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欲來，前奏
第九十三章，風雨欲來，前奏
薑姐是處裏年紀最大的老前輩，賀淨書也不好一直含糊回絕。實在糊弄不過去隻能透出一些口風，想把人打發走。
“那姐你可別跟外人說。”
“我不說，不說。你快點講，不許騙我。”
“嗯，是我高中同學。”
“怎麽沒聽你說過啊？你小子藏的夠深，哪次問你，你都說單身。”
“嘿嘿，那個，之前我們隻是好朋友，最近才發展…….”
“談多久了，能不能成，給姐個實話。”
“快一個月了，名字啊，他叫吳小瀚。”
“吳小韓”，薑姐皺了皺眉頭，好像大勢已去。又不甘心地以過來人身份教育道：“小賀，不是薑姐說些讓你敗興的話。你們這才談一個月不到，將來能成什麽樣不好說呢。咱廠裏還有那談了一年兩年分手的。你呀也別一棵樹上吊死，姐這裏有幾個好姑娘，其中倆個就是咱廠的。找個同廠的多好，一起上班一起下班，親親我我恩恩愛愛。你不怕她亂搞，她也不擔心你花心。還有倆個不是廠裏的，但都有正當工作。她們媽媽都是咱廠的職工，是我的好姐妹，一起在鋼廠戰鬥了多少年。父母人品沒問題，孩子更沒問題。回頭啊，你把你的照片給我幾張，我拿給她們瞧瞧，她們的照片我手上也有。一會給你，你先看看，哪個對眼緣了跟人談談。”
薑姐平時喜歡開玩笑給他說媳婦，今天變成真的了。一說還是四個，賀淨書有點撐不住。“薑姐你怎麽認識這麽多單身的姑娘？”
薑姐“咳”了一聲扯開話匣子。“也不瞞你。你別看現在社會上老講什麽男多女找，男的不好娶媳婦。其實啊，這大齡女青年也是一抓一大把。為啥，高不成低不就。你就說咱們這個廠子吧，是正規國企也穩定，但多少年沒漲過工資了，環境還艱苦，有關係的早走了。沒關係的，自己家庭條件一般，但找男友相女婿，農村的絕對不要，學曆大專以下的也不要，學曆高點但家裏沒車沒房的還不要。這麽都耽誤了。”
“薑姐，我們家也窮。車我買不起，房子也是老房子。”
“這個不怕，有老房子也行啊，隻要不是跟爹媽睡一屋就能將就。知道為啥不，你小子長得順溜呀。現在的小姑娘，人醜了橫挑鼻子豎挑眼，錢多都是罪過。人長得帥了，就算家徒四壁窮光蛋也願意跟你過日子。”
薑姐說著說著發現話題跑偏了，趕緊勒馬回頭。“哎呦，你看我這老糊塗，怎麽淨說這些不著調的。小賀，你可別誤會。姐給你介紹的都是清純懂事的好姑娘，人家不圖你錢財，你不也沒有嘛。人家是看你謙虛懂事又上進，人品好，圖你個人。這樣的姑娘你打著燈籠都難找。今天先把我倆個好姐妹女兒的照片給你，你們談。談的成後麵我就不介紹了。談不成，我再把那倆個在咱廠上班的介紹給你。”
囉囉嗦嗦一大堆話，賀淨書竟然全聽進去了。不是心活同意了薑姐的意見，而是發現自己真有自知之明。憑現在的條件，當初即使東方若怡同意跟自己在一起，她父母呢，能看得上一個窮小子？心中一陣翻騰，事過情遷但還是有些難過。
“姐，我謝謝你的好意。可我都已經有女朋友了，再跟別的女孩去談，這不是花心麽。不好。”
“姐就是相中你這老實勁，你不說了嘛才談一個月不到，哪能算正式啊。既然不是正式的，咱們就全麵撒網，重點捕魚。人大學招生還擇優錄取呢，是吧。”
不由分說掏出兩張五寸的彩色照片塞到賀淨書工服的大口袋裏。
“先聊聊，倆個同時聊也行。聯係方式我記不住，都寫到照片背麵了。”
賀淨書被好一頓說，就見薑姐那張飽經四十多年風霜卻還靈巧的嘴，兩片薄唇上下翻飛，唾沫星子跟機關槍子彈一樣“嗒嗒嗒”往外噴。飯後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全被薑姐給他用來洗腦了。成沒成功，就看賀淨書最後連連點頭說是。聽到打鈴聲後滋溜一溜煙跑掉了。
周一周二過去，周三過去了，賀淨書多希望眼睛一睜一閉就是一個白天黑夜。晚上十一點多宿舍早已熄燈，他依然瞪著大眼睛睡不著。白天跟大遠在食堂吃飯，經常會走神，有一次用筷子夾著大遠的鋼勺往嘴裏送，差點把飯湯灑出來。大遠都傻了，拍了他一巴掌他才回過神。
“你小子怎麽了，這是改胃口要吃生鐵呀？”
“沒有，吃飯吃飯。”賀淨書心虛地打哈哈低頭猛嚼大米飯。
大遠看在眼底語重心長道：“淨書，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姑娘，把你迷的丟了魂一樣。世道這麽亂，你性情單純，別被騙了。”
賀淨書嘿嘿一笑：“他不敢騙我，都是我欺負他。”
又是一個失眠的夜晚，帶著重重的黑眼圈起床上班。本來因為缺覺精神有些萎靡，但猛然想今天可是周五，明天就過周末了。精神瞬間為之一振，拍拍臉蛋，拿著鐵水的化驗報告從化驗室往動控處走。快到辦公室了，走得快迎麵見一人，來不及躲。薑姐仗著年紀大是前輩，也不顧及男女有別，抓著小賀的胳膊就往右邊走。過了辦公室來到資料儲藏室，打開門將人一把推進去。
賀淨書一個踉蹌站穩了，心裏翻了個跟頭。這幾天高興的得意忘形，把薑姐那茬差點忘記。照片是看了，也就看了一眼更沒想著按照片上的聯係方式打電話給女生。包括老媽之前給的，統統都被他拋到了腦後。
“怎麽樣，你是跟小娟聯絡了，還是小黃？”
“都沒有”，賀淨書抱歉一笑。
“都沒有？”薑姐臉色拉下來。“你小子眼光是高啊！之前他們都說是你看不上梅部長的閨女，我還不信。看來八成是真的。”
“薑姐，你誤會了。是人家看不上我。”
“我不管你們誰看不上誰，那都是過去式了。現在姐給你介紹的，為啥不跟人聯係？”
賀淨書結結巴巴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後腦子靈光一閃，低聲道：“姐，不是我不聯係。是被我女朋友發現了，要跟我分手，我一害怕就全給交公了。”
“被發現了，她不是外邊的麽。這麽蠻橫。不是我背後說人壞話，談個戀愛都管這麽嚴，結了婚還不得把你當奴才使喚啊。哎，對了，上次都沒她是幹什麽的。那照片是我給你的，她憑什麽沒收。我要找她要過來。”
“已經燒了，當著我的麵。”
“燒了！”薑姐提高嗓門。“不管她是幹什麽的，天王老子我也要找她說說理，她憑什麽燒。你們又沒領證，你談戀愛既不違法又不觸犯道德底線。”
“她在警局工作，原來是刑警，現在改交通警察了。”
“哦”，薑姐聞言楞了下，好半天才回過神。“你找了個女警察，這不是沒事往槍口上撞麽。”
“沒辦法，我們現在挺好的。”
“難怪她敢燒你的東西，哪天不如意了說不定還能把你逮進去。”薑姐此刻臉上陰晴不定有點掛不住。
“算了，姐不跟那個小丫頭一般見識。燒了就燒了，我再要，這次你小心點。她們幹的是抓人的活都機警，你也得靈活點。笨頭笨腦當然一抓一個準。”
“姐，我看算了吧。暫時先別給我介紹了。”
“那好，先停一停。我看這小丫頭能橫行到幾時，哪天你們談不下去了記著跟我說啊。第一時間告訴我！”
賀淨書送走老大姐，剛把化驗報告交給同事，這邊就有人喊他去一趟處長辦公室。
最近處室，車間都有人員調動。升遷的很少，大部分是被調出去的。原來廠子要擴大生產規模，銷售隊伍跟不上，就把一些職工從工廠調到了各地銷售公司。雖然銷售公司收入高一些，但長期出差，和家人兩地分居。而銷售工作還要陪客戶拉訂單很辛苦，很多人不情願去。某些領導趁機就把一些刺頭或者看不順眼的給調了出去，眼不見心不煩。很多孩子正上學或者家裏老人身體不好的員工不想走，但沒得通融商量，除非你辭職。更甚至有一些是被刻意打壓，調到了效益更差環境更惡劣的焦化廠。
賀淨書忐忑不安地敲了敲處長辦公室門。
聽到“進來”兩個字他小心走進去，又把門雙手輕輕關上。處長好像在寫材料，見他進來了意示他先坐會。沒有了往日的和顏悅色，也不吭聲，筆放在稿紙上，抱著拳頭好像在思考問題。
賀淨書心情更沉重了，有不好的預感籠罩心頭。難道是要調離，讓他下車間還是去銷售公司，或者焦化廠。
“小賀，來咱們廠多久了？”
“四個月了。”
“小半年了，時間真快啊。我都忘了這個月是12月份。工作怎麽樣，有什麽想法？”
“挺好的，沒什麽想法。”賀淨書坐立難安，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打顫。
處長看出來，笑著點頭。
“別緊張，沒什麽大事。我之前不是說過今年要提名你做咱們處的優秀職工候選人嘛。這裏有份材料你拿走，好好想想寫一下，下周交給我。”
“哦，好的。”賀淨書的後背已經滲出汗來。他終於覺悟到廠裏果然人事複雜，沒有學校那樣單純輕鬆。
賀淨書從處長手裏接過一打材料，也不敢再說什麽謙虛的話。上級安排好的他乖乖照辦就是了。
不想處長又對他說道：“小賀，我對你還行吧，啊？”
“您對我非常好，我很感激。”
“好就行，你表現也不錯。但是，有件事我想問問你，希望你能如實回答。”
“您說。”
“你先坐，別老站著。”處長頓了頓表情嚴肅起來。“你跟阮市長家到底是什麽關係？”
處長竟然問起了自己跟阮家的關係，賀淨書很是意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處長看他猶猶豫豫的樣子，又道：“低調是應該的。但咱真有這層關係那是好事，沒必要藏著掖著。老實告訴你吧，今天早上的安全會議上，梅部長親自把我叫過去問我你的情況，之前你從沒主動跟我談過心，具體情況我也不了解。被梅部長狠狠地批評了一頓。你看還是我這個領導失職啊，對下屬一點都不關心，也不掌握你們的情況。”
賀淨書聽到處長因為自己的關係挨訓了，很是過意不去。他想了想開口道：“處長我沒想到我的事給您帶來不便了。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處長擺擺頭。
“嗯，我跟阮家就是普通關係。”
“普通關係？”
“我跟阮市長的兒子曾經同校，我教過他課，關係還不錯。”
這些話也太敷衍了，處長眉頭皺下來，有些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