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渾局
第一百零八章、 誤入渾局
“這不是該你待的地方，走。”
“我找你有事，你媽……”
不等他說完，阮天昊拎著他的胳膊往前麵小路上去。走著走著就聽耳邊風聲大起，一個壯碩的人影撲過來，一腳踹在阮天昊的後腰心，連帶著倆個人一起摔倒。阮天昊伸出胳膊抱住賀淨書在地上打了個滾。然後迅速起身，抓住一條踢來的粗腿往上一抬，襲擊的人仰麵摔出去兩三米遠。
賀淨書嚇呆了，等他回過神再抬頭看，眼前的倆個人已經打起來。
這彪哥一身蠻力，加上四肢粗大，簡直就是頭熊在跟人摔跤。阮天昊比對方高一頭，但身寬頂多有對方的一半多點，他左閃右躲就是不肯被對方抓著，然後瞅準時機冷不丁地出腿攻擊對方的下盤。這麽僵持著誰也沒占著便宜。忽然他轉到了彪哥的背後，右臂圈住彪哥的脖子，使勁勒。彪哥期初還掙紮，想憑著力氣把人甩開，但阮天昊一腳踹到他的小腿上麵，人撲通跪倒。阮天昊騎在他的背上，一手勒脖子，一手變拳砸對方耳朵的部位。就見彪哥呼吸困難，臉皮漲得好像煮過的豬頭，嘴裏咿咿呀呀喊著，雙眼暴突，五官猙獰。賀淨書嚇傻在當場，他心裏隻剩下一個念頭：“不好，要死人要死人”。想過去拉架，但雙腿如同灌了鉛一樣走不動道。
萬幸這時候過來三四個年輕人把他們拉開。
“別打了，別打了，都是自己人。”
“彪哥沒事吧，別生氣，別生氣。”幾個人好生勸著，彪哥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氣。
這時候從旁邊的一輛麵包車上下來一個人，就是剛才那個穿製服跟村民喊話的家夥，此刻帶著墨鏡披著風衣走過來。
“嘿嘿，就屬你們倆能打，你們先幹上了。還要不要錢，啊，要不要錢！”最後的“要不要錢”是一聲狂吼，所有人都被震住。
“要打去那邊打！”
賀淨書順著這人的指示看去，隻見好多的混混已經爬上雞場的頂棚和圍牆，一邊用腳踹一邊用手裏的鋼筋棍亂砸一起。而圍牆底下的同夥已經跟村民動起手來。自然，不可能像電視劇裏那樣，你捅我一刀我給你一劍，刀刀見血，一劍封喉。一般是你推我一下，我撞你一下。動家夥什也都沒往腦袋和身上招呼，雙方手下都留著情呢。但是有出手狠的，隻要一見血形勢就控製不住了。已經有好幾個小流氓手臂上大腿上的衣服滲出血跡，而村民們則有五六個人被打倒在地，躺在地上哼哼。剛才同來的那群婦女和孩子已經不知去向，嚇跑了還是去叫人，不清楚。從沒見過這種場麵，賀淨書哆哆嗦嗦站在遠處，隻覺得□□濕濕的，是剛摔倒時沾上的雪水還是……
剛剛在這裏打架勸架的那些人不見了，已經加入到混戰中。
他一屁股又坐到雪地上，在驚恐中努力地尋找著阮天昊的身影。但是場麵太混亂了，隻聽到無數的罵聲吼叫聲。
這時剛才指揮的那個製服男走到他跟前低頭瞧著他。
“小夥子，你是這個村的？”
他看著對方，那笑是奸佞的，凶狠的。他老實地搖搖頭。
“你不是彪子帶來的人？”
他又搖搖頭。
“那你肯定跟昊子認識，不然他倆不會為了你打架。”
“嗯，我們認識。”
“我很看好昊子，年輕人抗揍又能打。這樣吧，看昊子的麵，你跟著我們幹吧，我現在缺人手。老規矩，打一架300塊，打傷了我負責看。傷著這些村民，抓進去了，關一天我補你100塊。怎麽樣？”
賀淨書好像在聽天書，一臉的懵懂加疑惑。
對方搖搖頭。
“斯斯文文的，是不像個打架的樣子。你看剛才那個四眼，還是高中生呢，下起手來一樣狠。你還缺練呀。這樣吧，我這還少個小文書。你跟著我，負責登記這些人上工的次數，配合出納給他們發錢。一個月我開你兩千，怎麽樣？”
“上工？”
“對，現在他們不正在上工嘛。一次一人300塊，晚上上工加一百塊錢。”
終於弄明白對方的意思，賀淨書想罵但他卻沒有膽量，唯一敢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不多會忽然聽到嗚嗚呀呀的聲音，隻見從村裏跑出了一大群的村民，男女老少，個個拿著殺豬做飯的家夥什，明晃晃朝這裏衝過來。
“媽的，還挺快呀。”這製服男從口袋裏掏出哨子，猛地吹了兩聲。隻見那些已經打紅了眼的小混混，立刻停止毆鬥往這麵跑。製服男這空檔又撥了個電話，接通又立刻掛斷。六七兩加長的麵包車不知從哪裏開過來。這群混混跑到跟前陸陸續續全跳上車。
賀淨書癱坐在地上呆呆地，隻見新來的村民們衝這些麵包車跑過來，口裏還喊著：“打死他們，不能放他們走。”
小混混們基上車了，卻有一個人朝著賀淨書跑過來。一邊看看地上的他，一邊看看後麵的村民，已經隻有二十多米遠了。
這時剛才那個四眼在車上喊：“昊子還發什麽楞，快上車呀。”
喊打喊殺聲越來越近，阮天昊一把抄起地上的賀淨書往前麵跑。這時最後一輛麵包車開到了跟前，車門打開，他一躍而上。就聽嘭的一聲，一把鋤頭砸在了麵包車的後玻璃上。而車子帶著村民的咒罵聲跑遠了。
麵包車在顛簸中往前開著，車子裏一股讓人窒息的血腥味。賀淨書躺在某人的懷裏，不敢動不敢吭聲，甚至不敢睜開眼。
“昊子，你抱著的是誰呀？不會是你的媳婦吧。”
“哎呦，這位的褲子還濕了，不會是剛才嚇尿了吧。”
“哈哈哈。”
車子裏一陣哄笑，有些受了傷的小混混捂著胳膊，齜牙咧嘴地跟著笑。
“別吵，別吵吵。這是昊子的弟弟，表弟。”還是那個四眼給解釋。
開了大約有半個小時，車子停住。人陸陸續續下車，感覺車裏沒其他人了賀淨書才睜開眼。而映入眼簾的則是阮天昊眉角那塊醒目的傷疤。
“你在車上待著。”阮天昊把他放到座位上，下車，又把門重重地關上。
就聽外麵喊道：“來來來，發錢了。”
賀淨書坐起來，他小心翼翼把車窗打開一條縫隙，向外觀察。此時幾輛麵包車停在一個他不認識的地方，好像是一個機械加工廠高牆的背後，這裏搭著幾間簡易房。那些混混依次把手裏的家夥什丟到一間房裏。然後自覺地排著隊往最邊上的那間簡易房走去。而在那房子門口放著兩張桌子，桌子後麵坐了一男一女。男的登記，女的發錢。全是鮮紅的一百元的人民幣，每人都是三百塊錢。而剛剛想拉他入夥的那個製服男就坐在一旁，抽著中華煙，喝著熱茶。嘴裏還喊著：“今天晚上10點準時上工，這次動靜給我鬧大一點。要是能把雞場給我拆了，每人再加三百，一人六百。”
“六百”剛喊出口，小混混們一陣歡呼和口哨。
冷風吹拂著麥地裏的雪花，此時肅靜的天地之間隻剩下三個人還站在這裏。
還是那個戴眼鏡的站在一邊遠遠觀望著。
阮天昊從兜裏掏出剛領的三百塊錢遞了過去。
“賠你車子。”
這錢不就是剛剛那些人發的，這是不義之財，可這家夥怎麽會找到這樣的一個工作。這算工作麽？如果此時向阿姨知道她的寶貝兒子靠給人打架掙錢吃飯，豈不是要心疼死。
賀淨書沒有接。一是覺得這錢不幹淨，幹淨也不會要。二是，竟然莫名地心疼起這個自己命中的克星，大魔星。再怎麽說畢竟還算個孩子，家沒了，爸爸被抓，媽媽跑了，自己跟一群歹人搞在一起，混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這太落魄太可憐，然而也可恨，可惡，太不爭氣。
“你怎麽會跟那些人混在一起，找個什麽工作不行？”
“我高中沒畢業，你讓我找什麽工作？”對方好像已經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了幾分不屑和瞧不起，冷笑一聲反問。
“那也不能跟他們一起欺負村民。他們是壞蛋，大壞蛋。”
“我不幹別人一樣幹，碰到我興許還被揍的輕點。拿著錢走人。”
賀淨書心說這是已經被壞人洗腦了，難道他就這麽廢掉了？一個好好的人，怎麽會。大概是因為做過老師的緣故，他不甘心，不甘心年輕人被帶壞。
“我不要錢。你跟我走吧，我有事找你。”
阮天昊的手一直那麽杵著，杵了有兩分鍾。麵前這個想把他當孩子教育的人氣呼呼的，依然不接。他把錢甩到對方身上，轉身朝同伴走去。
“昊子，剛發的錢你怎麽給他了。”戴眼鏡的同伴問。
“走，回去。”阮天昊沒有回答，倆個人繞過機械廠的圍牆看到了大路。上了大路沒走多遠又停下來。因為後麵有個人一直跟著。
阮天昊跟同伴點了點頭，那四眼走過去勸：“你走吧，昊子不想搭理你。”
賀淨書不吭聲，倔強地看著前麵那個人。
“哎呦，你怎麽這麽強。”
倆個人繼續往前走，又到了一個岔路口。左邊通往城區邊上的一個小村子，右邊是通往西區的馬路。
“昊子，你先回去。今天發錢了，我去買點好吃的，晚上咱們開大宴。”四眼笑嘻嘻，然後又扭頭看了一眼：“正好，你跟你這個朋友再好好談談吧。”
野地裏一陣風吹過，枯葉和雜草從水溝裏滾到了路上，停落在倆人中間。
此時已沒有別人，賀淨書膽子大起來。他快步走到跟前繞個圈擋住去路，大聲說：“你知道麽，向阿姨很擔心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得讓她多心疼。你別胡鬧了，跟她回去。不，出國吧，你們家人已經把手續辦好了。快走吧。”
“她找過你。”
“嗯。”賀淨書點點頭，緩聲道：“我沒想到你家會成這樣，也沒想到你會變成這個樣子。走吧，去美國，你姑姑在那裏等著呢。還有錢，你媽留了一筆錢給你。”
“你想我走”阮天昊冷不丁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