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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歸心似箭赴京城

  勝吉十五年十月初九,諸城縣琅琊鎮曹江口。曹江口東邊的團山、桃花山和車輪山將曹江口出海口圍成了一個方圓十裏的天然海灣桃花灣,沿著海灣有數不盡的船廠和船塢,桃花灣裏停泊著足有百餘艘各式船舶,其中有十餘艘長十三丈、寬兩丈六、船深一丈三,整船高兩丈五尺的三千科跨海巨舟,正是為密州市舶司訂製的各類船舶,如今盡歸光明聖教所有。


  十月初五,王老王、牛貴、孫大力等人在光明聖教聖使潘平的協助下,占領了密州州治諸城縣,並勸降了密州知州宋初。隨後宋初行文密州各縣,要求各縣封存縣庫賬簿以備接收,而從附近各縣源源不斷的湧來光明聖教的教眾,一時間盡達到了五千人。沒有遇到多少抵抗,十月初八密州全境便升起了光明聖教的紅底黃色火光旗。而位於膠西縣(今青島市膠州市)的密州市舶司主管太監魏達富乘船逃走,餘者皆降。


  宋初、潘平這幾天一直安排各直司、衙役在叛民的監視下收編各級官員、廂兵、鄉兵,在各縣城、鄉鎮張貼安民告示,言明隻為清理吏治,與朝廷談判,無意代周而立,大興幹戈。各級官員、兵士將信將疑,但在明晃晃的鋼刀麵前,也隻好裝個糊塗。這次由王老五等人一時義憤而造反的舉動,在宋初與潘平的指揮下,居然很快穩定並成了氣候。宋初原先準備以身殉國,但在被潘平拉下水,並了解了光明聖教的組織內幕後,漸漸地生起了別樣的心思,幹起事來不再畏手畏腳,處理起政務比造反前更加得心應手。下達的政令,也不用再象以前一樣,擔心下麵的官吏陽奉陰違,故意使壞。隻要自己處理的正確果斷,潘平、王老五等人便用鋼刀弓箭作他的後盾,下麵的官吏敢使壞,就會被一刀兩斷,誰敢怠慢?


  表麵上寬鬆,但在光明聖教內部卻很緊張。光明聖教有教義,燒殺搶掠之事,當然是禁止的,但甄別劣紳惡霸的工作卻不可能不辦,畢竟五千多教眾需要補充裝備、進行訓練補給,並為應對接下來朝廷的征剿準備糧餉、輜重。此項差使,由牛貴和孫大力押著密州州判,從諸城縣開始,對著各縣賬冊裏麵的大戶,一戶一戶地核對。


  因造反事情順利,李天將也沒有公開露麵,隻是和潘平見了一麵便繼續消失。作為江湖中有數的高手,這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作派倒是讓王老五等人更加崇拜,光明聖教有教規,十二天王、二十四天將隻在最需要時候才會挺身而出,救教眾於苦難,平時最不喜指手劃腳,更不喜有人打擾。和李天將見麵後的第二天,潘平和宋初便領著王老五的五百護衛來到了密州最大的造船工坊,曹江口船場。


  王老五和潘家窪村附近幾個村的教首柳三領著由教眾、廂兵組成的五百護衛將船場西南角船匠、小工、雜役、配軍住的莊子圍了起來,隻喚來匠首馬寶海陪宋初和潘平巡視船場。


  “馬匠首,你這船場共有多少隻可用的海船?”宋初問道。


  “回稟知州大人,三千料海船十四艘,還有七艘得一個月後方可完工,其餘都是附近州縣商人訂的一千料以下的河船,不適合於航海。”


  “先將這十四艘船交付給本州,另外七艘加緊製造。”


  馬寶海小心地看了宋初一眼,“知州大人容稟,這二十一艘船是內侍省訂購的海船,原本計劃於年底前統一交付給密州市舶司,知州大人索要,小人自然遵命,但請留下官印文書,小人也好給內侍省中官老爺們有個交待。”馬寶海自然知道宋初已經攜整個密州造了反,密州市舶司主管太監魏達富倉皇逃竄。曹江口船場本來就歸諸城縣知縣管,如今,諸城縣知縣掉了腦袋,安民告示講得明白,一切照舊,惟有諸城縣事務暫由密州知州代管。


  宋初哼了一聲,板著臉向前走。


  馬寶海小心翼翼地跟上。


  潘平一邊跟著宋初往前走,一邊塞給他馬寶海一個文書笑著說,“馬匠首多慮了,宋知州何等人物,豈會不知道你們的心思,還用你多嘴?”


  馬寶海訕笑著,接過文書揣到懷裏。象他這樣的匠人不管是漢人、遼人當政,也不管誰當皇帝,總會混口飯吃。雖然不用刻意討好某人,但也不可輕易得罪,否則無論是知州、知縣還是市舶司、內侍省都可以輕易地要了他的腦袋。


  “馬匠首,你這庫存木料還有多少?”宋初指著船場遠處堆積如山的兩人合抱木料問道。


  “直徑四尺木料總有兩百根,直徑三尺木料總有三百根,三尺以下木料總有五百多根,這些木料都是由工部著專人每年陸續添置貯藏,每天總有使用損耗,卻也沒有準數。”


  造船的木料需要在背光處貯藏兩三年,等其幹縮之後才能拿來使用,所以大周各地官營船場都有積存木料的規製。


  待回到工匠居住的莊子,宋初讓王老五帶三百兵丁留下來看守船場,他和潘平回去調知海事的船長水手過來接收船隻,王老五看了潘平一眼,潘平點點頭,王老五便應了下來。對於宋初這個大周的知州,整個密州最有權勢的人,王老五總是放心不下,擔心宋知州一個命令下來,多出許多變故。


  回諸城的路上,宋初忍不住問道,“子才兄,我們要這麽多船做什麽?而且還想造更多的大船,難道密州不想守了,想退守海外?!”


  “元平兄,我也是昨日才知,聖教早為我等四州尋了退路。”


  “難道真不想守了?”宋初有些失落地說,他已經沒了退路,家人在光明聖教手上,大周皇帝對他的腦袋的興趣,比對叛賊腦袋的興趣還大。如果一不做、二不休,以密州為根基,聯合德州,再與潞州、均州相呼應,未嚐沒有與大周一拚之力。


  “守還是守一下的,這次朝廷欺我無人,必會調附近禁軍前來征繳,現在的大周就是西軍還有些戰鬥力,其它的禁軍與廂軍一樣,不堪一擊,打順風仗,搶點功勞還行,若真是拚死相博,哪能與我教眾相比?聖主早有安排,此次四州同時起事,四大護法、十二天王、二十四天將會在與禁軍作戰時上場,別人我不清楚,我的主將李天將,原本是蒼梧山成名的劍客,行走江湖二十年未嚐敗績,在萬軍中取上將人頭,如探囊取物。主將即失,官兵必敗。”


  “那既然能守得住,為何還要放棄密州呢?”


  “官府腐敗,官家無能,但此刻並非與大周決戰之日,聖主早有計劃,先滅外敵,再與大周爭天下。密州、德州、均州、潞州我們取下,是為了有一個與北遼、西夏作戰的跳板。所以,不會輕易地放棄,但是聖主已決定在擊敗官軍第一次圍剿後,與官家議和,放棄四州政權,而留下四州的兵權,以共同對付北遼、西夏。”


  宋初有些失望道,“那我們呢?如你所說,這次同時起事的四個州全部是能夠與光明聖教起事的顯州,我們這些反了大周的知州呢?”


  “元平兄不必患得患失,我等一百單八天官是經營數縣之才,而你們卻是聖主所挑選的國之棟梁。原本我以為,元平兄會被帶回蜀地與家人團聚。昨日才知,聖主早有籌劃,你們四個州的知州及本次朝廷欲除之而後快的起事者,全部會退往耽羅。”


  “耽羅?”宋初不禁叫出聲來,然後失望地說,“那是高麗的屬國,就算是在高麗也是流放犯人之所,聖主怎麽會想到讓我等去那個小島呢?”


  潘平沉默地看了宋初好一會兒,才嚴肅地說,“元平兄,對聖主的懷疑,我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你沒有見過聖主,也沒有見識過護法、天王、天將的本事,等你正式入得聖教,有機會拜見聖主,便會知道,懷疑聖主是你能做的最愚蠢的事。”


  宋初臉色一紅,尷尬地說,“子才兄,我失言了。我自信能管好一州之地,驟然聽說去荒蠻小島,一時有些失態。”


  “不知者不罪,聖主他老人家此時就在耽羅,而且已深得耽羅星主信任,被請為國師。”


  宋初有些詫異,但再也不敢故亂評價。潘平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想法,便解釋道,“以聖主之才,豈是甘於人後、甘居一隅之俗物。實乃此地為我教興勝之寶地。”


  “耽羅此地,既便在高麗,也為常人所輕,如我教占據此地,不要說大周、北遼,就是北遼的藩屬國高麗也不會在意。而此地離大周、北遼、高麗、日本四國皆近,海路不過五至十日,無論是商旅還是軍事,都有先天的優勢。而且其島嶼易守難攻,隻需有一支強大的海軍,便可保安然無虞。而大周、北遼、高麗、日本皆重陸地而輕海洋,都沒有經營海軍的計劃,對我聖教卻是極大的機會。”


  “耽羅幅員四百餘裏,北枕巨海,南對祟嶽,山川秀美,號稱形勝,且盛產柑橘和馬匹,有家家桔柚,處處驊騾的美稱。其星主高氏雖為高麗國冊封,但心慕華夏久矣,奈何離大周遠,而離高麗近,不得已曲意奉迎。聖主相中此地,略使手段,便得高氏信任,雖取其國易如反掌,但我聖主仁義,隻想借其國土發展我教勢力,倒無意與高氏相惡。元平兄,過幾月你去了耽羅,卻是在聖主麵前做差使,我教興盛便在此時,此實乃從龍之功,我等哪個不想與兄易位而處?”


  “愚兄明白了。元平必肝腦塗地,以報聖主知遇之恩,望子才兄代為轉達愚兄之赤誠。”


  潘平點頭應承,繼續道,“這幾日除了召集十四艘船的水手外,還需要征集大量的棉花、瓷器、絲綢和錢塘沈氏的鐵器。”


  “密州府庫、密州市舶司還有不少存貨,不過應該隻能裝滿八艘船,還有六艘船的貨,這可是七萬石的貨啊,隻怕得花三四十萬貫才能湊齊。”


  “錢財倒不是問題,這幾天,我給牛貴、孫大力安排的是籌集最少三百萬貫的糧餉。”


  “子才兄,這對士紳可是有些嚴苛了,別激起民變了才是!”


  潘平哈哈笑了起來。“元平兄,你當慣了知州,見不得我們這種快意恩仇的江湖習氣,但你總知道,如今我們才是萬民,我們對付的全是劣紳惡霸,他們乖乖聽命,還一定能保住性命,要是不開眼,咱聖教有規矩,沒有滅全家,販賣妻兒的章程,但殺個血流成河,讓教內弟兄見見血,練練刀還是很尋常的事。”


  “元平兄,咱現在還是叛賊,還在造反。做點過格的事,官府百姓都能理解,不是嗎?”潘平取笑道。“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大部分教眾都沒見過血,憑著對聖教的信任和一腔熱情衝上去,見到教友們四肢被砍,頭顱落地,見到鮮血橫流、滿地呻吟後,能不能還可以象訓練的那樣,衝上去,砍下去。”


  “那我們不但沒有必勝的把握,還有可能輸嘍!”


  “這倒不會,因為禁軍一樣多年未見血了。而且,教友們拚命是為了生存,為了保護自己的田地和家人,禁軍拚命的目的呢?禁軍現在太好活了,大周好吃好喝供養著,每月還能拿到7貫半的月錢,這麽好的生活,早就讓他們貪生怕死了。任何戰爭,條件困苦的總能戰勝條件優越的,因為,決定戰場勝利不僅僅是人的戰鬥素養和武器,還有人的信念。這是聖主一直反複強調的,所以我們教眾才有可能打敗禁軍,因為我們有共同的信念。”


  “好吧,那湊齊這十四船貨往哪裏交易?耽羅吃不了這麽多貨吧!”


  “高麗和日本可以。高麗和日本,黃金、白銀多,但沒有種植棉花,也沒有錢塘沈氏那樣的製式鐵器。密州市舶司與高麗、日本的交易多為瓷器和絲綢、茶葉,還不能交易鐵器,受兩國的限製太多,但我們假道耽羅進行貿易便沒有那麽多顧忌。我們換回來的是黃金、白銀、高麗的弓箭、耽羅的駿馬和日本的鋼刀。”


  “高麗、日本對武器出口都有管製,倉促間如何買得了許多?”


  “聖主早就用高價購得弓箭一萬套、駿馬五千匹,鋼刀兩萬把。”


  “啊?!這麽多?怕不是要把兩國的武器買空了吧。”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而且聖主的手段豈是常人可以度之?聖主就是把兩國的武器工匠全部請到耽羅都有可能。”


  “有了這些武器,德州、密州便可以全部換裝了。那潞州和均州呢?他們的武器怎麽辦?”


  “西夏需要棉花,而且和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潘平笑道。


  “子才兄!愚兄還是接受不了與西夏死敵合作。”


  “放鬆點,西夏、北遼都是死,大周也長不了。”


  宋初苦笑道,“子才好魄力,好膽識,我卻知道,西夏、北遼、大周,哪一個都能碾碎我們。”


  “天機不可泄露!”潘平神秘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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