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1章 善口技
雲昭訓當即否認：“臣妾沒有！臣妾不知道什麽畫！”
蘇顧淡淡道：“我問過書店老板，那天太子殿下走後，有人進去買走了季中陽的這幅畫，是一個女子，穿著翠綠色的衣裙。”
此刻雲昭訓身上穿著的，就是翠綠色的衣裙。
“衣物可能是巧合，人總不可能也長得一模一樣，可以請書店老板來辨認。”
朱溪儼聽著她的話：“下官不明白，蘇將軍的意思是雲昭訓嫁禍太子殿下，還是太子殿下指使雲昭訓？”
是的，這段話是能有兩種理解方式的，全看出自誰之口，心偏向誰，以及裁決的人怎麽判斷？
太子看著蘇顧，女子穿著盔甲，從上到下均是又冷又硬，仿佛冰刀器刃都割不開她的外殼，而包裹在盔甲之下的那顆心，已然看不出來。
蘇顧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一下，麵不改色：“末將隻是說出自己知道的。”
景泰帝轉動著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不知道在想什麽，目光遊離在太子和雲昭訓的身上。
這時，朱溪儼瞥見門外閃過一個侍衛模樣的男人，轉身對著上座的帝王躬了一下身，景泰帝頷首，他轉身出去。
此時此刻，有一點小動靜，都會引起大家的關注，朱溪儼一往外走，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在他的身上。
清辭看到他在與那個男人說著話，三言兩語後，就又折返回到廳裏，對上座的景泰帝道：“微臣剛剛得知一些別的事情，可能與這幅邊邊防圖有關，皇上，請允許微臣傳一個人上來。”
景泰帝抿直了嘴角：“嗯。”
剛那個與他耳語的男人走了上來，端端正正地跪下行禮：“參見皇上！”
景泰帝並不認識他：“你是誰？”
“末將鳳尾軍將領，句芒。”
“鳳尾軍？”景泰帝一下直起了身，別說是他，就是清辭都挑起了眉。
桑國有三大軍種——皇家親衛隊牡丹軍，統領天下府軍、城軍、邊軍的丹鳳軍，以及一支前朝遺留下來，沒有實權，形同雞肋的鳳尾軍。
清辭手垂下，輕輕扯了一下楚詔的衣擺，楚詔站在她的身後，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不動聲色地按了按。
她是想問他，鳳尾軍也是他找來的嗎？
他知道她想問什麽，回的是靜觀其變。
清辭看著這個叫句芒的將領，前朝遺留……
句芒很年輕，二十二歲上下，五官端正，自有一股行軍之人剛毅的氣質，這樣的人，光是站在那裏，就給人一種信服感。
朱溪儼道：“啟稟皇上，句芒將軍是微臣找來的。”
“你與鳳尾軍有往來？”景泰帝這句話問得危險。
滿朝文武誰不知道鳳尾軍是前朝遺留下來的，軍中將領都是前朝舊臣的子孫，景泰帝是礙於這些老臣的存在，加上怕被天下人議論，才勉勉強強留下鳳尾軍。
而朱溪儼是禦前的人，和他們走得近，並不應該。
朱溪儼解釋：“那日微臣走在大街上，看到小賊偷竊，正想出手阻攔，句芒將軍就比微臣先一步出手將那小賊擒獲，身手極好，尤其是輕功，可以說是神出鬼沒。微臣覺得他或許能在這次設局裏起到大用處，便請他協助。”
景泰帝靠回椅子上：“繼續說下去。”
句芒道：“昨晚，末將蹲守在江南苑屋頂，看到有一人鬼鬼祟祟離開，十分可疑，便一直尾隨，看到他去了彩萍院，與院中一公子對話。”
“對什麽話？”景泰帝沉眸。
句芒頓了頓，清辭眼尖，發現他的喉嚨幅度很大地滾動了一下，正奇怪他怎麽了？他就開了口，這一開口，就叫在場眾人麵露驚訝。
“丹鳳軍盯得緊，我沒辦法直接把邊防圖交給你們，圖藏在江南苑書房裏那副季中陽的山水圖內，你們找機會自己去拿。”
重點不是這段話，而是他的聲音。
他的聲音完全變了，不是一般人壓低聲音或拔高聲音的那種變法，而是完全成了另一個人的語氣，清辭腦海裏一下閃過一句，京中有善口技者……
他變化的這個聲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聽過，清辭想了想，總覺得自己聽過，轉頭就看向了太子身後的侍衛荊芥。
荊芥一臉錯愕，顯然，也分辨出了這個聲音是他自己。
句芒又換了一個聲音：“您都說丹鳳軍盯得緊，我們又如何進得去太子院落？”
很顯然，他是在模仿昨晚聽到的對話——荊芥和彩萍院裏的公子的對話。
所有人都沒有開口，都聽著他將對話複述。
“明日太子殿下便會離開避暑山莊，圖我們不會帶走，你們假扮打掃的仆役進入拿。”這是荊芥的聲音。
“好。”這是彩萍院公子的聲音。
“太子殿下答應你們的事情都做到了，你們答應太子殿下的，一件都沒有做成。”
“卞江那件事你們也都看到了，我們已經做到那個程度了，哪能想到風王爺竟然如此命大，還能逃過一劫。”
“那蕭王爺呢？蕭王爺也好好的回到了盛樂，不是讓你們在封地把他解決了麽？”
“蕭王爺的武功不弱，我們幾次刺殺都沒有成功，但是後麵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完整的計劃，這次一定能成！”
“布防圖我們隻能給你們一半，剩下那一半，等你們做成這件事再說。”
“我們一定會給太子殿下一個滿意的答複！”
一來一回學到這裏，句芒便停下了，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換回自己的聲音：“這些就是末將昨晚聽到的全部。”
短短幾句話，透露出的意思很多——太子與彩萍院公子達成了交易，太子提供布防圖，而彩萍院公子幫他——戕害兄弟！
蕭王大驚：“原來兒臣在封地遇到那些刺殺，都是太子哥哥安排的人啊！”
“原來我在卞江翻船，是太子哥哥的手筆，我沒死，讓太子哥哥失望了。”楚詔慢聲。
荊芥噗通一聲跪下：“皇上！小人從來沒有說過那些話！太子殿下也從來沒有做過那些事啊！”
朱溪儼說：“句芒將軍與你素不相識，甚至沒有見過，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你說出這些話，他又如何將你的語氣學得一點不錯？”
句芒不隻是模仿聲音，還模仿出了語氣和情緒。
荊芥是淮州人士，口音與盛樂人士有細微的差別，不細聽聽不出來，不是熟悉他的人也聽不出來，句芒都學出來了，說他是憑空模仿根本不可能。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真的聽到荊芥說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