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3章 過往

  “恨算不上,她若好好待在鄞州,我倒也不會對她怎麽樣,”楚詔伸手摸了一下茶壺,原本涼透的茶水立即熱了起來,他拎起來倒茶,目光盯著流出的茶水,淡淡道,“但她擅自入京,惹出這麽多事,還連累你,就不能怪我無情。”


  清辭道:“我之前了解過,她是老夫人的妹妹,十幾年前曾住在安平侯府,幫老夫人照顧過你,後來才去的鄞州。”


  楚詔隨手遞給她一杯茶:“嗯,那會她已經出嫁,夫君是我爹麾下一個得力副將,副將被提拔去了鄞州做都尉,因為剛到任上,什麽都沒安頓好,就沒有帶上她前去,她便和她的大兒子一起暫住侯府。”


  那時候楚詔的生母去世,府裏大大小小四個孩子,老夫人照顧不過來,偶爾也會讓鄞州夫人幫忙照顧。


  老夫人對每個兒女都視如己出,一般珍重,但鄞州夫人卻操起了沒必要的心。


  楚詔自小聰慧,老侯爺也非常看重他,無論是四書五經還是兵法謀略,學得都要比兩個哥哥要更快,是以,很早就有些風言風語說,楚詔是最合適繼承爵位的兒子。


  老夫人不覺得有什麽,鄞州夫人聽了卻受不了。


  倒不是為她姐姐抱不平,而是對她來說,庶子就是別人家的兒子,本質跟她沒有關係,若是將來真是楚詔繼承爵位,那她這個姨母就撈不著太多好處。


  清辭深諳人心,不用想也知道被擋了路的鄞州夫人會做什麽:“她害過你?”


  楚詔神色平靜道:“在我馬鞍下放鋼針,想讓馬受驚把我掀下馬踩死;在我必經的路上抹豬油,想讓我摔下湖裏淹死;在我飯菜裏放老鼠藥,想讓我哪怕不死也變成智力殘缺。”


  比這些更加歹毒的招數清辭都見過,但如果是發生在楚詔身上,那她是半點都忍不了,不由得怒上心頭:“蛇蠍婦人!”


  楚詔抿了口茶:“這些我都沒有中招過。”


  沒有中招自然是最好,但沒有中招隻能說是楚詔命大運氣好,不代表就可以原諒鄞州夫人的所作所為。


  清辭慍怒問:“老侯爺和老夫人沒有對她做出什麽處置嗎?”


  說到這裏,清辭又記起在馬車上沒能把上他的脈的事:“你的傷到底怎麽樣?給我看看脈象。”


  “已經沒事了,你開給我的藥方我再吃兩貼就好。”楚詔還是避開了她的手。


  繼而,又把話題帶回來:“我母親小時候命裏有過一個大劫,是她替我母親擋了,所以我母親一直把她當做恩人,再加上是唯一的妹妹,一直都比較護著。”


  “她被發現對我做這些事後,一哭二鬧三上吊,說她錯了,再也不敢了,是一時鬼迷心竅,又對我母親說,她隻是不想她親侄子將來屈居人下,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她和孩子,我母親心軟,哪裏經得住她的感情牌?”


  所以毫無懸念的,老夫人原諒了這個妹妹,老侯爺也就隻能禁止鄞州夫人接近楚詔,將楚詔帶到自己身邊照顧,事情最終不了了之。


  但既是如此,那麽鄞州夫人後來又是怎麽被趕去鄞州的呢?

  清辭問:“後來呢?”


  後來?楚詔眼底閃過一絲輕蔑:“後來那都尉犯了錯,遭了貶謫,她就反悔了,不願跟著那樣一個人,想和離,我外祖那邊不肯,畢竟柳家本身是書香門第,做不出這種事,我母親也勸她不要衝動,慢慢來,好好做事,以後還有官複原職的機會,她表麵答應,其實內裏對我爹動了心思。”


  清辭下意識問:“什麽心思?”


  楚詔唇邊的笑多了嘲弄的意味:“你說什麽心思?”


  “……”其實剛問完清辭就反應過來了,“她,勾引你爹?”


  楚詔默認,清辭心底頓時生出一層厭惡。


  不過也是,她那樣的人,一來是不想離開繁華的帝京去地方過小日子,二來是不想離開位高權重的侯府,隻做個小小芝麻官的妻子,那麽有什麽既能永遠留在帝京,又能永遠不離開侯府的辦法呢?

  當然是成為老侯爺的女人。


  老侯爺忠厚耿直,重情重義,老夫人又是她的姐姐,且侯府後院隻有一個妾室,她若是能進侯府,哪怕隻是做個妾,也要比做普通官員的正妻要風光和體麵,日子也舒坦,像鄞州夫人那樣會“打算”的人,怎麽會不動這個心思?

  可不管怎麽說,老侯爺都是她的姐夫,老夫人對她那般好,她還想搶她的夫君,著實卑劣,令人不齒。


  清辭搖了搖頭,又問:“她用了什麽計謀勾引你爹?”


  楚詔哂笑:“來來去去就是那麽幾招下三濫的手段——她在我爹的茶水裏下了迷情藥,想生米煮成熟飯,可惜老天都不幫她,那杯茶被我爹隨手倒給匯報事情的屬下。”


  那屬下說著說著,就在老侯爺麵前失態了,老侯爺不是隻會打仗的大老粗,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為了引出下藥的人,他沒有聲張這件事,而是設了個局,讓那人以為他已經喝了藥。


  再然後,鄞州夫人的醜態就這麽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一而再,再而三,老侯爺不可能再容許這樣歹毒又卑劣的女子繼續留在府中,老夫人也無法原諒自己的妹妹竟對她的夫君有非分之想——這跟背後捅她一刀有什麽區別?夫妻倆終於下定決心,要將她送回鄞州。


  鄞州夫人自然不可能就那麽輕易妥協,她先是淚水漣漣,抽抽搭搭地哭訴一番自己隻是不想過苦日子,想為自己搏個前程,做這件事的時候她也很自責很愧疚,但她沒有別的選擇雲雲。


  見老侯爺夫婦無動於衷,她下場已定後,又形如潑婦,瘋狂罵街,更指著老夫人說是她搶走了她的運,這樁婚事本來是她的,就是小時候替她擋了劫,如今她才會這般倒黴。


  字裏行間毫無邏輯,但老夫人出身書香門第,知禮明恥,何曾被人這樣辱罵過,更別說這個人還是她一直愛護的妹妹,一時難以接受,當場昏厥。


  老侯爺見愛妻如此,大怒之下,直接讓人把鄞州夫人綁了,即刻送往鄞州,同時下令,此生不準她再踏入帝京一步。


  老夫人一連昏迷數日,老侯爺一直在床邊照顧,沒有去上朝,文熙帝問起來才知道了緣故,吩咐下去,不準大家議論此事,全了安平侯府和柳家的顏麵。


  “原來是這樣。”


  聽到這裏,清辭總算徹底明白,難怪今晚禦書房裏,文熙帝和陸大學士聽到鄞州夫人的名字會是那種心照不宣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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