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9章 給你取個名字
修煉成人的虎,基本上已經脫離一般老虎的行為習慣,但像發情期這種與生俱來的習性對他還是有些影響,相比平時,他現在的情緒更為敏感,就比方他昨天看到清辭流血,心中的殺戾明顯加劇,如果不及時控製,像他這樣的,一旦失控,就是入魔。
近郊的風多幾分城中風的凜冽,少幾分城中風的繁複,經過他身邊時,風速都慢了些,好似怕不小心驚擾到他的修煉。
天樞子想起當年第一次見他,他的個頭比這個窗戶還矮,一臉稚氣,但也是這麽冷冰冰,他一度以為他是一個沒有嬉笑怒罵情緒的人,圍著他研究了好久,後來才知道他不是沒有,隻是不在外人麵前展示而已。
對著那個人的時候,別說是笑,撒嬌賣乖都會,比誰都討喜。
唉,那個人啊……
往事總是唏噓,輕歎口氣,天樞子問:“你沒打算回去了嗎?”
白珩舟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天樞子直起身,拂去衣服上沾上的灰塵,負著手走到他麵前:“你到底不是凡人,在人間待太久不好,清辭身邊沒什麽事的話,就回去住幾天,當是應付。”
白珩舟調息完畢,站起身,冷淡道:“不想再回那個地方。”
“你都三百年沒回去過。”
白珩舟問:“三百年很長嗎?”
天樞子反問:“三百年很短嗎?”
白珩舟沒再說話,天樞子也沉默了。
三百年可以很長,也可以很短,人間幾次天下顛覆,大荒裏幾個來來回回也就過去了。
天樞子歎氣:“其實我也不想再回那個地方。”
白珩舟看向他:“你可以不回去?”
“想什麽呢?當然不行啊,我早晚要回去的,你早晚也還是要回去,”天樞子笑了,聲音淡淡道,“我們都是要回去的。”
他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壺酒,舉起來對著天空一敬,然後仰起頭灌入口中,些許酒液從他嘴角滑落,一路浸入白色的領口裏,天空又飄飄灑灑落下雪花,他忽然嗤笑一下。
白珩舟搖頭,卻不知是表示自己不會回去,還是別的什麽,一如既往的少話,沒有解釋,準備走了。
天樞子忽然問:“你沒跟清辭提過那裏的事吧?”
“沒有。”白珩舟看著白雪落滿長街,沒什麽情緒地說,“但她早晚會知道。”
天樞子用隻有他們兩人才懂的深意說:“確實早晚會知道。”
白珩舟低下頭,天樞子一笑作罷:“過兩天你抽空再過來一趟,我幫你壓製一下……我都在你身上聞到那味兒了,要是被‘那邊’的人察覺,我可不保你。”
白珩舟點點頭,他前腳剛走,後腳茅草屋就又來了客人。
天樞子眯起眼睛,看著那個一身道袍的美貌男子,調侃道:“稀客啊,什麽風竟然把天璿老板吹來了?”
天璿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握在身前,毫不避諱道:“我跟蹤別人來的。”
“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嗎?給你個麵子不拆穿你而已。”天樞子笑。
天璿挑眉:“我以為是懶得搭理我。”
“我剛才那句話也是給你麵子,早知道你不介意,我就不說得那麽客氣了。”兩人相視一笑,像經年不見的老友那般,天樞子舉起酒瓶,“喝麽?”
天璿接過:“喝。”
天樞子就丟給了他一壺,然後飛身上了屋頂,躺在茅草堆上。
天璿跟著他上去,默不作聲地喝了一口,他其實不愛酒,平日隻喝茶,所以淺嚐即止,偏頭看他:“我們是不是也有幾百年沒有見麵?”
“嗯哼~”
“你還是老樣子,一點沒變。”天璿道。
天樞子笑了出來:“我們都到這個境界了,還能有什麽變化?別說是區區幾百年,幾千年都會是老樣子。”
天璿將目光從他天生自帶風流笑相的臉上移開,又喝了一口酒,淡淡道:“說的是啊。”
……
白珩舟怕再出現細作刺殺的事情,從茅草屋離開後馬上就回了縣主府,第一時間去見清辭,那會兒清辭因為困倦,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他動作輕微地幫她蓋上衣服,然後就化了原形,趴在她身邊休息。
朦朦朧朧裏,他做了個淺淺的夢,夢裏有漫山遍野的芫花,紫紅色的花蕊開遍了目光所及處,有個人一襲白衣走在其中,仙氣縹緲,笑著問:“你有名字嗎?”
他搖搖頭,她又笑起來,眉心的朱砂灼灼奪目:“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吧,你是白虎,嗯~那就叫小白吧!”
他無所謂:“嗯。”
“嗯什麽嗯?哪有人的名字就叫小白?我逗你的,你還真信了。”
“你取的,我都可以。”
可能是他太過認真,她都不好意思再逗下去,認真地想了起來,無意間瞥見那邊江麵上停著一艘小船,心頭一動:“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舟……橫……橫舟?珩舟?”
她立即拍手道:“對,你就叫白珩舟!珩是玉,因稀少而珍貴,舟是船,江湖浪跡飄搖自在,最合適你了!”
他某種化開溫柔:“好。”
她高興地在原地轉了一圈,裙擺蕩開銀色的流光,笑彎了的桃花眼比芫花還要奪目:“白珩舟,白珩舟,真好聽!”
睡夢中的白虎的腦袋蹭了蹭自己的爪子,神情格外舒適。
……
他們這邊睡得安穩,遠在晉州的楚詔已經被困在深山老林裏三個時辰。
雪剛剛停,堆在枝頭還沒來得及融化,被穿林的冬風刮起,像一大片白色紗幔在天地間茫茫鼓動,十七招呼侍衛撐傘給楚詔遮雪,又飛上枝頭遠望,天漸漸黑沉,萬物的輪廓也隨著黑暗的降臨而變得朦朧。
十七看著看著,無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從樹上翻下來:“主子,天都要黑了,這個林子古古怪怪,我總覺得天黑後會出大事,要不我們還是走吧?”
楚詔一身黑衣坐在輪椅上巍然不動,眉眼清絕,隨著林子裏光線逐漸暗淡,他的眸子也越來越深:“幽鈴團隻在夜間出沒,我等的就是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