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7章 男人吵架的方式
南越人五官相貌要深邃些,據說是因為祖上和順國人混居過,帶了點順國那邊的血統,看起來要比大焉人粗獷。
南越世子一雙眼睛如同深淵,靜靜地凝望一個人的時候,像是要把那人吸進去那充滿詭譎和危險的黑洞裏,可他發現清辭看過來時,忽然一笑,這一笑,暗黑之氣散盡,竟還有幾分質樸。
清辭不動聲色地回憶,南越世子尉遲沅是個人物,前世記憶裏,他殺父篡位,震驚當朝,繼位後一年裏,他那些王室兄弟都因為各種“意外”死於非命,沒了別的繼承人,到最後大焉都不得不承認他南越王的身份。
她垂眸瞥了下燕寧,不諳世事的小公主,可不能夭折在這個六親不認的家夥手裏。
皇帝和貴妃還沒來,宴席相對比較隨意,百官席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笑著什麽,上座的王爵侯爵和南越使臣們客套著什麽,時不時傳出幾句笑聲,倒是其樂融融。
尉遲沅把玩著個琺琅酒杯,忽然道:“聽說今晚能見識到大焉的國宴舞‘春日宴’,還是閨秀小姐們獻舞?”
寧王笑道:“豈止是名門閨秀,我九妹也會領舞。”
“這樣的嗎?那今晚必定能大飽眼福,感謝陛下款待,真是三生有幸。”發出驚歎的是南越使臣之一,名喚布魯,也是尉遲沅的心腹。
大焉百官和皇子們都難掩驕傲之色,春日宴隻會在最高級的國宴上展示,以往都隻是舞姬表演,這次換了身份貴重的官家小姐和九公主,自是會讓這群沒見識的南越蠻子受寵若驚。
尉遲沅深邃的眼眸盛著點笑:“我記得春日宴也是一首詩吧?”
皇帝吩咐過眾皇子,對南越世子要禮遇,要好生招待,寧王有心表現,對尉遲沅也分外殷勤:“是啊,準確來說是一首詞,五代詩人馮延巳所作。世子平時也感興趣中原的詩句?”
尉遲沅笑:“感興趣是感興趣,隻是天生不是讀書念詩的料,一首詩看上一整天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我都忘了春日宴這首詩是怎麽讀的?”
榮王也不甘落後地表現出主人家的熱情:“我九妹才情卓然,就讓我九妹背一背春日宴吧。”
九公主和南越世子的婚事雖然還沒正式對外公布,但他們這些皇子揣摩得出皇帝的決策,榮王還自以為是幫燕寧和尉遲沅創造了接觸的機會,有些自鳴得意。
清辭看著榮王燕懷,眼睛眯了眯,重生回來這段時間,她和這位前世仇人倒是見過一兩次麵,之前先前忙著別的,沒時間“招呼”他,現在既然已經收拾完上官瀾歌,那是時候輪到這位了。
榮王忽然感覺如芒在背,忍不住四處巡視,卻沒發現什麽異常。
燕寧本是不想理他們的,但榮王一開口,所有人都看向她,她也知道不能在這種場合下南越世子的麵子,隻得不情不願地念道:“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康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如常相見。”
尉遲沅看燕寧的眼神有些玩味:“這種郎情妾意的詩,果然還是中原這邊的細膩纏綿。”
布魯哈哈笑道:“倒也不全是詩好,主要還是吟誦詩句的人有情啊。”
“可不是,九公主對我們世子的情義,這首詩體現得十分好,若再配上今晚公主親自領的舞,必定是更加和諧美滿。”說這話的是個臉上有一道猙獰刀疤的南越使臣,清辭也聽說過他,叫伯倫,據說那道疤是某次替尉遲沅擋刀傷的,也是尉遲沅的心腹。
布魯擠擠眼:“就是可惜我們世子不會跳,要不上去與公主共舞,更能成就一段佳話。”
南越那邊的人都嘻嘻哈哈笑作一團:“無妨,有九公主的日夜教導,世子遲早學得會的。”
他們言語曖昧,在燕寧和尉遲沅身上擠眉弄眼,尉遲沅漫不經心一勾唇,他們又是轟然大笑。
燕寧隻覺得冒犯,她身為皇室公主,何曾被人這樣揶揄戲弄過,一下站了起來:“你們!”
清辭拉住氣得臉頰通紅的燕寧,不讓她衝出去跟南越的人起衝突。
恰在這時,殿外走進來幾個人,其中一個男子身形高挑,溫雅道:“世子初來帝京,難怪不知道春日宴這個舞是什麽意思。”
眾人齊齊看去,說話的是穎王燕綏。
他平和道:“春日宴舞雖與詩詞同名,但這個舞跳的是一種美好祝願,倒不是郎情妾意那種小家小愛,世子和使臣們誤會了,不過也無妨,來日世子若是做了我們大焉的女婿,自是會知道什麽時候是郎情妾意,什麽時候是家國情懷,不會再混淆。”
明裏說的是舞蹈和詩詞,實則諷刺的是他們這群人不分場合,什麽玩笑都拿出來開,不成體統。
南越人倒也不是真的蠢,都聽得懂他的內涵,臉上都收了笑,表情都有些敵意,尉遲沅更是冷嗤一聲。
燕寧驚喜地喊:“六皇兄!”
尉遲沅起身,走下台階:“哦?六皇子?閣下是穎王殿下?”
燕綏客氣道:“世子。”
尉遲沅目光不客氣地打量他:“穎王殿下的母妃是我們南越人,算起來我們也有點姻親,真是沒想到,我們南越竟然有你這麽‘嬌弱’的血脈,不知道穎王殿下可會騎馬射箭?”
燕綏還沒說話,殿外又進來個人,聲音清越薄涼:“穎王殿下自然是會騎馬射箭的,他騎馬射箭的本事還是我父親親自教的。”
尉遲沅看了過去,是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人:“你又是誰?”
滿朝文武,能做輪椅上殿的,自然隻有楚詔。
他讓人推著到燕綏身邊停下,不卑不亢道:“我是誰是世子興許不認識,但我父親老安平侯楚中恒,世子應該聽說過的。”
百官悄悄對視一眼,心想這就鬥上了嗎?
穎王殿下嘲南越人不成體統,南越世子反諷穎王殿下文弱,楚侯爺更狠,誰不知道南越當年就是被老安平侯打服氣了才臣服大焉,這會兒提老安平侯,不是直接叫囂他們是手下敗將嗎?
清辭亦是歎為觀止,原來男人們鬥嘴是這樣的嗎?不帶一字髒話,就把人家祖宗都鄙視了。
尉遲沅聽了那話也不氣,反而笑起來:“我認得你,你是楚詔,大焉的戰神。”他看著他的雙腿,“原來你真的站不起來了,治不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