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打戰是門學問
蕭安福見前鋒一觸即潰，氣憤難奈，親自射殺了幾個逃兵，便被手下部將死死攔住。這些落水遼兵若不相救，隻怕遼兵當時便要士氣大跌，甚至嘩變。蕭安福隻好下令中軍停船施救，後軍繞過火海繼續進攻，耽羅有火箭，難道我大遼就沒有了？
等後軍繞過火海，卻發現耽羅軍隊早就掉轉船頭，遠離了戰場，在一裏之外繼續擺出一字長蛇陣嚴陣以待。
這海戰已經不能打了，縱使蕭安福有軍令，但此時繼續上前隻能送死，後軍將領下令停船，然後親自乘坐舢板冒險穿過火海向蕭安福死諫。
蕭安福聽後軍將領言明戰況，也知道此戰無法再打，便鳴金收兵。
耽羅海軍見遼軍後退，遠遠地追在後麵，隻要遼軍進入射程，便是一通火箭，雖然船隻移動中射頭不準，但好在數量眾多，也能起到應有的效果。
終於到了遼軍登陸的海域，此時遼軍尚有戰船四百艘，雖然三千料的大船損了一半，但在實力上仍然遠壓耽羅海軍一頭。耽羅海軍防守尚可，如果攻擊隻怕會全軍覆滅，擔任指揮的章惇見狀便命耽羅戰船繼續橫過船頭與遼國海軍遠遠對峙。
蕭安福也將船隊橫了過來，進行防禦，同時命令兩名部將，各帶五十艘二千料戰船，繞到耽羅船隊側翼進行牽製。
章惇發現遼兵動向，便派了南利軍主將史景龍率領右軍三十艘船隻進行機動迎敵。史景龍江湖人送外號“入海龍”，他的士兵是光明教軍中唯一以海戰為主的軍隊，對付這些遼兵綽綽有餘。
耽羅島上的廝殺仍在繼續，不時冒出陣陣火光、煙塵。蕭安福和章惇都在等待陸地戰的結束。
遼兵精於騎射，登陸作戰，運輸戰馬必不可少。遼軍花費了半個時辰，才將五千匹戰馬運到岸上，同時也有十餘艘一千料的戰船沒有躲過暗礁，不幸擱淺。軍情似火，不容耽擱，四名遼將各率一萬兵馬向星城方向進發，留下高麗軍隊負責建立營地、碼頭，並維修損傷的船隻。
沿路烽火台裏的探子早已跑散，一路上也沒有抓到一個耽羅人，遼軍不了解耽羅軍情，很快便遇到了第一個障礙，無窮無盡的拒馬。這些削尖了頭的木樁對於步兵而言自然無害，隻需避開即可，但對於高速移動的馬匹而言卻是大敵，騎兵們不得不下馬，牽著馬繞開一個一個木樁。遼兵大都一夜未睡，折騰了這麽久，又累又困，又凍又餓。偏偏主將們也非常惱怒，隻想殺敵，而沒有下令埋鍋造飯進行休整。每個遼兵心裏麵都憋著一團火，迫切需要爆發，燒光一切，殺光一切。
遼兵沒有等多久，便迎來了接到烽火台的報警前來增援的耽羅軍隊。遍布主要幹道的拒馬不僅限製了遼軍和耽羅軍隊的騎兵，同時也限製了投石車、弩機等輜重的運輸，好在主要由光明教軍組成的耽羅軍隊早已熟悉島上的地形及作戰方式，不以為苦。而沈括帶來的一千禁軍也身穿耽羅軍服，手持神臂弓參戰。以沈括的地位，象這樣的戰事是不宜參加戰鬥的，他進入戰場幫不了多少忙，但萬一有失，便是整個戰役的失敗，但沈括知道張天端的武藝高強，可以護得自己周全，而自己也需要親臨敵陣，提升大周禁軍的士氣，便執意前往。張天端無奈，隻好安排了一個天將隨身保護。大軍出發之時，張茹也執意要上戰場殺敵，張天端知道女兒武藝高強便安排她與沈括呆在一起，不得妄動，張茹趕緊答應。
將近四年未見，張茹早已脫去幼稚少女的模樣，渾身散發出獨特的英武氣質。張茹麵對沈括顯得有些拘謹，年幼之時自然百無禁忌，甚至還有一段時間與沈方同居一室，但現在久曆江湖，早已知道了男女授受不親，心裏麵對沈方也有了特別的感情，此時麵對沈方的父親，多少有些患得患失。
“茹兒，你與方兒一同練功，現在你已經可以獨當一麵，我那方兒還隻是在家中胡鬧的頑童。”沈括想起這個頑劣之子，感歎著說道。
“沈叔有所不知，”張茹象是聽到一個大笑話，輕笑著說，“一年以前，二公子的內功武藝便遠勝於我，他如今在普陀山修練，隻怕更加深不可測。”
沈括平時很少與沈方交流武藝方麵的話題，對沈方的情況並不了解，如今聽來，這兒子倒也不是無用之材。至於沈方在木匠、窯匠等工藝上麵的天賦，對於此時的沈家而言卻是有些雞肋了，沈家富甲天下，既使將轉塘的產業交付給官家，昌國縣沈家產業未來的發展也將比以往更加輝煌，天下的工匠莫不以為沈家效力為榮，此時，沈方就算是魯班再世，又有何義？但如果沈方具有獨當一麵的武功，功名便可以在戰場上取，雖然與考較兵法文章的武進士無緣，但戰場殺敵、一刀一槍拚個戰功，倒也是一條出路。韓睿、李格非尚且表達了投入自己門下，通過戰功以求為國效力之意，自己的兒子又何必執著於科考取仕這一條路？章惇、王韶這樣的名將都屬於自己的親近好友，將兒子托付給他們，假以時日，必然可以成為將才。
遼軍終於和耽羅軍隊接戰，由一千大周禁軍神臂弓手和三千耽羅弓手射出的箭陣雖然遏製了部分遼軍的攻勢，但遼兵身處絕地，悍不畏死，舉著盾牌，嗷嗷亂叫得衝了上來，很快便將耽羅前鋒衝得七零八落，待雙方犬牙交錯時，遼兵的單兵作戰優勢便發揮出來，一時間戰場陷入了膠著。
遼軍對耽羅軍隊的斬首戰術畏之如虎，所有的將領全部穿上普通士兵的衣服，而戰旗也遠遠地跟在後麵，耽羅軍隊中的天將們倒也不知道拿哪個立威。
張天端見戰況緊迫，便放棄了尋找敵將的努力，率領眾護法、天王、天將們衝入敵陣，大量殺傷遼兵。遼兵見到這些江湖高手勇猛，便紛紛避開，隻用弓箭遠射。張天端等人雖然不懼弓箭，但麵對如飛蝗般的箭頭，都打起了十分精神防禦，以防馬失前蹄。
幾萬人的交戰，鋪天蓋地，戰鬥麵特別廣闊，沒有誰能夠置身事外，負責保護沈括的天將早已忍耐不住，向聖女張茹交待一聲便衝了上去。張茹咬著銀牙注視了半天，看到有個地方遼兵特別密集，便二話不說幾個閃動飛到了敵陣之上，無數弓箭射來，張茹在箭雨中閃轉騰挪，然後右手一揚，一片粉紅的煙霧便將這一片遼軍籠罩，被籠罩的遼兵吸了煙霧都捂著喉嚨，口吐白沫隨後倒地不起，隨著煙霧飄散，更多的遼兵中招倒下，甚至連與遼兵近一些的耽羅士兵也倒下幾個，好在隻是失去了戰鬥力，如果沒有人補刀的話，倒也沒有性命危險。
張茹見危機已解，便飄身回陣，竟無一遼兵敢於阻擋，待她回到沈括麵前，還沒有說話，隻聽到遼軍中一個壯漢指著沈括用契丹話大喊。張茹久在耽羅，也聽得懂幾句契丹、高麗語，她俏臉一紅，對沈括道，“沈叔不好，遼軍中有人認出你了。”
話音未落，隻見遼兵象發了瘋一般，不計代價向沈括衝來，似有縱使全部犧牲也要殺死沈括的意思。張茹忙拉著沈括後退，但漸漸地，周圍的耽羅士兵越來越少，遼兵的呼喊聲已近在眼前。
張天端等人早已放下眼前的敵人，閃躍到沈括身旁。張天端狠狠地瞪了張茹一眼，便集中精神應付源源不斷的遼兵和飛箭。
雖然遼兵勢眾，但張天端等人的加入卻象一座鋼牆，將遼兵遠遠地堵在沈括方圓百步之外，而一些身穿普通遼兵衣服，但身手敏捷，揮舞手臂進行指揮之人在圍攻之中漸漸暴露出來，被離之最近的天將迅速斬殺。到了後來，整個戰場居然沒有一個遼軍高喊指揮，顯然不是被耽羅軍隊的斬首戰術打怕了，就是將校們已被斬殺一空。不管是哪種情況，對於遼軍而言都是毀滅性的打擊。漸漸的，有一個遼兵轉身逃跑，然後是十個，百個，千個，最終所有遼軍均放下武器丟盔卸甲，隻希望跑得比別人快一點。
耽羅士兵毫不客氣，隨之掩殺。張天端見勝勢已成，便傳下號令，允許遼軍投降，隨著契丹語在各處大聲響起，接近兩萬五千遼兵下跪投降。剛剛建好營地的高麗軍隊見耽羅軍隊衝了過來，二話不說，直接投降，辛辛苦苦做好的飯，也便宜了耽羅軍隊。隻有部分離海近的遼兵、高麗士兵劃著舢板遠遠得逃離這片是非之地。
沈括第一次經曆整個戰場圍著他轉的情況，那種幾萬人想讓他死，又有幾萬人拚死保護的場麵，縱使他自詡於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宰相氣度，當時也被嚇得臉色蒼白，等到勝勢已成才緩了口氣，立下決心，今後這種險境還是莫要參與，平白給將士們增加負擔。
張天端雖然知道因沈括被人識出，而使戰事迅速倒向自己一方，從而取得大勝。但他還是很嚴厲得指責沈括、張茹和另一位擅離職守的天將。三人感到後怕不已，均低頭認錯。
張天端將沈括拉到一邊說道，“沈兄弟，說起來，這也是張某的過錯，你乃千金之軀，身係億萬生民，是張某孟浪了，自以為能輕鬆取勝，沒想到在遼軍之中居然有人能認出你，致使你身犯險境，適才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沈括慚愧地說，“是沈某給張大俠添麻煩了。”
蕭安福見到另外四將全軍覆滅，僅有部分遼兵、高麗士兵逃出，哪裏還敢停留，命令兩條三千料的戰船留下搭救潰兵，其餘船隻調轉船頭逃往新安大營。三千料戰船上都是遼軍，接到斷後的命令，個個肝膽欲裂，深怕耽羅海軍將其殲滅，救起幾個遼兵以後，便不顧高麗士兵的苦苦哀求，揚帆西去。那十幾個舢板上的遼兵和高麗士兵麵麵相覷，隻好劃加臨時營地向耽羅軍隊投降。
章惇也沒有追趕遼軍大部，指揮大軍將正與南利軍主將史景龍酣戰的遼軍團團包圍，遼軍見大勢已去，便繳械投降。此時遼軍已有十艘戰船燃起熊熊烈火，無數遼兵在海裏呼喊救命，而史景龍指揮的右軍也損失了幾百弟兄。章惇安排史景龍帶領耽羅軍隊收編搭救遼軍，自己則乘坐一艘快船前往遼軍登陸點營地，與沈括、張天端會合。
此戰，耽羅軍隊損失甚少，僅以四千人的代價，便全殲登陸耽羅的遼軍四萬人，高麗輔軍三萬人，先後殲滅遼軍海船二百餘艘，殲滅遼軍一萬餘人。總共俘虜遼兵約三萬人，高麗士兵約三萬人。北遼與高麗聯軍已無一戰之力。
張天端的光明教軍早就習慣了收編異族軍隊，光明教軍中原本就有三萬高麗士兵，其中有一些已成長為初級的將領，對於高麗俘虜的收編非常容易，直接補充進去即可，但以前從未有遼人編入光明教軍，以往俘虜的零星遼人都用來當礦奴，如今這三萬遼兵倒也是棘手的問題。
這些遼人裏麵還能稱得上是將領的就是正在被史景龍收編的兩名蕭安福的部將，其餘指揮過千人以上遼兵的將領全部在大戰中被斬殺，如今這些遼兵的管理倒成了問題。遼兵一戰膽寒，在兩三天以內，還能服服貼貼，幾天以後，遼人的凶性顯現出來，能不能再壓製住還兩說，就算把他們全部充作礦奴，受過職業軍事訓練的遼兵一旦勾結起來，破壞力實在驚人。至於將這些遼兵全部殺了幹淨，或扔到海裏喂魚讓其自生自滅，幹起來容易，但實在是對人力的浪費。
張天端將遼兵的難題向沈括、章惇擺了出來，請這兩位智計百出之人想個章程。張天端的光明聖教本身創建的宗旨就是滅西夏、亡北遼，他能夠留遼兵一條活命，已是受到沈括和章惇的影響，既然兩位上使有好生之德，那麽自然也應由他們想出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