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安丘之戰(二)
沈方和王可兒都是第一次眼瞧著敵人死在麵前,雖然他們修為已達補元境界,對生命的體悟異於常人,但依舊無法忍受眼前的景象,兩個人麵色有些蒼白,互視一眼,王可兒急道,“茹兒妹妹,你怎麽能草菅人命?”
“他要殺我,沒殺成,被我反殺,有問題嗎?”張茹不屑道。
“可是此人已無反手之力!”王可兒修行的是觀音法門,最忌諱傷人性命。
“他今日如逃了出去,我們就要麵對兩個出神期高手的報複,不如殺了幹淨。”
“他死在這裏,難道昆侖山便不知道了?這人可是道行和尚派來的,道行和尚肯定知道是死在我們手上。”王可兒反問道。
“如果找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卻不會牽扯姐姐。”張茹冷言道。
沈方一邊聽著兩人爭吵,一邊將屍體拖到樹林深處,用寶劍刨一個深坑。王可兒和張茹見了,也暫時停了爭執,前去幫忙,用了一刻鍾,便將元真子埋葬。三人都是家底深厚之人,對於元真子身上的財物一概不取,無形中也少了一些風險。沈方將血跡噴酒的地麵用寶劍砍了無數刀,然後騎著馬來回奔跑,血腥氣漸漸飄散,不細看,也發現不了什麽端倪。
有了這麽一出,三人哪裏還有興致前往天竺山,在旁邊的溪流淨了手,整理了衣服,便騎馬回轉塘莊園。等沈方等人回到杭州,張茹執意要回家,沈方隻好在自家酒樓先安排一間上房讓張茹住下,再行勸解。而王可兒因與張茹生隙,也沒有告辭自行回府。
第二天,張茹便要去靈隱寺尋道行的麻煩,在半路上被沈方截住。張茹見沈方處處為自己著想,心中倒也寬慰,伏在沈方的肩膀之上哇哇得哭了起來。沈方象一個木頭人一樣,呆呆得站著,腦中一片空白,僅有的一點靈光也消失不見。
張茹見到沈方窘迫的樣子,破啼為笑,“師弟,從今天起,師姐就把你當親人了。”
“我們一直是親人啊。”沈方不加思索地回道。
“不一樣的。”張茹拉著沈方的手,心裏麵暖呼呼的。她雖然一直在和沈方比試,但看到沈方遠超自己的武功修為,還是發自內心的歡欣,覺得比自己進入到換元境界都開心。“等過了年,你和我回家吧,通過爹爹的聖境修練,速度比自己修練快十倍以上。”
“師姐,我想先去翁山,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張茹的笑容逐漸凝固,“和可兒嗎?”
“對啊,還有蕙兒、德兒他們。”沈方回答道。
張茹鬆開手,看了一臉純真的沈方一眼,冷冷說道,“你們去吧,我想家了。”
杭州靈隱寺,道行和尚看著徒弟們練過一套羅漢拳,心裏不禁想起元真子和張家小娘子之事。這元真子一去五、六天,卻杳無音訊,可能不辭而別,去別處雲遊了。這元真子家學淵源,武藝高超,就是自己也略有不及,對付三個初入補元境界的少年自然不在話下,隻是這元真子性情古怪,又極為好色,難保不會因為別的事情將正事耽擱。隻是十方水陸法會還得開四十餘天,自己身為監院分身乏術,隻好遣弟子好生盯著那張家小娘子,以免錯失了機緣。
如此過了幾日,喚做達生的小沙彌氣急敗壞的跑了回來,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跑了?!”道行和尚睜開眼睛自言自語道。這張家小娘子剛過了年便乘沈家的船出海,難道是去翁山沈家莊園?還是去普陀山了?不管她跑到哪裏,總得把她尋回來,經過多方打探,道行終於打聽清楚,這張家小娘子的生辰恰好符合師尊慧通和尚對“天女”的要求,又是補元境界的修為,實在是難得的寶物。
勝吉十八年上元節過後,沈方便帶著沈蕙、沈德與王壽光一家前往翁山。王壽光於年前與沈翠舉辦了婚禮,雖是納妾,從儀式上少了許多環節,但彩禮方麵,王壽光自是不會吝惜,隻比沈括迎娶張宛娘時少了兩成,若單論財力,王壽光還強於沈括,但他畢竟是仰仗沈括才達到今日的財富地位,倒也不敢在杭州城內奪了沈家的風頭。王可兒不想麵對成為姨娘的沈翠,便呆在轉塘直至臨過年前才回到杭州。
王壽光看到女兒與沈翠之間關係變得疏遠,甚至和自己也陌生起來,雖然知道這隻是暫時,但心裏還是格外不舍。到了翁山之後,便留王可兒在家中居住,不放她回落伽山。沈方則代表沈家來管理翁山的產業。
翁山縣撤縣之後,翁山、岱山、衢山三島人口銳減,總共隻有不到兩千農戶,倒是漁民有三千戶之多,漁民以船為家,僅靠岸購買糧棉鹽巴,並不在島上購買田產。沈括和王壽光將轉塘工匠大部分遷移到翁山後,用了一年時間,在翁山修建了一座更大的莊園,足可容納五千戶莊民居住,大周容納四千戶以上的縣城便可稱之為望縣,雖然翁山仍然隻是鄞縣的一個鄉鎮,但其發展勢頭已不弱於鄞縣。若是別的豪紳在翁山收購田地,創建工坊,明州、鄞縣的各級官吏自然不會輕易放過,總能找出各種理由橫加阻撓。但錢塘沈氏這塊招牌卻不同一般,且不說沈括擔任當朝計相三司使,沈披擔任幽薊路安撫使;沈括的翁丈乃兩浙路安撫使,是這些明州官員的頂頭上司,這些官員怎敢自討沒趣。翁山沈家莊園來明州各縣招聘坊工及各類工匠時,這些州縣官員還幫著張貼布告,提供各種方便。當然沈家也投桃報李,將大量的技術輸出到明州,明州的各項產業都有明顯的改進,特別是明州的造船業,原本就和泉州造船各有所長,在水力車機等技術引進後,一個船坊原來造一艘四千料的海船平均隻需要三個月,現在隻用兩個月便可製造一艘,明州市舶司下麵有十個船坊,一年便可多生產二十艘大型海船,僅售船一項便可盈利二十萬貫。
明州市舶司根本用不了這麽多海船,王壽光便全部收購,連同翁山沈氏莊園自己的船廠,一年下來,倒也建了一隻六十艘海船的遠航隊伍,原來在轉塘莊園負責內陸航運的胡喜兒,將內陸各河道運輸的近三百艘各式河船分給了兩個兒子,自己專門負責高麗、日本方向的遠航貿易。好在明州附近,漁民、船夫甚多,在沈家優厚的工錢、待下甚寬的名氣感召下,每艘船所需的三百名水手倒也能召集起來。
錢塘沈氏的茶葉、絲綢、布匹、鐵具源源不斷地銷往高麗、日本、流球等地,換來一船船的銀兩,除去給明州市舶司繳納的一成稅收和各種孝敬,仍然可以獲利幾十倍,莫說身為東家的沈家和王家,連水手也富的流油。一些心思活泛的漁夫便合資建造了幾艘一千料左右的海船,試圖躲過明州市舶司的稽核進行走私獲利。這些走私船隊中的水手全是互相認識的漁民,為了更大的利潤,極少有雇傭武師護送,跑不了幾次,便被附近的海盜盯上,落得人財兩空。而沈氏船隊卻不一樣,轉塘莊園尚武之風培養了幾百名身手敏捷、武藝高強的莊戶子弟,他們都知道沈家的未來在海外貿易,而且隨船護送所得的收益遠大於一般的坊主、掌櫃。每有新船下海,便總有幾十個莊戶向胡喜兒申請讓自家子侄上船討個營生。每艘船配備了五個武師,還有一百五十名水手專職防備,一年多下來,倒也打出了一些名堂。雖然比不上明州市舶司有大周海軍護衛安全,但其靈活、便宜的資費也吸引了不少想去高麗、日本等地冒險的商人。
翁山島是大周南北沿海航線與長江水道交匯樞紐,是長江流域和兩浙路的海上門戶和通道,在沈括與王壽光的經營下,如今僅翁山島便有住戶萬餘家,其中商戶三千戶、坊戶五千戶、農戶兩千戶。沈氏莊園僅能容下自家商戶和坊戶居住,其他跟著沈家前來開發翁山的商戶、坊戶隻好在沈氏莊園附近建設宅地坊市。離著沈氏莊園越近,便會離翁山島最大的碼頭更近,無論貿易還是運輸都比其它地方便利得多。
沈方花了十來天的時間才把翁山、岱山和衢山三個主要島嶼大致看了一圈,雖然此時三島已有幾萬人口,但相對於更加廣闊的土地,還是顯得人手略有不足。岱山和衢山現在還是以農耕為主,以沈方的人力、財力還不足以一口氣開發三個島嶼,至於周圍大大小小近千個島嶼更是無暇顧及。
翁山島上諸事務自有王壽光處理,沈方作為沈家的代表,隻需稽核賬目,整理成冊,以供年底分成時計算收益,而這些工作自然有跟隨來的管事辦理,沈方不喜文字,隻聽沈惠與沈德給他念誦一遍便放下不管。倒是沈德雖年僅九歲,但對產業經營頗感興趣,除了每日練功外,便和賬房先生混在一起,興致勃勃地清點自家的產業。
三月初一,王可兒與王壽光、翠娘的關係已漸融洽,雖然還不曾張口叫姨娘,但言語之間也少了幾許冷意。王壽光見已達到目的,便允了王可兒回落伽山。王可兒此次回落伽山,有沈方相伴,一路上倒也輕鬆暢快,王可兒一路歡笑,隻覺得普陀山、落伽山的風景更加貼心美麗。
慈航師太見到沈方也很歡喜,在普陀庵外原本就有供居士居住的寮房,其中有一間最為雅靜的寮房時常有尼師打掃,卻從未有人居住,慈航師太便把此處安排給沈方居住。若是凡俗之人必然以沈家富貴,慈航師太另眼相待來猜度,但普陀庵的尼師們自然知道慈航師太的神通,許是慈航師太早就預料到沈方會來落伽山,而沈方正如慈航師太所說,與普陀山有緣。
每日五更,沈方起床進入普陀庵清淨堂,盤坐在王可兒的旁邊,按慈航師太傳授的觀音心法進行修行,觀音心法與《太上老君養生功》並無相互防礙之處,沈方轉修觀音心法也很容易。《太上老君養生功》講究一個誠字,隻需一心內觀丹田,仍由內氣自生即可,沈方的天份如果用來讀書、思辨多有不足,但如果一心修練,則事半功倍。而觀音心法則講究一個靜字,修行者需靜靜的觀修呼吸停歇,並配上“大慈大悲觀世音,普陀落伽觀世音“的口訣。當然這個口訣隻是為了通過搶占了修行者的嘴、心、思,而讓其無法想別的事情,象沈方、王可兒此等已達補元境界的修行者,根本不用通過口訣讓自己專注下來,隻需一個念頭,便可摒棄諸緣。
觀音心法是從呼吸中觀修世間生老病死,萬物成住壞空。修行至極處,一呼一吸之間便可生人間妙藥,便可斷世間禍福。所謂治病不治命、因果真不爽,但觀音心法修行到出神期後,卻可以逆天改命,參破因果。此等功效讓沈方也為之心動,沈方也知道自己腦袋時靈時不靈,有時也感歎五個兄弟姐妹中,偏偏自己缺根筋兒,少根弦兒,或許修行觀音心法能改變自己的命數吧。
觀音心法功法玄奧,但修行的次第卻也容易。起初數日,隻是靜靜地觀察,呼氣、停息、吸氣、停息四個步驟;接著便是觀察呼息吸息時氣流的變化,諸如呼氣時比吸氣時的溫度略高,呼氣、吸氣時鼻翼附近的氣流的變化,停息時氣體在體內的運轉之類;然後慢慢地體會到呼息吸息時腦門的開合;然後就是全身的每一個微塵(注:現在叫細胞)在絕對空寂的環境下吸收宇宙中的能量;最後達到呼吸停絕,而內息不止。
外息既止,內息既生,則勝境自現,觀音心法中有明確的記載。這裏的外息既止其實也並非完全沒有呼吸,隻是呼吸微不可查,或者有極少、極微弱的呼吸,而隻要能夠生起內呼吸,便幾乎可以達到百毒不侵,金剛不壞的地步,此乃以自身罡火滅外界欲火之功。經過五個月的修練,沈方幾乎沒有任何磕絆,便到達了“外息既止,內息既生”的境界,但是勝境卻未曾到來。每日練功結束,慈航師太總會多問他幾句,看到沈方未能進入勝境,也沒有驚訝,隻是笑而不語。如果沈方進入極樂勝境,慈航師太自然可以第一時間查覺,此時的過問隻是表達一種姿態,王可兒卻顯得比沈方還著急,一直拉著慈航師太詢問原因。
“沈檀越福澤深厚,佛祖自有安排。”慈航師太雖然傳授沈方以觀音心法,但普陀庵卻不可能收一個男人為弟子,隻把沈方當做施主護法來對待。
沈方心裏歎息一聲,卻也沒有煩惱,這種情形他並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此處觀音心法參考自小乘佛教的觀呼吸法,傳說是佛陀兒子羅喉羅成道的方法。
現在在加拿大、香港等地,有不少免費學習此方法的社團,大約需要七天閉關時間,由印度僧人用印式英語傳授。據自媒體報道,效果甚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