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0章 這一夜過去了
薑鬱怯生生地說:“嗣王殿下的意思是,挑起兩國戰火,消耗大焉國力,使得民不聊生,他便能在民間煽動輿論,說……說是文熙陛下野心作祟,故意毀壞盟約,嫁禍給議和使團,為的是有個正當理由開戰,大焉淪落到今日這個地步,都怪文熙陛下。”
“陛下為君不仁,不堪做這天下的主人,他就能理所當然地……取而代之。”
那些原本是薑鬱自己的計劃,現在全都嫁禍給燕竹,反正真真假假摻在一起,於此刻的燕竹來說,誰都會認為是真的。
睿親王冷笑:“如果燕竹的計謀真的成功,那麽無疑是在黎民百姓心中埋下一顆種子,將來他就是造反篡位,天下人也不會說他一句不是,反而會支持他,擁戴他,倒真是高瞻遠矚的好算盤。”
文熙帝終於把眼神落在燕竹身上,看了他好一會兒,嘴角微微抽動,似憎惡,似惱怒,似惋惜,似無奈,情緒複雜至極,便是清辭也看不太明白,老皇帝對這個兒子,竟然這般喜愛麽?
許久,文熙帝才道:“你若是沒有話說,就去天牢吧。”
燕竹還能說什麽呢?
事到如今,他方才明白,他自以為設下一個天衣無縫的局,實際上是入了別人的局中局,他今晚意氣風發地來收網,殊不知是一步步走進別人的圈套,他以為自己贏了,其實從頭到尾都輸!
寧王可以辯駁,因為那些事情都不是他做的。
但是他辯不了,因為那些事情全都是他做的。
禁衛軍抓住了他,經過清辭身邊時,燕竹被絕望覆蓋的灰色眸子忽然爆發出強烈的光:“……是你!”
一直都是你!
從來都是你!
從她將他從宗人府救出去開始,他就踏入了她的圈套!
清辭聲音宛若鸝鳥,帶著娓娓笑意,小聲道:“殿下別急,您在天牢等等,您那七個細作很快就會去陪您。”
原來如此,她之所以把他從宗人府放出來,就是為了引他自己暴露底牌,好將他徹底斬草除根,她是一定要讓他死透,死絕!
他那七個細作,每一個單拎出來都是足夠抵擋千軍萬馬的人才,現在都沒了,都沒了……
燕竹看著她那抹燦爛的笑容,眼底突然有了毀天滅地的瘋狂:“你樣的女人,要是不給我陪葬,我怎麽能甘心!”
他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掙開了禁軍,撲向清辭,薑鬱疾聲喊:“縣主小心!”
其他人看燕竹暴起,急忙大喊:“護駕!”
燕竹撲向清辭時,清辭不躲不閃。
他舉起雙手要掐斷她的脖子,原本清俊的麵容扭曲得像惡鬼,手快要碰到清辭細細的頸子時,卻聽聞“咻”的一聲,他的身體頓在了原地。
他慢慢低頭,看到了插在自己腹部的刀,
“熒惑……”
他吐出一口血,笑容更加淒涼:“這是我送你的刀啊……”
是,就是他送的,正是因為是他送的,沾他的血才更有意義。
清辭下手很有分寸,這一刀不會要她的命,她快速抽回刀,“驚慌失措”地喊:“嗣王爺,你為什麽要朝我撲來?我、我控製不住自己啊……”
文熙帝大怒:“帶下去!讓太醫治他,不準他就這麽死了!不準他死得這麽容易!”
燕竹被禁軍抬下去了,他出偏殿的最後一眼還是在看清辭,而清辭的臉色早已歸於平靜。
再然後,文熙帝下令三法司徹查燕竹,於是燕竹黨派的大臣個個灰頭土臉地被帶走審問。
忙忙碌碌一晚上,楚詔和清辭走出皇宮時,天邊的地平線上,剛好亮起金色。
楚詔低聲道:“天亮了。”
清辭眼底有光:“嗯,終於亮了。”
兩人各有心事地站了一會兒,清辭才回頭對楚詔說:“侯爺先走吧。”
楚詔顰眉:“你還要去哪?”一宿沒睡,還不回去休息?
清辭撣去袖子上不知何時沾上的一點灰塵,微微一笑:“陛下讓人為嗣王爺療傷,我身為太醫院的女醫,得去遵個旨啊。”
楚詔頓了一頓,明白她是想去跟燕竹了結恩怨。
也罷,有些事情確實需要個結局,他便沒有阻攔,隻道:“讓十七跟你去。”
“不用,他好好的時候都不能拿我怎麽樣,何況現在還被關在牢裏。”清辭對他微微一笑,“侯爺去處理後續的事情吧。”
燕竹雖然栽了,但需要善後的事情還很多,楚詔現在的確抽不開身,略略點頭,眼看雪花又簌簌飛落,就讓十七從馬車上取一把油紙傘給她:“別著涼了。”
清辭“嗯”了聲:“侯爺也小心。”
楚詔走後,清辭撐開油紙傘遮雪,肩膀突然一重,回頭一看,原來是白珩舟將一件鬥篷罩在她身上,又順手把油紙傘接了過去。
“又是來接我的?”清辭笑著問。
白珩舟傘麵朝她傾斜:“嗯。”
“不過我還要去一趟天牢。”清辭道,“一起去?”
白珩舟自然是點頭。
怎麽說天牢都是清辭住了小半個月的地方,跟獄卒打過招呼後,她也不用人帶,輕車熟路就找到燕竹所在的天字一號牢房。
若是後宮是第一會踩地捧高的地方,那牢房就當屬第二。
乾心殿發生的事情短短半個時辰已經傳遍了宮裏宮外,任誰都看得出來燕竹這回是完了,獄卒們也不怕得罪他,說了給他治傷,他們竟然隻是找了根布條草草把傷口一裹就沒理。
清辭唏噓不已。
躺在幹草堆上的燕竹聽到聲響,轉頭一看,竟然是她,蒼白的臉上旋即爆發出濃烈的恨意,掙紮著爬起來:“你還敢來!”
“我來給殿下治傷。”說是療傷,她卻揣著手站得巍然不動,根本就是在欣賞曾經高高在上的五皇子狼狽的樣子。
燕竹傷得很重,畢竟清辭那一刀隻是沒有要他的命而已,但他就是不願被她看到自己的敗勢,撐著地起身,踉蹌地撲向柵欄:“你、你!你為什麽要背叛我?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清辭微笑:“殿下的好,就是許我一個貴妃之位嗎?”話至此處陡然一沉,冷如冰雪,“你以為我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