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1章 停止呼吸

  這還沒完,文熙帝好不容易醒了過來,疏妃伺候著他藥都還沒喝完,內侍就來報,說邊關來了幾份請安折子,請陛下批閱。


  疏妃皺眉斥道:“沒看見陛下才剛醒來嗎?請安折子再多,能讓陛下的龍體馬上安康嗎?隻會讓徒增陛下疲累,還不快有多遠拿多遠?”


  她舀起一勺湯藥,吹了吹,送入文熙帝口中:“還不快下去?一點都不機敏,來喜公公呢?讓來喜公公過來伺候。”


  內侍連忙認錯:“奴才知錯,隻是那幾份都是南疆傳來的,陛下以前吩咐過,南疆的折子都要第一時間送上來,所以……”


  “還敢頂嘴?”


  內侍連忙下跪。


  “愛妃,不怪他,是朕要求的。”文熙帝聲音有點含糊,“南疆是要塞,有什麽風吹草動都要格外注意……把折子拿過來。”


  “遵旨。”內侍便將一疊折子送到他麵前,文熙帝拿奏折的手有些顫抖,疏妃看了一眼,垂下了眸。


  好不容易拿起一份折子,一看上麵的內容,說是請他的安,實則是問楚候的病情,用詞更是“憂心如焚”“牽腸掛肚”,可謂是十足的真情實感,他雙頰的肌肉細微抽搐著。


  一連看了三封都是如此,他越看手越抖,尤其是看到“驚聞大將軍遭遇歹人刺殺,重傷未醒,臣心甚牽掛,以至茶飯不思夜不能寐,痛苦萬分,請陛下準許臣卸職回京,伺候大將軍床前”,更是勃然大怒,狠狠將奏折丟了出去。


  疏妃連忙寬慰:“陛下怎麽生這麽大的氣?太醫說了,陛下您現在切忌大悲大怒,都是臣子而已,言語有衝撞下令處置了就是,何至於傷了自己的身呢?”


  處置?他怎麽能處置?!


  這份折子上清楚地寫著,他早年在沙場上命懸一線,承蒙大將軍相救,不敢忘這再造之恩,雖與大將軍年紀相仿,但真心實意把大將軍當做再生父母,“父母”重病昏迷,他怎麽能冷眼旁觀?


  他如果因為他要伺候他“父母”的病而罰他,豈不是告訴天下人都不必對父母盡孝?他素來宣揚以孝治國,豈不是打自己的臉?而且人家也不是撂擔子說不幹就不幹,他後麵還推薦了繼任他的職務的人,把那人誇得天上有地下無非他不可,這般周全,他還能說什麽?說什麽啊!


  文熙帝越想越怒,可偏偏連一句“放肆”“反了天了”都不能罵,罵了就是不對,他隻能狠狠地將奏折全都丟出去,他丟得筋疲力竭,突然一口氣堵在了胸口,呼吸不上來,整個人抽搐起來,嘴角流出了涎水。


  疏妃驚呼:“陛下?陛下!快傳太醫——”


  翌日,文熙帝下旨,聖駕移居夏宮靜養龍體,寧王、穎王共同監國,丞相、陸大學士輔佐。


  ……


  這些消息傳到清辭耳朵裏,隻換來她譏誚一笑。


  疏妃娘娘是個不會忘本的人,始終記著她幫過她的恩情,隻要她開口,她能做的都會幫她做,隻是把幾份奏折送到文熙帝麵前,這種小事她當然會幫。


  文熙帝是個掌控欲極強的人,尤其是對軍政大權,南疆是國之要塞,他一向對南疆的事情十分上心,所以清辭篤定,隻要說是南疆送來的折子,他身體再不舒服也會強撐著精神看。


  折子其實是她寫的,措辭非常完美,完美到能引起他的怒火,又讓他無法下旨降罪的地步,文熙帝的身體不能動肝火,可那份折子一定會讓他氣昏頭。


  果不其然,一切盡在她掌握之中。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其他的事情她暫時不予理會,轉頭進了侯府。


  這是楚詔出事的第五天,也是她五天裏第二次踏入侯府。


  一路走向楚詔的房間,侯府裏的下人看到她臉色都有些不善,整整五天五夜,平時和侯爺有幾分交情的大人們都上門探望過,親厚些的更是日日過來詢問病情,唯獨她這個未婚妻沒有露過一次麵,真是無情無義!

  清辭沒有理會這些雜音,徑直到楚詔床前,她在外麵翻雲覆雨,每一步都完美計劃,連皇帝都被她折騰到退居夏宮,痛痛快快地替他報了仇,然而她的臉上不見半點喜色。


  因為他沒有醒。


  他沒有好,她就沒有贏。


  五天前她把了他的脈,確定病情超出自己能力範圍,哪怕是守在他身邊親自醫治,也未必有院首有辦法,與其浪費時間做無用功,不如先去把該收拾的人收拾了。


  一是替他報仇,二是以防文熙帝背後捅刀——這是說不準的,沒有人能預想出一個野心家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利地位會做多喪心病狂的事情,楚詔人好好的時候他會有所忌憚,楚詔倒下,他趁機清繳楚詔的勢力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清辭趕在他出手之前,用民間包圍朝廷的辦法,給予他壓力,讓他不敢輕舉妄動,再擊垮他的身體,讓他沒辦法動歪腦筋。


  她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了,等他醒了就能安心養病,不必再費心勞神,而她也能心無旁騖地守著他,不必擔心外麵風吹草動。


  她坐在床沿,手貼著他的額頭試探,不是發熱,而是體溫過低,她將手心搓熱,再貼到他的額頭上,企圖將自己的體溫傳給他。


  可強行加上去的溫度總是稍縱即逝,沒一會兒又冷了下來,清辭就又將手心搓熱貼上去,不知疲倦地重複,好像這樣做下去,他慢慢的就能好過來。


  太醫院傾盡全力,也隻能保得他的情況穩定不再惡化,但始終找不到救醒他的辦法,因為那是蠱,不在他們的了解的範圍,藥下輕了無效,藥下重了恐再創傷楚詔的身體,還顧忌相衝,隻能一點點試驗。


  清辭也加入救治,對蠱不了解,她就找來所有記載了蠱的書籍,夜以繼日地翻看,給他試了針灸,試了藥浴,甚至請來幾位內力深厚的高手運功,但效果都甚微。


  好在這時候,五天前她派去請苗寨寨主寒露的侍衛不負眾望,終於把寒露帶來了。


  有了她在,楚詔的情況有所好轉,但也僅僅隻是好轉而已。


  寒露對清辭直言,一條夢蠱她尚且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解,何況還有一條逢春蠱,這兩條蠱都是蠱中極品,十分霸道,她隻能盡力一試。


  第六日,楚詔沒有醒。


  第七日,楚詔還是沒有醒。


  第七日傍晚,楚詔突然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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