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0章 誰的靈堂

  清辭眼前一黑,誰的靈堂?


  心中一個最不好的念頭冒出來,又被她強行壓回去,她嘴角有些僵硬:“什麽靈堂?”


  白珩舟沒說話了,清辭抿了抿唇:“你帶我去看看。”


  白珩舟沒動,清辭深吸了口氣,加重語氣:“我要去看看。”


  白珩舟這才再在牆上開了個洞,帶著她出去,兩人直奔右相府。


  右相府大門前,清辭看到黑和白交織的白綢緞,還有掛在屋簷下的寫著“祭”和“奠”的白燈籠。


  一股寒意從她的腳底攀上來,沿著她的神經一路走到她心尖,她定了定神,和白珩舟一起用輕功飛進右相府,直奔靈堂。


  靈堂裏徹夜有人守靈,清辭看到守靈的人是個陌生的男孩,歲數不大,她不認識,不過夏蘭也在,就讓白珩舟先把那男孩弄暈了,自己大步進去。


  那男孩昏倒時,夏蘭嚇了一跳,一抬起頭卻看到本該在牢裏的清辭出現在靈堂裏,一驚之後就是大喜:“縣主!”


  清辭抬手:“別聲張。”


  夏蘭眼睛哭得通紅,哽咽地說:“縣主……老祖宗沒了。”


  清辭呼吸一下子就停住。


  她從入門起就下意識地避開視線不去看牌位,短暫的愣怔後,仍覺得是自己是聽錯了:“誰沒了?上官循嗎?怎麽沒的?不會是上官笙歌也跟著作妖,他看著兒女子孫都不肖,被氣死的吧?”


  “不是,不是,是老祖宗,是老祖宗沒了。”夏蘭哭了起來。


  清辭冷著臉:“你胡說八道什麽?我知道老祖宗這段時間身體不好,但我看過脈案,她的病到什麽程度我心中有數,根本不可能會致死!”


  三天前劉太醫還告訴她,老祖宗康複了!


  夏蘭連連搖頭:“縣主,您看一眼牌位,看一眼牌位,那是老祖宗的牌位,奴婢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開這種玩笑啊……”


  ……是啊,夏蘭怎麽敢開這種玩笑?


  那股盤旋在她心尖久久不散的寒意陡然一下炸開,清辭終是看了一眼靈位,隻這一眼,便是一陣暈眩,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夏蘭大驚,奔過來扶住她:“縣主!”


  白珩舟先一步抱住她,清辭眼前黑白變化,心口突突,什麽記憶都混亂了,唯獨清晰認知到一個事實——老祖宗沒了。


  那個自從她來到帝京,就拿她當親曾孫女看待,處處護著她的老人家,沒了。


  清辭眼前暈眩了好一會兒,直到一口紊亂的氣息從口中吐出,她眼前才重新聚焦,也才聽到夏蘭的聲音:“縣主,您節哀,老祖宗不希望看到您這樣的。”


  清辭反抓住她的手腕,一抬起頭,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悉數褪去,直至蒼白如一張紙,她一字一頓地問:“怎麽,沒的?”


  夏蘭流著眼淚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這簡直是清辭聽過最荒唐的話。


  “那天傍晚,老祖宗看起來還比平時精神,在院子裏散步消食時,還說第二天要去大理寺看您,吩咐我們去準備要帶的東西,可是、可是……”夏蘭抽泣著,“老祖宗有起夜的習慣,可是那天晚上一直沒有起來,範嬤嬤覺得奇怪,就去看了……身體都涼了……”


  “太醫和仵作都來過,可沒查出什麽病因,隻猜測可能是心悸。”


  不,老祖宗沒有心悸的毛病,再者心悸也不可能那麽突然就要了一條命,她每天都從劉太醫那裏看了脈案,太醫也並沒有提到老祖宗心髒任何問題,她的身體也一直用上好的藥調養著,絕不致死!


  清辭的眼淚幾乎要溢出眼眶,又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她用力擦掉眼角的濕潤,抓著白珩舟的手從地上爬起來,盯著停在牌位後的棺木說:“人不可能沒得這麽無聲無息,就算是壽終正寢,也不會這麽突然。”


  她踉蹌走向棺木邊,眼睛紅得像要滴血,翻湧著一種瘋狂的情緒。


  夏蘭看著她的表情,猜也猜得到她要做什麽,撲上去跪在地上,抱住她的腰,哭道:“縣主,老祖宗魂靈未散,她還在看著您,她那麽疼您,您不要讓她走得不安生啊!”


  清辭推開她,踉蹌走向棺木,她直接就上手推那棺蓋,但是已經封棺,她推不開,咬牙道:“小白,來幫我。”


  “縣主!縣主!您冷靜一點!您不能怎麽做!”夏蘭拚了命攔著,“奴婢知道您接受不了這麽突然的事情,但是已經封棺了您私自開棺就是大不孝,會驚擾老祖宗的!”


  清辭深吸一口氣,入鼻全是紙錢和香燭的味道,她忍不住咳嗽一聲,卻又有了潸然淚下的衝動,她咽了口水:“夏蘭,我很冷靜,我沒有衝動,也沒有接受不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道理我懂,但是一個人不能死得這麽不明不白……”


  她突然沒了聲音,怔怔地看著靈位,心裏有那麽一刻全是空白,忽然忘了自己接下去要說什麽,隻有記憶翻江倒海而來。


  ——清兒是我的人,我說不準就不準!太後若是非要一意孤行,那就恕老身不敬了。清兒,跟老祖宗走!


  上清宮裏,她力排眾議將她護在身後,不惜與太後當麵衝突,哪怕她心知肚明她不是真正的元清兒。


  ——從我決定把你當做清兒那日起,你就是我的親曾孫女,我當然是要護著你的。


  那日的陽光好暖,從窗外一路傾灑進屋,落在她們身上也落在她的心上,這是她們第一次坦誠相待,卻早不是她們第一次把對方當做至親。


  ——想吃桃花糕?那還不容易,等桃花開了,我再做一次給你吃。


  她進相府那天恰是桃花盛放的日子,她巧施銀針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而她親自下廚做了一盤桃花糕給她,那時吃起來那麽甜,現在回味卻泛起了苦。


  回憶來得突然又不可抑製,清辭閉上眼睛,喉嚨像糊了一團棉花,她停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老祖宗說,以後我就是元清兒,就是她的曾孫女,我既然是元清兒是她的曾孫女,我就有權利也必須要知道她的死因,夏蘭,不要攔我。”


  “這個棺,我一定要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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