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5章 砍下一隻手
薑鬱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把玩著腰間的香囊,漫不經心道:“少見,真少見,被我從自己家門口挾持帶走,你也沒有半點惶恐畏懼,單憑這個膽量,就比帝京那些閨秀貴女強上幾百倍。”
清辭眼睛撇過她的香囊,還是那個花鳥紋銀款式,她淡聲道:“公主才來短短幾日,就知道帝京閨秀都是什麽樣?”
“當然知道,就比方說昨天那個所謂的嗣王未婚妻,我隻是跟她開個玩笑,讓她在湖裏跟魚兒嬉戲,她今天就病得下不了床,嘖,比溫室花朵還要嬌貴,還有那個什麽侍郎家的女兒,明明是她自己說喜歡穿飄逸仙氣的衣服,我讓柞木把她的衣服扒光,隻給她一條羽紗,讓她在街上飄兩圈,結果她回去後就尋死覓活,真沒趣。”
薑鬱突然抓住清辭的手,眨巴眨巴眼睛,竟是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還是你最特別,我喜歡你這樣的,清兒姐姐,以後你多陪我玩兒吧?”
爭渡在一旁聽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大冬天把人推到湖裏,扒光未出閣的小姐的衣服……這根本就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她竟然還是個公主?明明就是個惡魔!
清辭跟她走了,她不會用什麽險惡的招數欺負她吧?
清辭倒是淡定:“論年齡我比公主還小一歲,論身份我與公主更是雲泥之別,實在擔不起公主這聲姐姐,承蒙厚愛,但公主的玩法太新奇,清兒膽子小,不敢。”
薑鬱撇嘴,甩開她的手坐回椅子上:“雖然我討厭極了你的態度,但我已經有點明白,你為什麽能從一個寄人籬下的鄉下孤女走到安平侯未婚妻的位置了。”
清辭微微一笑:“公主應該說‘從一個鄉下孤女走到蓬萊縣主這個位置’。”
她先是成為縣主,然後才成為安平侯未婚。
而不是因為是安平侯未婚妻,所以才成為縣主。
前者是靠自己,後者是靠男人,差別很大的。
聞言,薑鬱臉上古怪的笑意微斂,第一次看定了她。
她身上有一種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從容應對,徐徐不迫的氣度,你能感覺得出她不是在裝模作樣,所以並不讓人討厭,反而還讓人生出幾分想結交的想法。
薑鬱手指卷著自己的發尾道:“沒準我們真能成為好朋友。”
清辭隻是笑,沒有做任何回答。
馬車晃晃悠悠地在一座小院前停下,薑鬱掀起簾子跳下車,對清辭道:“下來吧。”
清辭沒有動,從車窗往外看了兩眼:“聽說公主昨晚與嗣王殿下遊湖,在湖上望見一處風景極佳的小院,心生喜愛,便斥資買下,作為別苑,想必就是這裏吧?確實不錯,公主好眼光。”
爭渡撇嘴,什麽“斥資買下”,是“派人搶下”吧?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倒黴蛋,把好東西露到這個野蠻公主麵前,隻希望將來她議和完回國,這院子能還給苦主。
薑鬱卻覺得都到這個時候,她竟然還欣賞起了她的小院,不由得眯起眼睛:“你好像真的不擔心我會對你做什麽?是覺得我不敢嗎?”
清辭莞爾,真心實意道:“公主這些天在帝京的所作所為,誰敢懷疑公主有不敢做的事情?但我人都在這裏了,怕與不怕,都改變不了我的處境,所以還不如看開一點,興許公主看我有趣,就不為難我了呢?”
薑鬱一怔,越發覺得她有意思,嬌笑起來:“好,就衝你的‘有趣’,我不為難你,我找你來隻是想跟你談一點事情,談完了我就放你們主仆離開。”
清辭頷首:“可以,不過談事情之前,公主請先把那個叫柞木的護衛的手,剁了吧。”
薑鬱幾乎以為是自己幻聽了:“你說什麽?”
剁手?剁誰的手?
柞木??
她在說什麽瘋話??
別說是薑鬱,就是爭渡也難以置信地看向清辭。
她們是人家手裏的人質,對著這個喜怒無常又格外殘暴的公主,能麵無懼色冷靜應對已經很有膽量了,竟然還敢要求她砍下自己護衛的一隻手?
開玩笑的吧……
那是她的護衛啊,為了人質砍自己護衛的手,要不是太了解清辭,爭渡都懷疑她是不是不要命了?
清辭的表情則明明白白告訴她們,她沒有在開玩笑。
她眼角微挑,淡聲道:“這一路,我一直在考慮要從哪裏開始砍?按說他敢打我妹妹,我就是卸下他整個手臂也不為過,不過看在我的大喜之日將近,便不那麽血腥了,砍下個手掌,讓我消了氣就可以。”
薑鬱的笑一直很虛假,這一瞬是真的驀然失笑,指著爭渡:“你的意思是,因為他剛才打了這個小奴婢,所以要砍下一隻手作為賠償。”
清辭理所當然:“是啊。”
薑鬱噗嗤一下,笑得花枝亂顫,險些直不起腰,腰間的香囊也隨著主人身體抖動而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而清辭神情至始至終都沒有鬆動,淡淡地看著她,薑鬱笑著笑著,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在她無波無瀾的眼神下,薑鬱覺得笑成這樣的自己好像一個小醜,在傻笑一件本來就不好笑的事情。
活了十幾年,薑鬱從來沒有在誰麵前這樣難堪過,她整張臉霎時冷下來,抽出鞭子倏地揮向清辭,鞭上帶著她十足的力道,咻的一下破空而出,如果真抽中她的臉,那必定是會毀容的。
爭渡下意識想撲上去幫清辭擋這一鞭子,清辭早知她會做什麽,先一把按住了她。
清辭非但不躲不閃,眼睛甚至眨都不眨一下,那鞭子就從她的臉側飛過,打落她的兜帽和發簪,一縷黑發散了下來。
這是自見麵以來,薑鬱第一次對清辭動手。
爭渡的心乒乒乓乓地跳著,但臉上不敢露出害怕之色——哪怕她已經被這個說動手就動手的公主震住,因為她知道,這是清辭的策略。
一是替她討回公道,就像當初她被周小姐打了一巴掌,她親自上門教訓了人家一頓替她出氣一樣,她不會讓她平白無故受委屈,這是她保護她的方式。
二是她要讓薑鬱知道,她元清兒不是可以隨便她耍弄欺負的人,她是蓬萊縣主,是不能冒犯的大焉貴女,她是自願跟她走的,算不上她的人質,所以她們是平等地位,跟她說話,必須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