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5章 無罪釋放

  燕寧咬了咬嘴唇:“兒臣本意隻是想幫清兒查清那個宮女的死因,給貴妃娘娘一個交代,父皇,您就看在我們都是一片好意的份上,不要再追究了。”


  舒貴妃是皇帝的枕邊人,知道皇帝很忌諱這件事,一聽燕寧還把自己扯進來,連忙笑道:“公主,我是讓元清兒查那宮女的死因,但是沒讓她去驚擾元公主啊。”


  燕寧反問:“我們一路追查線索查到元綺意,要知道那宮女死因為何,就繞不開元綺意,又要我們查真相,又不讓我們碰元綺意,這不是悖論嗎?”


  舒貴妃啞口無言,怕文熙帝怪罪她,又道:“陛下,臣妾原先並不知道一個宮女的死會連累到元公主身上,更沒想到縣主他們會未經允許私自開棺,臣妾……”


  燕寧往前膝行了兩步:“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查清真相,這有錯嗎?就算私自開棺不對,但也罪不至死,父皇,您讓元清兒一介弱女子又是進天牢又是進大理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犯了什麽謀逆大罪,這會毀了她的一輩子的名聲,您要她將來怎麽辦?”


  文熙帝轉動著手心兩個上好白玉做的手球,微微眯起眼睛,盯著愛女:“元清兒涉嫌與燕懷合謀,用邪術控製竹兒,大理寺正在審,追不追究,要看審判結果,不是你隨便一句話就能定奪。”


  燕寧站了起來,氣惱地看著她父皇:“都是借口!元清兒和四皇兄總共也沒見過幾次麵,怎麽可能合謀?她幫著四皇兄害五皇兄又能得到什麽好處?說句不好聽的,誰人不知道四皇兄妻妾成群,幫他還不如幫五皇兄,起碼五皇兄還沒有正妃,清兒又是秀女,沒準就能進皇家了。”


  “明明就是父皇故意為難清兒,才安了這麽個罪名給她!元清兒救了南越世子,有功於社稷,父皇您這樣平白無故處置了她,可是會讓天下人議論的!”


  文熙帝倏地捏住手球,帝王氣息渾厚威嚴:“寧兒,你再胡說八道,朕就要罰你了。”


  舒貴妃忙勸道:“公主,您不要說了,風大了,您快些回宮,小心著涼。”


  燕寧不管不顧地道:“元綺意的墳墓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不就是一具屍體,誰死了不是那個樣子?難道是誰看了她的屍體誰就有罪?那當初幫她收屍的人豈不是也有罪?幹脆把他們一起抓了好了!父皇您從小就教導我們要是非分明,可您自己怎麽是非不分了呢?”


  “你!”文熙帝龍顏大怒,舉起手要打她,燕寧倏地閉上眼睛,卻沒有躲避,可手在落到燕寧臉上之前又停下了,除了舍不得打以外,他又被燕寧一番話醍醐灌頂——昔日幫元綺意收屍的人,不就是這個宮女菊兒?

  這些年他找遍了宮裏每個角落,都沒有找到那封信,會不會是被她放在了元綺意的墳墓裏?

  文熙帝眼神變化了好幾次,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沉著臉:“把公主帶回棠梨宮,沒有朕的許可,不準放公主出來!”


  這是要軟禁她,燕寧震驚:“父皇!”


  “你給朕滾回宮好好反省,為人子女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再有下次,朕定不會饒你。”文熙帝沉著臉拂袖而去。


  當晚,四個血滴子奉皇帝之命上了貢山,將元綺意的棺木從墳裏挖出來。


  開之前他們謹慎地檢查了一便,棺木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跡,四人相視點頭,用工具將其撬開。


  墳墓裏是已經化作白骨的一具屍體,穿著桑國的服飾,衣服也已經破破爛爛,隻能從一些邊邊角角看出些許平民百姓不能有的貴氣,從而判斷出這具白骨曾經也是一個身份貴重的人。


  除了白骨,棺木裏還有一些陪葬品,血滴子在陪葬品堆裏找了找,最後在玉枕裏找到了一封信,血滴子頭目拆開信快速瀏覽一遍,確認這就是他們這些年一直在尋找的那封信,便點了點頭,四人又將棺木恢複原樣埋回原地,再如來時一般,消失在貢山上。


  點著幾盞宮燈的乾心殿裏,坐在龍床邊沿的文熙帝看完血滴子頭目帶回來的信,眼底若隱若現著陰戾之色:“在她的墓裏找到的?”


  血滴子單膝跪在台階下,抱拳道:“臣親自從墓裏取出來。”


  “墓沒有被開過的痕跡?”


  “沒有。”


  文熙帝起身走到宮燈邊,將燈罩拿起,信的一角舐了火,很快在他手中燃成一團火焰:“這件事,不準讓任何人知道。”


  血滴子將頭低得更低:“臣等明白。”


  眼看著這封讓他魂牽夢繞了兩年多的信化為灰燼,文熙帝眼睛眯了起來——除了這封信,關於當年那件事的所有蛛絲馬跡都已經被他處理幹淨,任憑元清兒有通天徹地的本事也不可能知道原委。


  看來元清兒不是嘴硬,而是真不知道那件事。


  文熙帝沉沉“嗯”了一聲,揮手讓血滴子退下。


  翌日,早朝後,文熙帝在禦書房看奏折,洪公公來報,陸安陸大學士求見。


  文熙帝準了他覲見,陸安提起官袍一角,下跪行禮:“參見陛下。”


  “愛卿平身。”


  “謝陛下。”


  “愛卿有什麽事覲見?”


  陸安拱手道:“老臣是來替元清兒求情的。”


  又是元清兒。


  文熙帝盯著他,淡淡道:“朕竟不知道那元清兒與大學士也有交情。”


  “談不上交情,隻是在一起吃過一頓飯。”陸安坦蕩道,“陛下忘了嗎?毓秀王府第三輪考試時,元清兒作答出的那篇文章,您看了還誇讚了她堪為天下第一才女,賜了一支筆呢。”


  這件事文熙帝自然記得,不過沒說什麽,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陸安又道:“元清兒雖隻是女子,但確實是難得的聰明人物,無論是千古絕句還是錦繡文章,她都信手拈來,陛下是知道老臣的,老臣一向有惜才之心,她若不是女兒身,老臣就一定要收為門生,好好教導,讓她成為對朝廷有用之人。”


  文熙帝點點頭,確實,陸安一輩子沒有娶妻生子,一顆心都撲在國家社稷上,可謂是至忠至純之臣,他都準了他百年之後配享太廟,不說別的,元清兒確實有才,他會因她有才而來替她求情,倒也說得過去。


  “老臣聽聞,她因褻瀆元公主進了天牢,又因涉嫌勾結榮郡王對賢嗣王施以邪術進了大理寺,便忍不住多打聽了幾句,才知道她開元公主的墳是為了查宮女的死因,還人命一條公道,而與榮郡王勾結並無證據,所以才鬥膽來替她說情,還請陛下看在她並無大錯的份上,小懲大誡即可,饒恕她這一回。”


  文熙帝自從知道元清兒並沒有看過那封信,不知道“那件事”後,對她的殺心已經沒有那麽重,現在陸安又親自來替她求情,言辭這般懇切,他也不好不給這個老臣一個麵子。


  加之,那兩項罪名確實還不足以能定元清兒的罪,若是強行懲罰於她,怕也會遭天下人議論,畢竟她怎麽說都是個縣主,是本朝第一位受封爵位的女子,也頗為引人關注。


  思及此,文熙帝心中已經有了定論。


  ……


  又過了三日,一道聖旨毫無征兆地降臨,宣布清辭無罪釋放。


  清辭走出大理寺牢房時,被陽光刺得微微眯起眼睛,一線眸光裏,看到了來接她的夏蘭和爭渡,微微一笑:“好久不見啊。”


  相比之下,夏蘭和爭渡可就沒有那麽淡定了,尤其是爭渡,直接撲上來抱住她的腰,清辭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好了好了,沒事了。”


  夏蘭將披風披在她身上,也是眼眶紅紅的樣子,清辭可不想在大理寺門口被她們圍著哭,就道:“先上車吧,上車再說。”


  上了車,爭渡望著她:“陛下為什麽突然釋放了你?”


  “他找到他想要的,確定我不知道他的秘密,又實在找不到罪名來定我的罪,就隻能放了我了。”清辭說得輕描淡寫,但從皇帝手裏保住一條命有多難,不用細想也知道。


  在這件事裏,她隻是出了主意,要是沒有楚詔的人脈,暗裏幫她藏那封信,明裏請出陸安替她說嘴,她也沒能這麽快出來。


  既然已經出來,那麽到底是怎麽出來,現在就沒有那麽重要了。


  清辭頓了頓,說:“我沒記錯的話,老祖宗是今日下葬吧?”


  夏蘭點點頭:“是。”


  清辭從肺腔裏吐出一口氣:“走吧。”


  大焉的習俗,停靈七日後下葬,今日剛好是第七日,隻是清辭到上官府時,大門卻是關著的。


  夏蘭奇怪地說:“我們出門的時候,門沒有關上啊,還有很多人來為老祖宗送行,難道是已經走了?”


  爭渡看了看天色:“應該還沒有吧?我聽說是巳時,現在還沒到時辰。”


  清辭攏了攏鬥篷,抬頭看了眼上官家的匾額,匾額上白綢緞隨風搖曳,她心下平靜,淡淡道:“去敲門吧。”


  夏蘭便去敲了門,沒敲兩下,門就從裏麵打開,夏蘭正要說話,結果還沒開口,一盆汙水便從門內潑了出來。


  白珩舟反應快,將清辭拉到一旁躲過,但是夏蘭和爭渡沒來得及,就被那汙水淋濕了全身,潑水的人恨恨地罵了句:“喪門星!”


  清辭抬眼看去,竟是上官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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