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0章 幽鈴團
幽鈴團,江湖有名的雇傭團夥,無論殺人越貨,總之給錢就做,毫無仁義道德可言,十分臭名昭著,老巢就在這座沙子林裏,但因其行蹤詭異,出手狠辣,哪怕知道老巢在這兒,官府出兵幾次都奈何不了,楚詔在內閣就看過不少請求朝廷派兵支援的折子。
但他今天親自來會這個幽鈴團,不單是因為他們作亂太多,朝廷已經忍無可忍,還因為他們鮮為人知的另一層身份——幽鈴團,也是燕竹豢養的殺手團。
比起在河中府被他和清辭端掉的黑衣客,幽鈴團藏得更深,幾乎沒有人知道和燕竹有關,若不是楚詔一一翻查燕竹的賬本,發現他每年都有一大筆收入來曆不明,深入調查,否則都不知道原來他還有這麽個賺錢工具。
他奉皇命清理燕竹留下的種種勢力,這個幽鈴團,他當然也要處理。
楚詔手指輕敲扶手,似笑非笑地看著十七,閑閑地道:“你平時不是自詡武功天下第二,現在不正是你表現的好時候?”
十七悶聲道:“第三。”
楚詔挑眉。
十七撇撇嘴:“我武功天下第三啦,我不止打不過您,我還打不過那個姓白的。”
他當然打不過白珩舟,不過楚詔還挺好奇:“這麽老實認輸可不像你。”
“沒辦法,他打人好狠,說是切磋,他根本就是往死裏揍我,要不是我認輸,主子您可能就再也見不到我了。”十七控訴。
楚詔反而道:“那豈不是正好?”
侍衛們都笑了起來,十七好大沒臉:“主子你……”
楚詔神情驀然一收:“噓。”
十七立即噤聲,侍衛們也都安靜下來。
然後他們就都聽到一聲自樹林深處傳來的,“叮——”
隻有一聲,但不容忽視,十七麵色凝重地回頭問楚詔:“是鈴聲嗎?”
楚詔道:“嗯。”
那一聲脆響堪稱空靈,好似近在耳畔,又好似遠在天邊,十分詭異,侍衛們都圍在楚詔周圍,手中握著長劍,神經緊繃,四處張望,也不知是不是頭轉得太快,有些人仰起頭看黑壓壓的天空,竟有四分五裂之感,像一個破碎的夢境。
“叮——”
“叮——”
鈴聲開始密集起來,從每一聲都很清晰到聲聲重疊,混成古怪的音調,仿佛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嗚咽,又像是戲劇裏那些尖銳咿呀的唱腔。
十七忍不住捂住耳朵:“好詭異的鈴聲。”
楚詔沉聲:“否則也不會叫‘幽鈴團’。”
十七最不爽裝神弄鬼的招數,大聲喊道:“有本事就出來跟小爺單挑,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有什麽意思?實話告訴你們,小爺我不怕鬼,你們嚇唬不到……”話還沒說完,樹上突然滑下來個東西和他麵對麵,竟然是一張人臉,他當即嚇得大叫,“啊——”
十七快速後退,手中長劍橫豎左右砍了幾下,原來所謂人臉其實是一塊木牌畫了圖,已經被砍成好幾片掉在地上。
楚詔低聲道:“留心,戒備。”
侍衛們都被這林子裏詭異的氣氛恐嚇到,不自覺地吞咽口水,睜大了眼睛警惕周圍,突然,鈴聲變得急促,還伴隨著女子尖銳的笑聲:“嗬嗬嗬哈哈哈……”
十七感覺到了什麽,霍然回頭,便見林子深處有什麽如同颶風之勢飛快襲來,一眨眼間就掀翻了兩個侍衛,猛獸狩獵般直撲向輪椅上的楚詔,他驚聲大叫:“主子小心!”
楚詔猛地抬起頭,隻看見一團黑霧鋪天蓋地而來,而黑霧裏,還有一張森然的笑臉!
縣主府裏,清辭猛地驚醒過來,脫口而出:“楚詔!”
她腳邊趴著睡的白虎也醒了過來,感受到她強烈的恐懼和不安,一轉身化為人形。
清辭怔怔地看著前方,房間裏沒有點燈,隻憑窗外的餘光照亮,一室的琴棋書畫,小軒窗邊還放著一盞開得正好的玉蘭花,一切都是那麽幹淨又寧和。
……這是她的書房。
清辭慢慢從夢境剝離出來,才發現身邊站著一臉擔憂的白珩舟,頓了頓,她輕聲道:“你怎麽在這裏睡?小心著涼。”
白珩舟伸手抹過她的額角,指尖一片晶瑩水珠:“你流汗了。”
“我做了個噩夢……”清辭又記起夢裏看到的東西,有一團仿佛有實質的黑霧,張開了血盆大口,把楚詔一口吞進去,然後又變成一張人臉,咧嘴笑了起來,嘴角慢慢流出血。
算不上多可怕,可她就是沒由來一陣心慌,清辭按了按心口,不知是對白珩舟解釋,還是安慰自己:“是因為趴著睡的緣故。”
她又看向窗外,也不知是什麽時辰,四下一片漆黑,她記起一件事:“小白,我那天讓你飛鴿傳書告訴楚詔鄞州夫人來帝京的事情,你傳了嗎?”
白珩舟點頭:“嗯。”
“沒有回信嗎?”
白珩舟淡淡道:“楚詔去晉州,飛鴿一來一回,至少四日。”現在才過兩天。
是啊,她怎麽忘了這個……清辭按了按自己的眉骨,清醒了一些,嘴角輕扯:“算了,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吧,我也睡了。”
白珩舟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才轉身出門。清辭卻再無睡意,幹坐了一會兒後,起身找出輿圖,手指在地形上滑動,找到了晉州。
晉州多山林,還有很多五花八門的部族,她曾聽天樞子提起過,幾十年前苗疆動亂,舉寨遷移,四散在天下,有一支分支就留在了晉州,據傳聞,苗人擅蠱……
哎呀!!
楚詔是去清理燕竹的殘部,又不是去清理苗人,她杞人憂天什麽?
清辭一把合上輿圖,眉間有些煩躁,正想睡覺了事,卻見白珩舟去而複返,手裏多了一碗熱乎的湯水,遞給她:“喝了吧。”
清辭一聞味道就知道:“是安神湯?”
白珩舟點頭,清辭怔了怔:“你熬的?”看她睡不安穩,特意熬的?
白珩舟再次點頭,清辭抿了下唇,聲音輕了許多:“謝謝你。”
有了一碗安神湯,清辭後半夜睡得很踏實,沒有再夢見亂七八糟的東西,那個光怪陸離的夢也隨著清晨一聲雞鳴,而徹底被她淡忘在腦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