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遇小狼狗

  第一百零七章、 又遇小狼狗


  賀淨書接了過來。他現在已經瞢了,一個小老百姓哪裏經過這種事情。


  “阿姨還有個事請你幫我轉達給昊昊。”


  “什麽事?”


  向楓嵐向四周瞧了瞧,天色更暗了。小樹林裏除了她們沒有任何人或鳥獸的蹤跡。


  “阿姨在跟昊昊他爸離婚時他爸已經有政府派給的房子住。所以我分走了我們結婚時買的婚房。離婚後因為一直住在娘家,我就把這房子賣了,錢交給一個姐妹理財投資。這麽多年一直跟我說沒掙著錢還虧了不少,我也沒當回事。那筆錢連本帶利有個兩百多萬,這次出事了,我那姐妹還算有良心,退了一百萬給我。其他的我也不奢望要回來了。你放心,那筆錢是幹淨的。賣房的合同、房款的收據我都留著一份呢。”


  “哦”,賀淨書認真聽著。


  “阿姨早就想好了,我以後過得怎麽樣都無所謂,我兒子不能餓著窮著。他又是那個脾氣,不肯好好學也不會跟人相處。隻有留一筆錢給他我才安心。過兩天,我要帶著我媽回老家農村避避風頭。等你把昊昊勸出國了,我就會想辦法把這筆錢轉給他。保證他在國外會跟以前一樣,過得無憂無慮,不缺錢花。”


  “我覺得他不太可能會離開。”賀淨書說出自己的想法。雖然錢的誘惑很大,但他總覺得那個家夥性格執拗地嚇人,絕不會因為這筆錢改變想法。


  向楓嵐聞言楞了好一會,一陣北風吹過,發絲在空中飛舞,讓那已經亂掉的妝容顯得有些蒼老。


  “如果他實在不肯走,你打這個電話給這家人,讓他們代為照顧吧。雖然我恨他們,但他們可能是現在唯一會真心待昊昊的人了。”說著向楓嵐從手包裏掏出一張巴掌大小的紙,那紙皺皺巴巴還被撕成了兩截,被膠帶粘在一起。賀淨書一並接了過來。


  “阿姨感謝你”,向楓嵐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我總覺得我們特別有緣分。雖然我們倆家有過一些不愉快,阿姨真的不討厭你,還有些喜歡你。盡管我兒子鬧著說要娶你過門,我都沒真的生你的氣。今天來這裏,也是我考慮了好幾個晚上後決定的。昊昊是我的命根子,我拜托你了。但實話說,如果有下輩子,阿姨也想有個你這樣的兒子,聽話,體貼,懂事。”


  向楓嵐伸出手摸了摸賀淨書的臉,轉身往馬路上走去。倆個人一前一後走著,快到馬路邊的時候她轉身說道:“小書,真的是實在萬不得已了再打那個電話。”


  “嗯。”


  向楓嵐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昊昊八歲的時候被人拐走過,這就是買他那家人的聯係方式。那男的被關了兩年,放出來後還不死心。說算命的講昊昊跟他有緣分,上輩子就是父子。幾年前他跟他老婆找過我,說想昊昊都想的活不下去了。願意給一萬塊錢看看昊昊,跟他吃頓飯。我把他們罵跑了。他們家三閨女沒兒子,估計還盼著昊昊能回去給他們養老送終摔火盆呢。”


  “啊!”賀淨書淩亂了。


  向楓嵐忽然抬頭直愣愣瞧著遠方:“我後天就帶著我媽回老家了,她爺爺奶奶也去了上海。昊昊在這個城市已經沒有親人。如果他真混的流落街頭,混的吃不上飯,還不肯跟我聯係,你就給他們打電話吧。那家人住在山區,讓他去山裏躲一段時間。過了風頭我會去把他接回來。”


  在什麽樣的情況下,一位母親會把自己親生兒子推給要搶走她兒子的人手裏?賀淨書站在路邊,看著一位背影帶著淒然帶著決絕的母親,慢慢地消失了。有冰涼的東西打在臉上,他抬頭望,下雪了。白色的小雪花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


  原本周日要加班的,但腿傷未愈,他隻能請同事代班了。吃過早飯,為了避免和老楚共處一室的尷尬,他想出去走走。而唯一能去的地方則是吳瀚的租屋。這次他還買了一些蔬菜跟豬肉,提了過去。一進小院冷清清的,武東偉依然不在。本來還想請對方一起吃個飯,看來沒機會了。吳瀚的屋子和廚房上次過來的時候已經收拾的幹幹淨淨,也沒人動過。把肉和菜放好後就拿起掃帚打掃院子裏的積雪。院子不大,但幹起來還挺累人。清理完畢他休息了一會,扛著掃帚和鐵鍬來到院子大門口。很多家的門口已經掃的幹幹淨淨,隻有他們這裏還殘存著半尺厚的積雪。賀淨書先用掃帚把髒兮兮的積雪往樹底下掃,堆積起來用腳踏實。剩下薄薄的一層,他就用鐵鍬慢慢地鏟。


  太陽上到了正當空,陽光照在臉龐上額外的暖。他正在打掃,就聽著背後一群村裏的孩子跑過。接著好多大人陸陸續續經過,都在往村子的北頭走去,好像有什麽大事發生。


  “哎呦,快走快走,又打起來了。”


  “這群流氓,非打死人不可。我們家老頭子也在那,快去看看。”


  “造孽,造孽喲。種個地還不安生,什麽老天爺呀!”


  賀淨書心頭一緊,他猛然想起廠裏的公告,還有夜遇阮天昊的事。想退卻,但又記起了對向楓嵐的承諾,尤其是對方的一跪,讓他有了無法逃避的責任。他直起腰,看到幾個農村的婆娘著急忙慌地往前麵走去,後麵又過來幾個帶著小孩的婦女。


  他趕忙攔住一個,問道:“阿姨,怎麽了,有人打架麽?”


  “對呀,造孽喲。”這婦女捶胸頓足的。


  “誰跟誰打?”


  “還能有誰,那些開發商帶著一群盲流欺負我們種地的。不過這次有可好看的了,北頭還有個養雞場也要拆,人家莫老五有錢也顧了人護廠子,看誰凶得過誰。”那婦女拉著孩子嘴裏叨叨著往前麵趕去。


  賀淨書深吸一口氣,手裏握著鐵鍬,看前麵的隊伍越來越遠了,他一咬牙攆過去。跟在這群婦女兒童的後麵,賀淨書又是緊張又是惱恨。緊張的是他沒遇到過打架的,還是打群架。他恨什麽,恨的是老百姓安分種個地怎麽有這麽多的事情。沒一會就出了村子,路也變得不平整。往西邊看去還是一望無際覆蓋著白雪的麥地,而往東邊看,黃土被翻了上來,很多麥地已經被鏟平。一群人拐上一個岔路,遠遠地瞧見一個用土磚壘起來的雞場,雞場的一角站著好些人,黑壓壓一片,起碼有一百多口。人群的外圍還有四五輛鏟車跟挖掘機。


  等走近了他才發現,這群人是分成兩撥的,靠近雞場這邊大多是村裏人模樣,全是漢子,手裏拿著鋤頭提著耙子這些農具,而另一邊有三個穿著某開發公司黑色製服的,抽著煙夾著電棍,後麵烏壓壓全是二十歲左右的小青年。這群小青年全叉著腰,嘴裏罵罵咧咧。雖然兩手空空,但是衣服的後背卻都高高隆起,好像藏著什麽東西。


  那穿製服的其中一個挎著公文包,對著村民裏一個領頭的中年漢子喊道:“莫老五,你拆不拆,不拆有你的好果子吃。給了你半個月時間考慮,別給臉不要臉。”


  那漢子紫紅色的臉,漲得發黑。“拆個屁,你們又不是官家,我憑什麽聽你們的。給那點錢,讓我喝西北風呀。”


  “好好,你不聽是吧。我們公司可是簽了協議的,因為你這個破雞場延誤了工期,所有損失你負責。”


  這群婦女也跟著嚷嚷起來,都是喊著錢太少雞場不能拆,地也不能動。她們拉著孩子繞過這群陌生人,走到男村民後麵壯聲勢。賀淨書沒有跟過去,而是站在這群來拆雞場的一夥人後麵,繞過後腦勺看側臉。他在找人,因為他記得那天晚上打自己的混混好像就是他們一夥的,還把自己當成被征地的村民了。


  聽到兩邊人吵得更凶了,他壯大膽子往前走了走,衝著一個小年輕問道:“那個你好,你們這裏有沒有一個叫阮天昊的?”


  小年輕楞了一下,然後看看賀淨書的打扮幹淨休閑,不像過來打架的。“你誰呀,一邊去!”


  賀淨書隻好繞過這個人,沿著群夥的邊緣歪著腦袋一個個的識別。突然有個人一把抓住他胸口的衣領子,提起來,凶神惡煞地吼:“你想幹嘛,誰派你過來的?”


  “我找人,你放開。”


  “找你姥姥。”這人胳膊粗壯胸口還有紋身,大冬天隻穿了件黑色皮衣。


  兩撥人話不投機,那穿製服的氣哄哄走掉了。這群小年輕的一邊靠近雞場一邊嚷嚷著:“哎呀,打人,敢打人。你們想幹嘛!”兩撥人推搡了起來,但局麵還沒徹底亂掉。而後邊賀淨書先跟人幹上了,那紋身男給了他肩膀胸口幾拳,賀淨書一邊擋一邊踉蹌後退。這時人群裏走出來個身材瘦瘦戴眼鏡的拉住這紋身男的皮衣。


  “彪哥,別動手,這個人認識,認識。”


  “認識?誰認識他?


  “他好像是昊子的朋友,那天花哥跟昊子起衝突就是為了他。”


  “哦,為這個小子呀。我還以為為了個小妞打架呢。”這叫彪哥的嘿嘿一笑,上前一步,冷不丁又是一拳正好打在賀淨書的下頜上。賀淨書感覺舌頭差點被自己的牙齒咬掉,他身子一趔趄摔倒在農田裏。


  “知道我是誰麽,我是花強的表哥。”彪哥咬著牙彎腰想把賀淨書提溜起來接著揍。賀淨書被揍出火了,紅著眼要起身反抗,忽然這彪哥身子往前一拱,像頭豬一樣栽倒在賀淨書旁邊,屁股上好大一個腳印子,還帶著泥巴。


  賀淨書噗嗤一聲竟然笑了出來,都忘了此時自己的處境。


  “我草你大爺的,誰踢我。”彪哥被人襲擊還啃了一嘴雪。他站起來邊擦臉邊吐嘴裏的髒東西。


  “是你。”賀淨書扭過頭一看,果然是阮大少爺站在自己麵前,那阮天昊隻腳剛收回來放到地上。阮天昊還是上次的那身打扮,破舊肮髒,但此時的眼神是帶著幾分殺氣的。嚇得賀淨書收住笑,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出乎意料地,阮天昊彎腰把賀淨書從雪地裏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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