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平安，日子
第八十七章，碎碎平安，日子
吳瀚看未來的老婆一臉嚴肅趕緊閉上雙眼。感覺有人靠近，臉頰上兩片柔柔的嘴唇貼了上來，輕輕一碰又很快閃開。
吳瀚立刻睜眼，但賀淨書已經退回了床尾，然後背對著他。
“你自己掂量著辦吧。選擇工作你就一個人過日子去，我跟吳阿姨都不會原諒你。如果你答應辭職，我可以每天給你一個…….期限隻有一個星期，也說不定明天起來我就後悔了，所以越早越好。再見！”
人從病床上站起來背影有些慌張地離開了。
吳瀚好似在夢中，用手觸摸剛才被親過的地方。有一股電流穿透皮膚，癢癢麻麻的。摸著摸著傻子一樣笑了起來。
“小賀走了麽？”
這時候老媽跟師傅已經說完事走進來。
吳瀚點點頭。
周師傅走到床前摸了摸徒弟的額頭。
“不發燒，你小子傻笑什麽？”
“沒事，師傅，我就是高興。今天我真高興，賊高興！”
“賊高興警察就不高興了！”周師傅站起來瞧瞧背後的吳瀚媽然後對徒弟道：“我現在呢跟你說兩件事，你聽著不許分辯。第一件是傳達領導對你的慰問，讓你安心養傷，醫藥費單位會出，不要有什麽顧慮。第二件，你媽說的對。吳家就你一個獨苗了，我不能太自私，為了一個徒弟讓你們家斷了香火。你爸在天之靈也不會答應。所以這段時間你也考慮一下換工作的事情。年輕人接受能力快，說不定你還能找個更喜歡的活。”
“師傅，你怎麽被我媽說服了，你太沒立場。”吳瀚一驚。
“什麽狗屁立場，讓你好好活著就是最大的立場！”
“對，你周師傅說的對。這幾天老實醫院待著好好考慮。”吳阿姨此時輕鬆不少，臉上也有了笑意。“你再敢回去，你師傅答應我了一定會把你腿打斷攆出來。”
“好吧，我會認真考慮一下。但現在肯定不能給你們答案。”
“真的，兒子？”沒想到剛才還冥頑不化的家夥態度竟然鬆動了，吳阿姨更是喜出望外。
“嗯”，吳瀚點頭。
“好，這樣想就對了。你小子腦子也總算有點開化！”周師傅心中也有幾分欣慰。
回到家已經晚上十一點多，家人都休息了。賀淨書的心情煩躁又帶點興奮，想到跟一個男生講情話還主動親了對方，內心還是有些膈應。但又想到以後可以跟吳瀚在一起生活又莫名地憧憬，甚至期待這樣的日子早點來臨。或許是吳瀚離開這段時間他過得太孤單太空虛了。
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間，拿著毛巾擦頭。而腦子裏還在翻轉著病房中發生的事，一會浮現吳瀚閉著眼被他親的樣子，雞皮疙瘩瞬間站起來。一會又浮現吳瀚被他逼著換工作時難為的表情，又有絲絲的甜蜜。
有人敲門，他抬頭，老妹進來了。
“怎麽還沒睡？”
“睡不著”，賀琳琳坐在靠著書桌的椅子上，捋著自己的長發。
“吳瀚哥怎麽樣了？”
“已經醒了，按醫囑病床上躺著養傷。”
“幹警察真不容易，還要防著被壞人報複。”
賀淨書點頭。“所以吳阿姨很擔心，正勸他換工作呢。”
“換工作？”
“是啊，吳叔叔就是在執行任務時犧牲的，太危險了。”
“可危險的工作總要有人去幹，不能因為懼怕危險就放棄。這份工作讓他特別喜歡或者能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那就值得去做。人如果隻想在平庸的生活中過一輩子，他活到兩百歲又有什麽意義。”賀琳琳不以為然。
賀淨書想了想道：“可也不能隻為自己考慮，他還有家人要照顧呢。我跟吳阿姨的意見一樣，也是勸他辭職。”
“吳瀚哥的態度呢？”
“他不肯，一直都很抵觸。這次或許吳阿姨能說動他。”賀淨書有所保留，他不敢把自己和吳瀚感情的事講出來。
“所以我說你們不是一路人。”賀琳琳笑。
“琳琳，哥要謝謝你。”
“謝我什麽？”
“謝謝你讓我知道自己這麽平庸，有吳瀚這樣的朋友得好好珍惜，不能放棄了。”
“你們和好了對吧。”
“嗯。”
“吵架的原因是什麽？”
“為了他的工作，之前我勸他不聽。”
“你們倆真是好兄弟，都為彼此著想。都可以做其他男生相處的楷模了。”賀琳琳伸伸懶腰站了起來。“那我去睡覺了。”
周六上午，都九點多了賀淨書才慢悠悠起床。在廠裏不覺得什麽，回家後總感到累，四肢困乏。來到堂屋，隻有賀純武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玩掌上遊戲機。賀淨書把電視關了問道：“媽呢，還有你姐，都去哪了。”
“她們一大早去醫院了。咱媽還燉了雞湯，好香啊。哎，不讓我喝都帶走了。”賀純武眼睛盯著遊戲機屏幕，砸吧砸吧嘴。
來到廚房，還給他留著早餐，粥還是溫熱的。
吃過飯他上樓接著睡覺去了。這覺直到中午，陽光從窗簾裏灑進來都有些刺眼。雖是深秋，難得的一個好天氣。
賀純武不玩遊戲了，蹬蹬蹬闖進來直嚷嚷餓。
“她們還沒回來？”賀淨書揉眼睛，起床穿衣。
“媽打電話了，說在醫院幫忙。中午讓咱們自己解決。”
兄弟倆出門在巷子口的一個小店吃了兩碗拉麵，賀純武說沒吃飽又在路邊讓他哥給買了一個炸雞腿。倆人沒有回家而是從小區裏穿過，出巷口到了大馬路邊。隔著馬路看到他們家開的棋牌室敞開著門。裏麵七八張桌子全坐滿了人，男男女女形形色色，有玩牌的，有打麻將的，屋裏麵人聲鼎沸烏煙瘴氣。此時賀高峰正躺在棋牌室門口的搖椅上，閉著眼聽收音機裏的《三國演義》評書，腳下放著一個泡了濃濃普洱茶的茶杯。
“哎，學習好累。我真羨慕咱爸，啥時候我也能這樣不幹活還有錢花！”賀純武瞅著他老子一聲羨歎。
“咱爸是身體不好，沒辦法。真讓你一輩子守著個小店你願意？”他哥的反問。
“幾天還行，時間長了那我可受不了。”賀純武笑。“不過哥，其實有時候壞事不一定就是壞事，興許就變成了好事。”
“嗯？”
“就說咱爸吧，以前多凶，動不動就罵人還打人。每次回來家裏不是炸了鍋就是冷冰冰，沒一點意思。現在呢，可不一樣了。脾氣變好多，不光不訓我了，有時候還給我零花錢。這就是我們老師講過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對吧。”
賀淨書微笑，摸了摸弟弟的腦袋。
看著老爸那半睡半醒曬太陽的模樣，再想想幾個月前自己當時的焦頭爛額，著急無助。賀淨書心中一陣豁然。
“現在家裏隻剩下你讓人操心，怎麽不跟你姐一樣好好學習。”
“切，人各有誌，我就不是學習的料。早想好了，高中畢業就去技校學開車。我們好幾個同學都商量過，一起去。”
“那也行，但是不管上大學還是去技校，都得努力用心！”
“得得，哥你現在跟咱媽一樣嘮叨。沒事我就回了，你慢慢瞅吧。”
賀淨書沒有跟弟弟一起回家，也沒有過去跟老爸打招呼。他沿著馬路走到站牌那等公交。坐在車上聽著報站聲，他的心也跟著起起伏伏。喜悅還是煩惱，講不清。去幹嗎，為了誰，也不確定。過了七八站，下車，小走一段遠遠看到靜和高中那粉白色的教學樓群。來到近前，那氣派的大門和冷秋時節被特意擺放的一簇簇金色菊花，如此惹眼，如此氣派。
掏出手機想打給白易之，問問學長，周末了有沒有來學校補課。但猶豫半天沒有撥過去，就在學校對麵的文具店門口來回踱步。透過大門和圍牆，他望見了餐廳，辦公樓，還有遠處的操場。賀淨書終於明白，他過來是在搜尋回憶，這裏有他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他的學生，他的同事，他上過課的教室，還有那一段無疾而終的愛情。多少情景，多少人的模樣在腦海裏一瞬間紛至遝來。賀淨書忽然感覺沉重，胸口氣悶。他晃晃腦袋不再去想那些東西。離開之前在文具店裏買了一根外觀漂亮的水性筆，一本藍色薄薄的筆記本。
賀淨書又去了一趟郊外的爺爺家。叔叔跟嬸嬸都出去打工了，小侄子跟著爺爺在外麵釣魚，隻有奶奶在家中守著。看到賀家的長孫來了，老人家很意外又高興，慌得倒上水，又要去把老爺子跟小孫子找回來。賀淨書攔住，問家裏情況怎麽樣，好不好。
奶奶也想跟孫子說說體己話，拉著賀淨書的手上下好一番瞧。
“放心吧，你爺爺，我，身體好得很，家裏人也都沒事。聽說你爸被放出來了，你爺爺高興壞了。我呀隻是擔心你爸那個臭脾氣，早晚要惹事，沒想到捅出這麽大的簍子。哎，也希望他能長點記性，一把年紀了還讓父母兒女都替他操心。”
“我爸脾氣改了，奶奶你放心吧。”
“是啊，是啊。你爸頭兩天來過，跟你媽一起。給我們買了好些東西，還給你小侄子買了個書包。我看，這真是吃點虧長進了。還是人民政府會教育人，關他幾天沒白吃公家的飯。”說到這老人家臉上帶起一絲笑容。
“我聽你媽說這次多虧了你朋友的幫忙，你爸才能順順當當給釋放。書啊，你真是大人了，在家裏能擔當。奶奶特高興的是這個，奶奶是打心眼裏高興！”
賀淨書有些不好意思，晃了晃奶奶的手。
“那個人跟我是好朋友，應該的。現在不隻我，琳琳跟小武也長大懂事了，奶奶你就放心吧。”
“放心，我放心。”奶奶點點頭，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以前總怕你爸犯渾不好好過日子，耽擱了你們三個孩子。我跟你爺爺有心都帶過來養，但年紀大了沒那個力氣。現在你們都成人懂事了，這幾年奶奶都看在眼裏，感謝觀音菩薩保佑我們一家人。”
本來老人非要留下孫子吃晚飯，但天色確實不早，賀淨書還要趕最後一班公交回去。老人沒敢再留，把孫子一直送到村口大路上的公交站。看著公交車駛來把人載走，才緩緩走回家去。回到家裏，收拾茶杯，把孫子帶過來的香蕉燕麥粥片放起來。卻在塑料袋裏看到一疊紅通通的東西。掏出來一瞧全是人民幣，一百元的。數了數正好一千元整。老人慌得還想攆上孫子把錢還回去，但小腳剛邁到門檻上又笑了，笑自己傻，公交車早不知道跑多遠了，她哪裏還能追的上。
賀淨書回到棉紡廠家屬院的時候天色已經大黑，穿過巷道往家裏走，冷風刺骨，他裹緊外套加快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