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4章 罵人不帶髒
薑鬱笑容依舊,眸底卻流淌過了一抹陰冷之色,抽出纏在腰上的長鞭,忽的朝爭渡抽去。
爭渡眼角瞥見,連忙躲閃,也就是這一個分神,她被柞木一巴掌箍到臉上,那就好像是有人拚盡全身力氣揮舞鐵棒往人的頭上砸一樣,爭渡當即口鼻崩血,有那麽一瞬間整個腦袋都是空白的,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柞木被她戲弄了那麽久,早已是暴跳如雷,舉起拳頭就朝她砸下去,要砸她個腦袋開花,死無全屍,爭渡躲也來不及躲,圍觀百姓驚叫起來。
就在此刻,人群外傳出一句清冽的喊聲:“住手!”
同時飛來三根銀針,刺中柞木的手臂,銀針刺的位置巧妙,哪怕柞木皮肉厚實刀槍不入,也被逼得當即收回手痛呼。
薑鬱驀然回頭,便見一女子從人群分出的小道中間走來。
她披著藕粉色的鬥篷,長至腳踝,邊沿被雪水浸濕而透出深色,有趣的是,竟與鬥篷上的錦鯉戲水圖相得益彰,仿佛是那水蔓了出來,平添了幾分栩栩如生。
大概是為了遮雪,她將寬帽簷立了起來,罩在頭發上,鬥篷的內襯是白色,顯得她的膚色愈加雪白,眉眼愈加烏黑,微抿的唇瓣愈加嬌嫩欲滴。
這是一張不是特別漂亮,但越看越有意思的臉,薑鬱甚至覺得,這是她這些天在帝都的所見所聞以來,最順眼的一張臉。
清辭預料到薑鬱會上門來找自己,也想到她來的陣仗不會小,隻是沒想到是今天,看了眼小臉上一個清晰巴掌印的爭渡,她笑意清寒:“都說順國來的鬱公主是真性情,比咱們大焉將門之女還要磊落大方,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不過大焉與順國以後就是一家人,鬱公主能賓至如歸,方才顯得我們招待周全。”
她這話聽起來是在誇人,但深究之下卻是罵人不帶髒字。
所謂真性情,說難聽點就是沒教養,磊落大方?怎麽個磊落大方法?拳打家丁掌摑丫鬟的那種大方嗎?一家人?誰跟她是一家人,不過是戰敗國家求饒議和,她憑什麽這麽囂張?賓至如歸?確實,她的所作所為,也未免太不把自己當外人。
也不知道是誰給她的臉?
薑鬱反應了一會兒,眯起眼睛:“你是在諷刺我麽?”
清辭笑:“哪有?我分明是在誇鬱公主坦率開朗,你從哪一句話聽出我在諷刺你?空口白牙張嘴就來,這可是汙蔑。”
她學著她剛才說的話回懟,笑意輕慢,見血封喉。
薑鬱初一見麵就在她嘴下連敗兩場,俏皮的笑容都比平時幹了,她慢慢收起鞭子,道:“我說這小丫頭的嘴巴怎麽這麽厲害,原來是有蓬萊縣主珠玉在前,平日教導有方。”
“鬱公主誇獎,清兒受之有愧,”清辭手一引,“公主登門,招待不周,萬望見諒,花廳裏請。”
“你家門檻太高,我就不進去了,還是你跟我走吧。”
話音還沒完全落下,薑鬱驟然出手,將鞭子甩向爭渡,纏住爭渡的脖子,一把將她拽到了自己手裏。
清辭眼睛一睜,往前一步,冷眉沉聲問:“公主這是什麽意思?”
薑鬱笑得眉眼彎彎:“沒什麽意思,隻是感覺縣主好像很在乎這個小丫頭,那就請縣主和她一起到我那兒做客唄。”
做客?就差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明目張膽地威脅她,算什麽做客!
清辭慍怒,在叫不叫白珩舟之間一忖,終是按捺住了衝動——薑鬱見過白少爺出手,哪怕白少爺現在是女裝,但說不準會被看穿招式,屆時暴露出她是“楚辭”的真相,事情會更不好收場。
也罷,既來之,則安之,她不信她真敢對她怎麽樣。
清辭抿唇,微笑:“那麽,公主要帶我去哪裏?”
薑鬱還是喜歡這種由她掌控全場的感覺,她芊芊手指拿起鞭子尾撓撓爭渡的臉蛋,輕笑道:“現在不是我讓你去哪裏,你就要去哪裏嗎?”
清辭藏在鬥篷下的手慢慢捏緊,臉上則笑得越發溫和:“說的也是。”
薑鬱使了個眼色,侍衛便牽來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車廂壁上裝飾滿了各式各樣的寶石,連車轅都是鑲金的,奢侈到了極致,百姓們都看直了眼睛。
但清辭依稀記得,順國使團抵京,沒帶來什麽貴重物品。
看來這輛馬車是薑鬱這幾天在帝京胡作非為後的傑作。
清辭心中冷笑,踩上馬紮,這時,範嬤嬤帶著人從府裏追出來,急得拍腿:“縣主,不能去啊!”這些人不知道什麽來路,就這麽去了,萬一有危險怎麽辦?
清辭對她安撫一笑:“範嬤嬤,看好家,今晚做鬆鼠魚,等我回來吃。哦,對了,小白早上起來有些不舒服,你讓他在房裏好好休息,不要出來吹風。”
“可是縣主……”
“嬤嬤不用擔心,這麽多人都看到我跟鬱公主走,我要是出點什麽事,鬱公主也不好交代,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名聲,鬱公主也會盡心盡力保障我的安全。是吧,公主?”清辭回頭對薑鬱微微一笑,薑鬱也饒有興致地回她一笑。
進了車廂,剛剛坐下,爭渡也被丟了進來,清辭忙扶著她起身:“沒事吧?”
爭渡臉色蒼白,臉上和脖子上都有明顯的紅痕,但她還是搖搖頭說:“沒事,他們……”
清辭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別擔心,我在呢。”
薑鬱也上了馬車,待馬車走起來,她掀開窗簾往外看了一眼,縣主府的人竟都沒有跟上來,倒是奇了:“我沒說不讓縣主帶人,縣主就這麽一個人跟我去了,不怕我對你做什麽嗎?”
清辭淡淡道:“鬱公主身邊這三個侍衛,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有萬夫莫開之勇,我手裏的人都不是對手,帶與不帶,有沒什麽差別?”
薑鬱聞言又端詳了她兩眼。
本以為她是故作鎮定,可被她用玩味的眼神盯著看了這麽久,她都是眉目不驚,不慌不忙,還有閑工夫去把那小丫頭的脈,幫她看傷,竟是真的不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