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6章 魚生艱難

  清辭回想起和爭渡初見的全過程,她救下爭渡之後就遇到楚詔,楚詔那天好像是路過辦事,如果爭渡一早就知道楚詔會經過那條路,特意在那裏等他呢?

  燕竹知道楚詔將他視為敵人,所以篤定隻要爭渡說出洛輕舟的身份和洛家的冤案,楚詔為了保存扳倒他的人證,就一定會將爭渡留在身邊……事實上,她當初就是因為這個才留下爭渡。


  他們的計劃周全,唯一出的紕漏就是爭渡先遇到了她,被她所救,被她留在身邊。


  ……不不不,還是不對。


  她留爭渡在身邊後,對她十分信任,很多事情都沒有避著她,包括算計燕竹,如果她真的是燕竹的人,早就把那些事情都告訴燕竹了,燕竹又何至於被她害死?

  清辭心亂如麻,她既覺得爭渡可疑,又覺得爭渡無辜,她私心裏當然希望是後者,她前世遭遇的背叛已經夠多,今生真心對她好的人就那麽幾個,實在不想再失去一個。


  白珩舟看著她落寞的側臉,心微微抽了一下,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借此給她支撐,低聲問:“要怎麽做?”


  清辭搖搖頭:“先試探一下是不是她吧。”


  她不想冤枉任何人,更別說這個人很可能是爭渡。


  ……


  當晚,清辭吩咐範嬤嬤準備祭奠老祖宗的東西。


  範嬤嬤一怔,神情很快暗淡下去,有些神傷地點點頭:“是。”


  爭渡不明所以,舉起手發問:“為什麽現在要祭奠老祖宗?”


  清辭道:“後日是老祖宗的百日,理應祭奠。”


  爭渡這才明白,跳下椅子:“那我幫範嬤嬤一起準備吧。”


  範嬤嬤笑了笑:“好。”


  清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什麽都沒有說。


  夜已深,白珩舟獨自走在廊下,天際皓月照著他瑩白如玉的臉龐,他一貫清冷,此刻月色烘托,更顯得他的出塵絕倫。


  忽然,他腳步一頓,向後轉身,隻見一道紅光自平地掠起,紅光裏出現個一個身穿紅白色調衣服的少年,他相貌俊秀,眼角一朵盛開的荷花,他看到白珩舟有點怯怯,但還是鼓起勇氣要說話:“……”


  白珩舟卻冷聲說:“變回去。”


  少年愣了一愣,然後也聽到漸近的腳步聲,有人來了,他當即轉了半圈,紅光一閃,人已不見,地上多了一尾蹦蹦跳跳的鯉魚。


  爭渡的身影也從轉角處走過來,一眼就看到地上的魚:“誒?這不是小鯉魚嗎?怎麽跳到這兒?”


  她連忙將鯉魚抓起來,這鯉魚通體雪白,隻有背鰭上一朵荷花圖案,十分漂亮,正是那尾從上官府裏帶出來的錦鯉。


  爭渡看白珩舟在場,立即懷疑:“小白,是不是又是你?你怎麽老跟它過不去?縣主都說了,小鯉魚是世間罕見的金眼鯉魚,不能吃,你要是想吃魚我讓廚房給你做別的魚。”


  白珩舟沒解釋什麽,隻道:“看好它。”然後轉身離去。


  爭渡抱著“差點被吃”的鯉魚回房,放回魚缸,又撒了些魚食算是安撫它受驚的小心靈,然後就去忙別的事情。


  原本趴在窩裏睡覺的紅鬃獸,忽然跳上魚缸所在的那張桌子,一獸一魚對視著,進行了某種凡人聽不到也聽不懂的交流後,紅鬃獸才又回到自己的窩裏。


  而那鯉魚,在魚缸裏遊來遊去,吐出一串泡泡,明明是完全看不出它的表情,但就是莫名感覺它很憂愁。


  唉,它都當了大半年魚了,什麽時候才到頭啊?

  魚生艱難。


  ……


  “你確定?元清兒明天真的會去祭拜東陽大長公主?”


  春風醉裏,兩個男子坐在二樓雅座裏,聽著霏霏之音,觀著一樓高台上舞娘曼妙的身姿,身旁紗幔輕薄,隨風搖曳,若有若無地顯現出那兩人之間詭譎的氣氛。


  春風醉是一家歌舞坊,地址就在原來的風月閣,風月閣被朝廷查抄完畢後,重新拍賣,被一個波斯商人買下,重新開張,生意雖然沒原來的風月閣火爆,但憑借著風月閣的餘熱,也漸漸在帝京站穩腳跟。


  “確定,明天是都老太君百日,她對老太君一向孝順,肯定會去拜祭。”另一人說完,語氣又有些猶豫,“孫兄,你就一定要跟她過不去嗎?她真的不好惹,上次寧王府的事情你忘記了嗎?”


  孫遠神情陰鬱,冷笑出聲:“這次我有萬全的計劃,一定會讓元清兒和謝忱一起身敗名裂!”


  那人大驚:“你還要算上謝忱?”


  “他們在寧王府聯手下我的麵子,讓我成了整個帝京的笑柄,這筆賬我要是不算,我孫遠就是孫子!”孫遠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又啪的一聲放下酒杯,眸光裏全是陰鬱。


  “等著看吧,明天就輪到他們生不如死了!”


  ……


  老祖宗百日那天,清辭穿戴素淨,站在縣主府門口,看著下人將拜祭的東西擺上馬車。


  爭渡往四下看看,沒看見白珩舟,奇怪地問:“小白不跟我們一起去嗎?”


  清辭道:“小白最近身體不太舒服,讓他在家休息吧,總歸隻是去陵園拜祭,應該不會出什麽事。”


  爭渡吐吐舌頭:“但一定會遇到上官家的人。”


  清辭一笑,無所謂道:“遇到就遇到,怕他們不成?”


  原本範嬤嬤也要跟著一起去,但自從前天清辭吩咐她準備老祖宗的拜祭用品後,她就觸景生情,鬱鬱寡歡,清辭怕她去了陵園看到老祖宗的墓碑會更受不住,大悲之下傷了身體就不好了,所以就隻帶著爭渡和夏蘭以及兩個護衛出門。


  到了上官家在城郊的陵園,果然遇到了上官府眾人。


  上官循自從被迫告老辭官後,身體每況日下,到現在已經是得杵著拐杖,看到她帶著人走來,頓了頓,蒼老道:“你也來看老祖宗?”


  清辭淡淡:“嗯。”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上官循也沒什麽好對她說,歎了口氣,讓開了路:“去吧。”


  有了上官循首肯,上官家其他人再怎麽不待見清辭也不敢有異議,清辭讓人將祭品擺上,提起裙擺,虔誠跪下,夏蘭點了三支香給她,她拿在手裏,拜了拜。


  按說皇室的大長公主百日,理應更加隆重才是,但老祖宗生前就不喜歡熱鬧,留下的遺囑也交代除了下葬那日,無論清明還是中元,自家人來掃掃墓即可,不必太過鋪張,所以今日來拜祭的隻有上官家的直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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