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之殤,敗走

  第九十二章,冬日之殤,敗走


  瞬間賀淨書的臉色慘白,呼吸也變得急促沉重。


  看著那慌張甚至是恐懼的臉,阮大少爺被撩起的□□和衝動消下去大半。對方記起了過往之事,他也想了起來。


  “放心,隻要你不願意我不會碰你。”他安慰道。


  “那你現在幹嘛呢。”


  “你別想著跑我就鬆手。”


  賀淨書試著後退一步到廁所角落,對方果然鬆開手臂。他兩隻腳站在蹲坑的兩邊,但已無退路,後麵就是髒兮兮的牆壁。


  “你到底怎樣才肯放過我。”賀淨書口氣沮喪,他發現每當單獨麵對這個家夥的時候都好無助,他沒有能力拯救自己。


  “我說過,我隻是喜歡你。”


  “好,那我就回答你剛才的問題。”賀淨書深吸一口氣,他不是真怕了阮家人,隻是不想撕破臉弄得魚死網破。但人都是有底線的,既然阮家不能控製阮天昊的行徑,他隻能靠自己賭上些東西博一下。


  “你說。”阮天昊也跟著嚴肅起來。


  “我現在是跟你說的那個吳瀚走得很近。他現在是和我的家人一樣對我無比重要,甚至跟生命一樣重要的人。你可以理解成我們是男女朋友那種關係,但即使我會和男生在一起,也絕不會是你。我本來有正常的家庭,正常的工作和女朋友,今天的局麵是誰造成的,你怎麽好意思一再糾纏我。”


  “所以我要彌補你,說了多少次你不聽也不信。我也想過接近你慢一點,過去的事都不要再提起。但被我知道你瞞著我跟另外一個男生勾勾搭搭,想想你跟我同居時裝的那麽清高,我怎麽可能甘心。如果是以前我早就去會會那小子了,一個小破民警,以為我收拾不了他?”


  “阮天昊你敢!”賀淨書大吼一聲打斷對方的話。


  “你為了另一個男生跟我吼。”阮天昊臉色越來越沉。


  賀淨書並畏懼,他一個成年人為什麽要被一個高中生耍得團團轉。


  “你敢傷害吳瀚,我就拿著檢舉信去檢察院檢舉揭發,不光你幹的那些事。當初秦肇也跟我講過你家裏人好多事情。惡人自有惡人磨,秦肇他們家人不會善罷甘休。阮天昊你不怕搭上你全家人的前程,我也不怕。”


  阮天昊冷笑了兩聲。


  “我真不怕。阮鑫臣跟向楓嵐都抓進去那是罪有應得。阮鑫臣縱容親屬利用他的影響和名譽坑蒙拐騙撈錢,向楓嵐曾經是最大的受惠者。他們早就該進去了。”


  賀淨書聽的心驚膽戰,這小子竟然淡然地講出自己父母的汙點。他有點小看對方,但還是嘴硬。


  “吹牛吧。你現在已過十八歲是成年人,完全負刑事責任。你也跑不了。”


  阮天昊沉吟了片刻道:“以前我喜歡琳琳,但沒有她從沒覺得天要塌下來。現在看著你要跟另外一個男生在一起,我恨不得把這個世界給毀了。如果要成全你們,那我寧願被抓進去坐牢。我的日子早過夠了,賀淨書我告訴你,我不是喜歡逃學打架,喜歡喝酒惹事,是過夠了。我看夠了太多齷齪的東西,也沒覺得自己配比你過得好。如果是被你送進去,或許就能斷了我喜歡你的念頭。阮家的每一個人都不是好人,你去舉報吧。”


  賀淨書從未聽一個高中生甚至是成年人說出這樣決絕的話。眼神,口氣沒有一絲撒謊的跡象。


  彼此都在重新審視對方,無人妥協,僵持著。小小的廁所內更顯得壓抑。


  “咣咣咣”,有人拍門。


  “淨書,你們沒事吧,半天了也不出來。”是大遠在門外喊話。


  阮天昊從褲兜裏掏出一遝錢,拉開插銷,開門。將錢塞到大遠手中。


  “你去結賬,結了賬就先回去。我們倆有事。”


  “你們什麽事要在廁所裏講啊。”大遠疑惑地看著他們。


  “我剛難受吐了,一會他送我去藥店買點藥。”賀淨書平靜地說道。


  “那結了賬一起吧,一起買了藥再回。”


  “給我滾蛋,現在就走!”阮天昊不耐煩地低叱。


  “好好,我先走。你們也注意安全。”大遠好似很怕這個賀淨書的朋友,拿著錢訕訕地離開了。


  阮天昊重新把廁所門關起來,無表情地瞧著被他堵在裏麵的人。


  賀淨書突然釋然了,一股置之生死於度外的感覺。人生本就是風雨瞬變,際遇難測。你怕什麽,老天爺也不會關照你避開什麽。這二十二年的人生,不都是從磕磕絆絆過來的,他依然活得很好。


  “阮天昊,你知道當初你傷我有多深。”他問。


  阮天昊別過去腦袋。


  “你傷我有多深,吳瀚就是從多深的深淵裏把我解救出來的。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對我那麽好的一個人,你忍心去傷害他?你不是喜歡,是在利用你家的權勢去玩弄別人,侮辱別人的人格。你曉得麽,曾經我真想殺了你,然後自殺。現在讓你和我家人接觸是我無奈。不代表我原諒了你接受了你。”


  再一次被拒絕,賀家兄妹就是他的克星。阮天昊胸口一陣悶痛,他轉過頭正視對方。


  “我以前的確不在乎沒當回事。隻是覺得上了你,你也不會生孩子,就跟打一架沒什麽差別。但從我想跟你好,你摔個跟頭跌一跤我都心疼。才越來越覺得當初幹的事對不起你,我是畜生。所以即使我知道了那個小民警的存在,也沒去招惹他,沒去報複。賀淨書,為了你我一直都在改,改成你喜歡的樣子。我拉下臉跟你表白了那麽多次,每次都是讓蚊子他們給我鼓了一個星期的勇氣才敢講出口。你輕描淡寫就把我打發了,我不生氣。你跟我裝清高,去招惹別的男生我也不生氣。但你就不能給我個機會?老子為了你,綠帽子我都認了戴了。”


  賀淨書不忍心聽完,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去理解這些話。一個害了自己的人突然喜歡上自己,一個壞人要為了自己改頭換麵。這是愛情麽,不清楚。可他清楚一點,他對麵前這個男生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動。頂多再次懦弱再次無底線地原諒他,承認他已經變成個無害的普通人。僅此而已。


  “或許吧,你真的喜歡我。我也承認你的悔過,承認你對我的好,但我對你就是普通人的感覺。那些話你不要再說了。我現在能理解我妹為什麽願意跟你做朋友,我也可以跟你做朋友,其他的不可能。就像你永遠不會喜歡上蚊子一樣。想多了我都會覺得惡心。”


  “惡心”兩個字一出口,阮天昊好似被一錘驚醒,他臉帶著狐疑,以為聽錯了。


  “是的,你每次的騷擾我真的很惡心。”賀淨書再次重重地重複。


  阮天昊嘲笑似的從喉嚨裏發出幾聲“哼哼”,但這嘲笑不是對著賀淨書,而是自己。他眼光落在廁所地麵,閉上眼,又緩緩睜開。


  “老子也有自尊。它不是我爹媽給的,是埋在我心裏。”


  說著阮天昊揚起巴掌,“啪啪”兩個響亮的耳光,對著自己。瞬間臉頰變得猩紅。


  “高興麽,滿意麽?”


  賀淨書不吭聲。


  “啪啪”又是兩個耳光。聲音太響太刺耳,好像是鞭炮在阮大少爺的臉上炸開花。一絲血跡順著嘴角流下來,嘴角被打破了。


  “前兩個是給你的。不管你看不看得起,那是我心中最重要的東西,我毀了給你看。後兩個是給我自己的,咱倆兩清了,我再也不會騷擾你。”


  阮天昊轉身,又扭過頭。用已經腫起來的臉對著角落的人,不知在看什麽但一語不發。


  “我,我祝你早日找到喜歡的人。”


  這話賀淨書並沒有來得及講完,剛說一半,人離開了。一條被人打斷腿打斷脊梁,已經囂張不起來的狼狗,在他麵前,帶著屈辱和恨恨的目光離開了。一瘸一拐,拖著尾巴消失在茫茫白雪地,消失在這個冬天,這片森林,消失在狹小的廁所裏。


  賀淨書裹著夜色裏的醉意和一絲的驚嚇,慢慢走在空寂的馬路上。冬天的夜空竟然比夏天看著還要深邃,那閃閃爍爍的星,皎潔的彎月,好似一副美畫圖卷。忽然感覺冷空氣加重,他抬頭發現有很多碎碎的東西飄下來。這一段路的路燈好多被人弄壞掉,等那些小玩意飄落在眼前他才發現是雪花。傍晚停掉的冬雪此刻又開始下起來。


  他搖搖晃晃加快步子,走到路口看到一輛交通巡邏車停在路邊。有個背影高大的交警正在路邊盤問一輛黑色奧迪車的司機。慢慢靠近,心也開始砰砰跳起來。他都發覺那交警也回頭瞅了他一眼。到了跟前,可惜,不是吳瀚。有些小澎湃的心頓時蕩入穀底。認錯人了。


  周末結束,又開始上班工作。而這次賀淨書又有了算著天數過日子的急切,和一股莫名的躁動。臉上掛著微笑,上班時間,下班時間,對著工友,舍友,所有人。廠裏的工作生活都是枯燥無味的,唯一的調劑品就是各種流言蜚語。這下又有新資訊傳出來,三部動控處的大學生小帥哥談戀愛了。讓不少見過賀淨書,心中有意的單身女職工心碎一地。就連處長開早會前也逗他:“小賀,春風得意啊。什麽時候請我們吃喜糖?”


  賀淨書臉一紅。


  “這麽害羞那怎麽成。回頭可降不住媳婦,做不了一家之主啊!”


  同事們哈哈大笑。


  午休時間,薑姐特意把他拉過去單獨講話,問他傳言是真是假,對象廠裏的還是外麵的。賀淨書說沒有的事。


  “什麽沒有的事,前幾天上班無精打采的,這兩天小臉全是笑容。我可是過來人,當年你姐周旋於一群小男人中間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老實交代,叫什麽名字,進展到哪了。”


  廠裏的男青年,有本科學曆還長得還一表人才的真是沒幾個,一個巴掌數的過來。有的也都早已結婚,甚至孩子都快會跑了。賀淨書的條件在這擺著,重點院校本科學曆,長相清秀,人斯文有理,又是處裏優秀職工候選人。他可真是三畝鹽堿地裏的一顆獨苗,相當吃香。不怪江姐著急,手上可有好幾個媒茬等著給處裏的這個小青年說呢。之前聞言賀淨書要跟三部梅部長的姑娘談戀愛,隻好壓下來。又聽說賀淨書跟人家梅君豔好事沒成吹了,她的心又活泛起來。當初看這個剛進來的小夥子整天樂嗬嗬很好說話,她就一口應下來好幾個同事的囑托。有的是膽大的小姑娘偷偷找過來給自己說媒,有的是同齡姐妹替自家的閨女相中了想說合成對。但沒成想眼看又沒戲了,人情可難還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