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陽-初戀
第九十七章,冬日暖陽-初戀
西區現在大搞建設,一條條油光的馬路向郊外延伸,車流量也日益增加。附近的西二環和三環還經常有路過的長途貨車,盤查的工作量挺大。但因為是新區,政務人員交警人員資源分配都不夠,都是一人當幾個人使。
吳瀚到崗也不過一個星期,比之以前已經削瘦不少,嘴角上龜裂出了傷疤,皮膚也見粗糙。原來精神帥氣的小夥,此刻有幾分的頹廢但男人味也更濃了。
“再苦都要忍著,不許再動換工作的念頭。”賀淨書警告。
“等哪天我被曬成包公了你可不許嫌棄我。”
“我給你買防曬霜。”
“同事們都不用那個,太娘了。”
“不管,我給你抹,看你嘴角的口子。”
“嗯,你抹就沒問題。哈哈,對了,領導跟我說,我們的活沒有刑警危險但工作辛苦,經常加班執勤顧不到家裏。所以需要妻子家人的大力支持和理解。淨書你以後能理解支持我麽?”
“隻要你不回警局,我肯定百分之百支持你。”賀淨書不假思索地點頭。
“那你現在答應我一個條件,好徹底解決我的後顧之憂,讓我安心工作。”
“你說來聽聽。”看吳瀚的笑容深深,賀淨書有點忐忑。他發現此刻的吳瀚除了以前的溫柔體貼也會跟他任性胡鬧了。
“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吧。要不辭職,工廠的活挺危險,我養活咱倆沒問題。”
賀淨書心裏咯噔一下,沉默了半天轉身要走。
“天不早,我得回去了。”
吳瀚哪裏肯放人,擋住去路,正經道:
“叔叔剛放出來沒什麽收入,琳琳和小武還在上學。淨書,我知道你現在壓力大。但你放心,我工資不低還有補助。以後每個月我給我媽一千五,給你打一千五,我自己留幾百塊錢就夠花了。”
“不用,你攢錢娶……”
“媳婦”兩個字沒有說出口,賀淨書感覺說這個有點太那個了。
“娶什麽?”吳瀚笑著問。
賀淨書臉頰發紅。
“娶什麽隨你便,跟我沒關係。”
“事業沒了,你總得讓我收獲愛情吧。不然我好虧。”吳瀚開始裝可憐。
“鬼知道。哪天碰到個好女孩說不定就把我忘了。再說你以後不成家,阿姨怎麽辦,想要孩子怎麽辦。”
吳瀚淡定地搖頭。
“放心,女孩子都看不上我,我也不喜歡她們。如果我還為了我媽想不開,為了傳宗接代,當初就不會主動接近你。我爸去得早,即使他有我這個後代,可他和我媽還是沒能攜手到老,不管是什麽原因,他們也是遺憾的。淨書,我希望我們別為了世俗的眼光而像我爸媽那樣天人分離。生活就太累了,過得也沒意思。對不對。”
吳瀚的話不是沒有道理,賀淨書有些觸動。但是他膽子太小,他不敢往前雷池一步。“可如果有一天我要結婚怎麽辦。我答應過你,我不會先找女朋友,但一輩子好長,我不想騙你,我沒有勇氣保證不食言。”想起往日吳瀚種種的好,心中總是有太多不忍。不忍心自己走上這條路,更不忍心讓他一個人走上這條不歸路。
“我怎麽可能讓自己喜好的人難過。”吳瀚再次抓起賀淨書兩隻冰冷的手伸進毛衣裏,隔著襯衣往上移,一直到心髒的部位,重重地按下去。
砰砰砰,吳瀚心髒強勁有韻律的跳動聲,從手心傳達到手臂傳到賀淨書的胸口。兩顆心好像感應到彼此的存在,應和著一起跳動起來。
“淨書,隻要你陪我一個月,我一年不後悔。你陪我一年我一輩子都不後悔。我跟我爸一樣不追求活多久,就要擁有多久。隻要你曾經屬於我,曾經那麽真心地願意跟我在一起。”
賀淨書不再說話,腦袋垂下來抵在吳瀚結實的胸膛上。而手指彎曲發力,抓住吳瀚心髒上的皮肉狠狠揪了一把。
“啊!”吳瀚一聲慘叫。
賀淨書終於還是沒有留下來,踏著月色回去了。吳瀚不舍但也不強留,把人送到城中村的村口,看著出租車閃著大燈飛馳而去。那高挑的身軀在路燈的照耀下投出一條漆黑厚重的影子。直到出租車徹底消失在黑夜裏,人還是那麽挺拔地站立著守望著。
不過在走之前,吳瀚拉住賀淨書的胳膊,在耳邊低語:“淨書,你可是我的初戀。”
賀淨書聞言僵住了,愣在當場。直到出租車師傅問還走不走才驚醒。然後逃難一樣跳上車關上車門。
北風吹著白色的雪花,落在臉頰和脖子上,絲絲的冰涼從脖子蔓延到鎖骨上。
盡管最近的工作很累很疲憊,但吳瀚笑了,開心地笑了。
然而自那日開始賀淨書的生活發生了些許變化。平淡的人生幾經波折如同一張白淨的紙被揉成一團又被展開,皺皺巴巴折成了紙飛機,飛過泥濘之地後在蔚藍的空中逆風飛翔。
上班集中精神工作,下了班就打開手機看吳瀚給他發來的一條條短信息。每一條都幾乎要超過一百字,像篇小作文。有玩笑,有今天工作情況匯報,有隊裏的同事聚餐邀約,還有對他的“一點點”思念。大老爺們不會太多甜言蜜語,但吳瀚特別喜歡於反問對方“你幹啥呢,不回複我”,“想我了沒有”,“想我了對不對!”“想我了吧,哈哈哈。”
休息時間他就拿起手機反複閱讀那些日常的碎話廢話,譬如今天吳瀚和同事執勤完畢剛要收工卻碰到一個推著小車賣盒飯的阿姨。他們把人勸離了,把剩餘的盒飯買下來做午餐。或者是工作時看著天邊低低的烏雲不知要下雨還是下雪,突然就想他了。想知道他去車間有沒有帶傘,從車間回到宿舍會不會淋濕感冒了。讓他速回,速回。還有一次執勤的時候還碰到一個和他五官相似個頭也差不多的年輕人,恨不得上去給人家貼一張罰單,拉到交警大隊好好學習交通規則,盡管人騎的是自行車。
或者是加班到晚上十一點多,光顧著給他寫信息,牙還沒刷那邊傳呼過來,有一起交通事故要馬上到現場處理。他隻好把寫了一半的信息發過去,末尾加一句:欲知後事如何,且聽我回來後分說。最搞笑的是碰到半夜鬧事的醉漢,都是在附近打工的民工。他們沒移交給警察,全都用車送了回去。拉著醉醺醺的民工兄弟挨個問,但可惜沒有一個是普陽鋼廠賀淨書的同事。
而賀淨書最愛看的是逼迫吳瀚去回憶高中時偷偷暗戀自己的那些糗事。除了放學跟蹤回家,還有體育課故意跑到他們班的活動場地瞎溜達,然後被體育老師提著耳朵揪回去。還有課間休息時拿借東西當由頭跑賀淨書的班級裏盯梢。看到有女生跟賀淨書接近說話他就瞪大了眼睛盯不服氣,看到有男生勾肩搭背的他也不高興。但不管心裏如何糾結卻始終不敢主動去打招呼認識一下。
高中三年努力的結果就是跟賀淨書的前後左右桌都混熟了,打聽了不少賀淨書家的私事,也僅此而已。高中時吳瀚的文化成績一般,但身體素質極好走了體育特長生的路子。高考過後,興衝衝打聽到賀淨書的誌願,大半夜又興衝衝地巴拉著招生簡章。隻是越巴拉越掃興,那個大學的錄取門坎太高,連冷門的曆史係他都夠不到邊。後來,他隻好舍棄賀淨書報考的大學,也舍棄了老師建議的某大學體育係,而是報告了司法警官學院。因為這樣倆個人都留在了本省,也算是對遺憾的一種彌補。但從此之後再沒了交集,一別無音訊,人海兩茫茫。
期初讀著心裏有些發毛,上高中的時候從來不曉得竟然有這麽一個人在默默關注自己。還是個男生,真有些變態的感覺。但再變態也是吳瀚,想著吳瀚那張帥氣的臉,這變態又變得搞笑了。
當然賀淨書也不忘提醒對方多喝水,多休息。這幾天夜裏風雪變得更大,夜裏砸得窗戶亂響。躺在被窩裏睡不著,賀淨書就拿起手機發信息,提醒那個心大的家夥夜裏路滑視線也不好,一定小心開車。而吳瀚忙裏偷閑總能迅速地打幾個字回過去,就像是對著長官一樣,統一回複:“遵命”。
賀淨書看著這兩個字樂了,差點笑出聲來,緊緊捂住自己嘴巴,一雙秀氣的眼睛卻彎成了兩灣月牙。
年底為了趕業績和銷量,廠裏一直在安排加班。他們已經半個月沒見到對方了。
一個有著暖陽的周日,北風也不再陰冷。賀淨書早早出門,坐公交第二次來到這片城中村。這地方叫造甲村。村子外圍全是三層高的小樓,一樓門麵,二樓出租,三樓住著房東家人。村子裏麵蓋不開的地方才是原來的舊平房,舊歸舊房租也便宜。這村子裏有超市,菜店,門診和澡堂,在西北角還有個可供娛樂活動的小廣場,生活很是方便。
周六聯係的時候吳瀚就催他晚上直接過來住,省得第二天還要早起。但賀淨書心裏怪怪的拒絕了,他總覺得有點不合適。一賭氣也沒說什麽時候來,隻說明天看情況就掛了手機。穿過村口的石牌坊,跟人打聽著找到一條小街,路兩邊全是菜店。賀淨書買了一堆菜,還有肉。提著沉甸甸的東西就往吳瀚租的小院走。
小院的大門敞開著,院子的水井旁看到一個光著膀子刷牙的人。三十多歲的年紀,高高個頭一身白花花的肉,大冬天也不懼寒。把穿著羽絨服的賀淨書都看呆了。
這時候就聽到吳瀚的房子裏有動靜,他也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就穿了過去。堂屋的門半掩,進到屋裏,隔著珠簾子就看到一個纖細的背影跪在床沿在鋪床。把珠簾掀開,發現是琳琳。賀琳琳此時彎著腰把疊好的被子放到床頭,又把枕頭撣了撣,壓在被子上。
從床上下來,伸了伸腰。忽然聽得背後有人喊她的名字,回頭看,兄妹倆都愣在當場。
妹妹別過去頭也不想解釋什麽。這時候用毛巾擦著濕漉漉頭發的吳瀚走了進來,看到賀淨書突然駕到,驚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