果是其它人,一定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可是,居然是慧通大師,秦源無論如何都惹不起,反而對方一根手指頭就能滅了自己。對於皇帝,他還知道如何討好應付,但是慧通大師乃是世外高人,隻是看自己一眼,自己便象光了身子一般無從遁形,如何還敢有報複的念頭。難道和官家告狀?官家連自己的妃子都準備賜給慧通大師好幾個,難道官家會替自己作主?就算官家想為他出頭,也得掂量一下慧通大師的份量,慧通大師現在給了官家無數好處,若慧通大師有不臣之心,隻怕整個大內也沒有人能護得了官家的周全。
秦源呆呆得看著天花板,出神了許久。
於氏看了秦源一眼,心中暗道,這慧通果然沒有騙自己,就是說破此事,官人也不敢對自己有所不敬。
“夫人,那慧通大師待你如何?!”秦源歎了一口氣道。
於氏不解其意,回道,“尚可。”
“夫人可否能將慧通大師約出來與吾相見。”
“官人你可知那慧通大師神通廣大,不是人多可以力敵。”於氏擔憂道。
“夫人誤會了,我隻是想問一些事情,為夫能混到今天的位置,殊是不易,豈會因此兒女情長之小事而致性命於不顧?”
於氏心想也是,便道,“今日本已於慧通大師約好在大相國寺相見,被你耽擱了,也不知道他回宮了沒。”
秦源醋意湧起,但還是強行壓住,“時日尚早,吾與夫人同去。”
於氏歎了一口氣,也沒有梳洗打扮,便跟著秦源出了秦府。
不多時,在大相國寺羅漢堂,秦源見到了一臉笑意的慧通大師。
秦源要求與慧通大師單獨會麵,慧通大師揮了揮手,知心、知意兩女便攙著於氏去了偏殿。
“秦相公,不知道專程來見貧僧,有何要事?”慧通大師若無其事的說。
“大師可知,內人腹中胎兒是何人之種?”
慧通大師哈哈大笑起來,“原來秦相公已經知道了。”
寫了二十多章,突然發現忘了寫秦源的綠帽子線,便補上。
並強行讓慧通黑化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