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2章 果
燕竹嘴唇顫抖,說不出一句話,他恨不得將清辭撕咬成碎片,可事實上,他站都站不起來,昔日風華無雙的五皇子,如今滿身血跡渾身狼狽,隻能咬緊了牙齒,像一條跳上岸的魚,撲騰著掙紮。
清辭走到欄杆邊蹲下,更近距離地看著他:“從疏妃和舒貴妃的矛盾開始,到禾雀圍場寧王牽涉其中,再到昨晚乾心殿對峙,都在我們的計劃內,寧王一步步露出敗勢,讓你以為他是要輸了,其實我們都是為了最後能將你策劃陷害他的事情在皇帝麵前揭露出來,讓你再無洗脫的可能,你看,一切都在我們的預料中。”
“還有薑鬱,她一開始確實是站在你那邊,誰叫你嗣王殿下讓人那麽不放心呢?我隻用了三言兩語,她就不相信你,轉過來與我合作了,也感謝殿下這麽信任我,把薑鬱介紹來找我,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原來你的勢力已經蔓延到順國。”
“現在啊,你在國內國外,明裏暗裏,所有的爪牙都被我鏟除幹淨,哪怕你是百足之蟲,這次也死定了。”
哪怕清辭已經控製了情緒,但大仇當前,她還是抑製不住眼底的情緒波動,燕竹是何等人精,怎麽會看不出來,她那些快意裏還有深藏的痛和恨。
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痛到這個地步,恨到這個地步,不恰恰是當年愛得太深沉麽?
燕竹突然就笑了起來:“哦?這麽說,你還曾愛上過我?你這麽恨我,看來你前世是死在我手裏?那我不冤了,起碼前世報過仇了,哈哈哈——”
他笑得幾乎要斷氣,覺得自己扳回了一成。
白珩舟麵無表情地往前一步,手指一動,燕竹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掐住脖子,生生從地上提了起來。
“唔——”燕竹臉色漲紅,額頭上青筋暴露,將要窒息。
清辭冷眼看了一會兒,才揮手讓白珩舟放開他,白少爺也不客氣,猛地將他擲向牆壁,砸得他五髒六腑幾乎碎裂。
清辭站了起來,睥睨地看著他,眼中的情緒如潮水般飛速褪去,然後也笑了:“你是這麽認為的?倒也可以,你開心就好,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前世的你很成功,雖然除掉了所有兄弟、用慢性毒藥害死了你父皇,但你始終片葉不沾身,幹幹淨淨地登上九五之位。”
“你明白我什麽意思嗎?就是說,你其實也算天命之子,今生若是沒有我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攔,那個位置最後也會是你的。”
沒什麽比告訴一個野心家他本來能夠成功,因為自己阻止才一敗塗更殘酷的事情了。
燕竹神形俱滅,也不知道哪裏找來的力氣,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撲向柵欄,伸長了手要抓清辭:“元清兒!元清兒!!”
“上輩子你榮登九五,萬民拜在你腳下山呼萬歲,這輩子你隻配做囚車上,由百姓一路用臭雞蛋爛菜葉子‘歡送’上刑場。”清辭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臣在此,恭送陛下了。”
話說完,清辭一拂寬袖:“走了,小白。”
直到他們走出牢房,燕竹的叫聲還持續著,一句句“元清兒”全是他的恨,清辭站在天牢門口麵無表情地聽了好一會兒。
最後反而是白少爺來催促她:“走吧。”
清辭笑:“不急,再聽聽。”
白珩舟皺眉,這有什麽好聽的?
清辭微微仰起頭,對著初升的冬日閉上眼睛,前世很多事情她都記得,唯獨臨死前那段記憶模糊了,隻記得很疼,忘了有沒有叫,也許有吧,像現在的燕竹一樣,叫得這麽慘。
上一次燕竹被抓進宗人府,她沒什麽感覺,本以為是已經釋懷了,今天當著燕竹的麵,再將前世的事細數出來,方才知道,不是釋懷,隻是埋得太深,要挖出來方才知道那根刺始終都在,疤其實根本沒有愈合。
“縣主如願以償了,縣主開心嗎?”薑鬱從轉角處走了出來,彈去肩上的積雪,看來是站在那兒等他們有一會兒了。
清辭走出天牢之前已經將易容恢複原樣,回頭與薑鬱對視一眼,兩人都是一笑,她拱手道:“還要多謝鬱公主相助。”
薑鬱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奏折:“你們皇帝陛下已經簽了議和文書,不日我就會返回順國。”
清辭挑眉,倒是沒想到文熙帝會這麽快簽文書,看來是薑鬱在乾心殿說的話震撼了他,他也怕夜長夢多:“皆大歡喜,很好。”
薑鬱走向她,腰間香囊叮叮當當:“既然縣主已經達成所願,是否也該告訴我後半步該怎麽做?”
那日在小院,她為了說服她背叛燕竹,給她出了一個既不需要破壞議和,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主意,但隻說了一半,另一半要等她幫她在文熙帝麵前指控燕竹,扳倒燕竹、兩國議和成功後才會告訴她。
清辭從懷裏拿出一個精致的小香囊,遞給她:“我為公主想的注意就在這個錦囊裏,公主看了便知。”
薑鬱立即接過,打開錦囊一目十行地看下來,漂亮的淺藍色眸子像點亮的星空那般,瑩瑩發亮,她倏地重新看定了清辭,神情激動,好一會兒才說:“你,隻做個安平侯夫人,可惜了。”
說實話,如果她是順國人,她一定會殺了她,她可以在她死後為她冊封,給她無上榮耀,讓她成為千古第一人,但絕對不會讓她活。
這樣聰明的女子,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能左右天下大勢的女子,無論她宣稱自己是誰的人,她都不會放心,除非她沒有心跳,不會呼吸。
還好,她是大焉的人,手伸不到順國去。
清辭坦然接受了這句稱讚:“誰說不是呢?”就是燕竹,也曾誇過她是可以出將入相的奇才。
薑鬱端端正正對她行了個禮,這是她們自相識以來,第一次這樣正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有緣再見。”
清辭回了一禮:“最好不見。”
薑鬱一笑,轉身走了。
清辭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嘴角意味不明地勾起:“不出意外的話,再聽到她的消息,應該是她兵敗伏誅吧。”
白珩舟皺眉,不明白,她不是替她出了主意嗎?怎麽還會敗?
清辭沒有跟他細說,但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薑鬱又是下燕寧的麵子,又是毀五公主的容,完了還坑她一把,讓她也受傷,她怎麽可能幫她?
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也是。
清辭扶著脖子扭了扭,懶懶道:“雪停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