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許你之姓
將信息送出,月兒回到玉池宮準備取包袱到城外會合,不料剛推開門被人從後麵偷襲,而沈碧林正拿著包袱從內室出來;在場的有太後和皇上,看到這些她一下就明白逃婚計劃泡湯了。
幾經審問,她的臉挨打得兩頰紅腫,躺在地上暈乎乎的,隻聽見沈碧林說:“鳳惜瑤以蕭會反賊,做著紅杏出牆的事,這幾個布丁就是人證,這包袱就是物證!”
上頭似乎沉默許久,才說把她壓到刑事局審問。
刑事局,顧名思義就是用刑辦事的局子。
走過的通道飄著濃重的血腥味,牢房裏皆是遍體鱗傷的犯人,他們皮開肉綻,苦聲哀求。
“啊!”牢房的盡頭傳來淒厲的叫聲,月兒隻覺陣陣涼風爬上脊梁,“我、我不是要進牢房嗎?”
“牢房關的都是些殺人犯,你不是殺人犯,自然不用進去。”月兒發抖的心剛平靜,又聽到衙役的話,心提到嗓子眼了,“娘娘交代了,要把你送進密室,好生伺候。”
月兒也明白其中意思,這一進去,必然九死一生,怕是再也見不到惜瑤了。她吸了吸鼻子,從袖中掏出幾錠子塞給衙役們,稚嫩的臉染上堅強:“此次前去,我知道會發生什麽,還請諸位大哥等我死後,找個地兒把我埋了。”千萬別讓她找到我,我怕自己太醜,嚇著她。
衙役猶豫不決,見她年紀輕輕、麵色和善,也生出幾分同情,收下銀子點頭表示會的。
“謝謝。”
前方的石門轟隆打開,周圍的喊叫的犯人停下聲,默默注視女孩前行的身影,都在心裏悲歎、憐憫,那麽小的孩子怎會進了密室,那的十八層地獄,生不如死啊。
犯人搖晃鐵門,嘶啞的聲音在道上傳開:“小妹妹,不要進去!”
衙役沒有去阻止,而是斂下眼眸,眼眶似乎有些濕潤。
石門的黑暗處,犯人們隻見女孩模糊的輪廓,還有從容的笑,好似在說,謝謝。
當石門轟隆放下,犯人們互相對望,都默不作聲地轉過臉,不是沒有看見別人進去過,隻是從未見那麽小的人兒,遭這樣的罪。
沒過一會兒,裏邊傳開撕心裂肺的慘叫,月兒被困綁在板子上,脖子、琵琶骨,被鐵鉤刺穿,如同地獄裏犯了大錯的惡鬼,吊在空中。
她蒼白如紙,艱難地喘息,下意識低下頭,看見腳底是一片鮮紅的血窪。
此時,沈碧林正坐在不遠處站著,手裏攥有連接琵琶骨的鏈子,隻要輕輕一動,就會有很多痛,流很多的血。
橘黃色的火光打在臉上,她猙獰地笑:“賤婢,沒想到吧?你害我過著非人般的日子,我就讓你嚐非人般的刑具!”
月兒閉起眼不去看她,隻覺全身火辣辣的痛,特別是脖子還有腰,感受到冰冷的鉤子在體內,僅是輕輕晃動,就疼得動不了。
“嗬,好偉大的人!你的主子鳳惜瑤,指不定在外麵和男人翻雲覆雨,享受人生樂趣;而你,正值花苞一樣的年紀,卻在這裏承受連正常人都受不了的痛苦。你不覺得,這樣的主子,根本不配你效忠嗎!”沈碧林最恨看見這些大義凜然的姐妹情,況且,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所有的友情,不過都是互相利用,再互相傷害的利益者。
“她不會。”惜瑤不會丟下我,惜瑤永遠都不會丟下我的,我們是世界上相互依靠的人,是心連著心在一起的姐妹,怎能忍心丟掉呢?
“最討厭你們這些自以為是、賣弄真情的人!”沈碧林用力搖晃鐵鏈,女孩的仰天淒叫,她痛苦不堪地咬緊牙關,血“啪嗒啪嗒”地落下來。
她哭不出來,疼得哭不出來,連太眼皮都那麽無力,直到鐵鏈停下搖晃,才敢輕輕地喘氣:“你……在妒忌。”
“呸!你如今的下場,我有什麽好妒忌?不過是條鳳惜瑤用完不要丟掉的狗,還是先看看自己的樣子吧!”沈碧林喚人舉起銅鏡,裏麵的女孩披頭散發,瘦小的身子在半空飄飄欲墜,“看到了嗎!這就是你的下場,我有什麽好妒忌的!”
她的確在妒忌,妒忌從未奢侈的親情,渴望難以回去的童年,妒忌別人不用討好父母的人,妒忌他們為什麽不是父母親的一顆棋子!
為什麽生下來,就隻是棋子啊。
月兒嘴角牽起笑,溢出血絲,脖子上的肉被鐵鏈劃得不成樣子;她吃力地低下頭,不知覺淚眼朦朧,怎麽流了那麽多血,怎麽口袋裏的錢都掉了,怎麽都掉了……
她省那麽多錢,隻為了完成惜瑤的夢,夢想兩個人,看遍數不盡的風景,吃遍不一樣的美食。
但從此時此刻,夢將踏風而去,散了。
“來人,把她放下來!”
鐵鏈在骨肉間劃動,月兒不停告訴自己,不疼,一點也不疼,一點也不疼,可為什麽那麽疼?像被野獸撕咬、啃食般,使人渾身哆嗦。
從高處摔下來,她悶哼一聲,癱在血泊裏用力地呼吸,伸出舌頭舔自己的血,低微地嗚咽傳出來:“不能浪費……不能浪費……”不能浪費惜瑤喂的補血湯,不能浪費,不能浪費!
惜瑤知道她貧血後,天天做喝美味的補血湯,可現在灑了好多,好多。
“瞧瞧你現在的樣子,連條狗都不如。”沈碧林掂了掂手裏的鞭子,得意地說:“這是皇上懲罰獸籠裏的鐵刺鞭,隻要打下去,輕輕一扯,你的皮肉就會連著鞭子一起拔出來,到時候,你就真的人不人,鬼不鬼了,哈哈哈……”
\"啪!\"
十指攥成拳頭,月兒不聲不響地承受,當鞭子抽起來,血紅的皮肉撕扯出來,她已經告訴自己不要哭,可還是嚎啕大哭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哭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隻是眼睛進沙子了,進沙子了!”
石門打開,紅發黃袍的龍珩走進來,目光觸及滿地鮮血,眉頭微蹙:\"怎麽用刑了?\"
\"回稟皇上,臣妾是遵照太後的旨意,叫她說出鳳……瑤夫人的罪刑。\"沈碧林不敢當著皇上的麵直呼鳳惜瑤的名字,因為他至始至終沒說一句話,也沒罷免的意思。
\"她可說出什麽?\"
\"沒……沒有。\"
\"哦。\"龍珩走進血泊,幹淨的金靴染上紅絲,\"她去哪了?\"
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她喉嚨裏全是血腥味,吃力地仰起臉,在觸及那雙星辰般的眸子,發現難以察覺憂傷,“對……不起!”
對不起,請原諒她離你而去。
對視瞬間,龍珩薄唇輕抿,轉身離開密室,腳步停滯:\"你太讓朕失望了。\"
望著離去的身影,月兒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在對惜瑤說,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真的喜歡她,隻是兩個人之間有千絲萬縷匯成的長河,縱使一眼萬年,也都不敢向前跨越。
見皇上沒有阻止,沈碧林愉悅地笑,揚起鐵刺鞭打下去,嘶聲道:\"說,鳳惜瑤以蕭傳情,私會反賊!\"
\"啊!\"再一次被拉扯,鮮紅的皮肉下是森森白骨,她渾身發抖,噗地噴出一口血水,流著淚搖頭,“不能說,不能說……”
\"說!鳳惜瑤以蕭傳情,私會反賊!\"又是幾鞭,在旁看的人毛骨悚然,隻見沈妃娘娘臉上滿是血,腳邊是女孩的肉渣,鮮活得令人作嘔。
隻因過度疼痛,所以無知無覺。月兒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血腥湧出,抬頭瞪著麵目猙獰的沈碧林,諷刺地笑:\"就算……就算你殺遍天下所有人,也不會,不會有人……啊!\"用力的一鞭,她口鼻溢出鮮血,仍然掙紮,\"咳咳,不會有人愛你!\"
\"賤人!\"沈碧林扔掉鐵刺鞭,氣得像個瘋子,\"敢瞪我!來人,把她的眼睛挖了!\"
\"娘娘,這、這……\"還是個孩子呀,這樣的刑法太殘忍了。
瞥向衙役,沈碧林冷喝:\"不挖她的眼睛,就挖你的眼睛!\"
盯著揮來的刀,月兒的瞳孔滿是驚恐,仿佛能聽見男子在耳邊說,我喜歡你這雙眼睛,很漂亮!
她才剛找到結發人,怎能沒了眼睛呢。
\"不要……不要……\"她把臉埋進血泊裏,拚命地求饒,在刀落下的瞬間,最後一滴淚與血融合。
\"不!\"
衙役手裏的刀\"咣當\"落下,不停地往後退摔在地上,手一摸正是肉渣,嘶聲痛哭:\"對不起,老哥不能幫你安葬了,不能安葬了!\"
\"安葬?\"沈碧林抓起她的頭發,對上兩個模糊的空洞,\"也行,隻要你說出實情,本宮不僅幫你安葬,還幫鳳惜瑤安葬。如何?\"
\"你故說此話,是沒抓到有力的證據吧。\"嘶啞的聲音從喉嚨裏發出,月兒哼哼地笑,牙齒鮮紅一片,\"皇上在外麵,我這就告訴他。\"
她哈哈大笑:\"蕭是我吹的!是我騙瑤夫人吹的!是我叫她出城,是我叫她去見反賊的!\"
\"混帳!\"
石門緩緩打開,龍珩深深地看她一眼,淡道:\"來人,拿紙筆來,把她說的話都記下。\"
沈碧林想開口,卻被一陣寒氣點住啞穴,她不能相信,皇上等的就是月兒攬下一切罪過,到現在還想放過鳳惜瑤。
\"我,鳳月,利……利用瑤夫人,吹簫傳情,私會反賊……罪大、惡極!\"
以你之姓,合我之名。
惜瑤,舍不得讓你赴刀山火海,所以這一切,都由我來承受。
她在地上亂摸,碰到兩個軟軟的東西,觸電般地收回手,又輕輕捧進懷裏,蜷縮成一團,“還好,還好。”
還好眼睛還在。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官兵來報:\"皇上!瑤夫人殺回城了!\"
\"給朕備馬,傳令下去,莫要傷害她!”龍珩頭也不回地走了。
趴在地上的月兒身子一顫,嘴角露出幸福的笑。
你聽,惜瑤回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