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籠寒水，惦念與煩擾
第八十三章，煙籠寒水，惦念與煩擾
“我幫過他，關係一直都不錯。他也是熱心的人。”賀淨書撒了個小謊，在他22歲大學畢業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有一個叫“吳瀚”的人存在，在等著他。
“這個年輕人不錯，可以交。有空了帶他來家裏坐坐，我們喝個酒。”
“好。”賀淨書點頭。
“你出去吧，我睡會。吃飯了叫我。”賀高峰神情疲憊，仰脖子躺下即刻打起了鼾。
賀淨書等父親睡好，站起來把被子輕輕蓋上，出了臥室。
將近中午十二點，一桌熱氣騰騰豐盛的菜肴擺在堂屋的飯桌上。早起冉玉蓉出門還買了一隻燒雞，兩斤牛肉。燒雞撕好，牛肉切片灑上香菜，都端了出來。葷的素的，熱的涼的，正好八個菜，看得賀純武口水直流。人還沒坐齊，就開始用筷子夾肉吃。
賀高峰被叫醒，洗把臉，換上了家常衣服。冉玉蓉給丈夫倒上酒，然後就開始給三個孩子不停地夾菜。賀家人此刻終於團聚，屋子裏氛圍和樂融融。賀淨書已經好久沒見到這樣的場景，吃得都有些恍惚，以為在做夢，鼻子竟有些酸。
“聽你媽說，你自己找的工作，現在在工廠上班。”
“嗯，我大學同學介紹的。”
“跟工人在一起能不喝酒。喝點。”賀高峰把酒瓶放過去。
“就陪您喝兩杯吧，我下午還有事。”賀淨書給自己倒上，陪著喝了二兩酒後打住了。
賀高峰自斟自飲，在老婆的勸說下多半斤酒後也開始吃飯。
監牢裏還是很消磨人的，剛被釋放的人吃飽喝足，卻沒了往日的氣力還能再破口大罵一頓。搖搖晃晃站起來被扶著回屋睡覺了。
“你們倆下午不回學校上課？”冉玉蓉從臥室出來問女兒和二兒子。
“回什麽回，明天就是周末了。我才高二又不是高三。”賀純武啃著雞腿嘟囔。
“琳琳呢？”
“我下午在家自學，周六早上走。我們周末有補課。”
吃過飯賀琳琳又幫著母親收拾碗筷。如果以前，大小姐不僅不動手，還會嫌棄幫老媽幹活的長子婆婆媽媽太窩囊。
母女倆把碗筷端走賀淨書就在堂屋擦桌子，拖地板。
收拾完畢，他看母親坐在院子裏廚房門口的小凳子上休息。
“媽，你也回屋睡會吧，今天折騰了一上午。”
“沒事，我不累，我就是高興。”冉玉蓉手裏還攥著抹布，笑盈盈地。“書啊，工廠裏活辛不辛苦，別累著你了。”
“我幹的是技術工種，不累。”
“那就好。我看你爸對你的新工作挺滿意的。”
“媽，琳琳和小武過完年下學期的學費，家裏還有錢麽？”
提到錢冉玉蓉臉色變了變。“有啊，家裏還有積蓄，你放心吧。”
賀淨書看在眼裏，如何放心。
“下周我發工資。廠裏吃喝都管，平常也花不了多少。我留一千到時候給你打卡上兩千。現在距離他們新學期開學還有幾個月，到時候我的工資夠他們學雜費的。”
“你還得攢錢娶媳婦呢，這也是媽的心頭大事，不能耽擱。你爸的棋牌室都重新裝修好了，過幾天就能開張。媽的小賣部進了貨也能周轉開。”
“媽，我的同學都是二十五六才結婚，我才二十二不急。再說現在就算攢夠了彩禮錢，可要我買房買車也不現實。結婚這事停兩年再說吧。你也別找人借錢了，等我發了工資打給你，你再去進貨。這幾天在家多陪陪我爸，我看他老了不少，在裏麵關那麽久心裏肯定也難受。你在家裏做做飯，順便多開解開解他。掙那點小錢頂不了什麽大事，有我呢。”
“好好好，媽聽你的。”冉玉蓉覺得兒子說的有道理，同意了。不過結婚這事上她一點不覺得早。隻是不想說太多給兒子壓力，工廠那邊的活已經怕他那單薄的身子撐不住了。
“媽，你之前跟吳瀚聯係過麽？”賀淨書問得猶猶豫豫。
“好早前小吳來過一趟，還提了一堆東西。不過我看他心事重重，不怎麽高興。媽問他他也沒說。隻說你爸的事基本算解決了，羈押那塊他也打了招呼，會照應你爸不受欺負的。前天我給他打電話沒打通，我想今天能見到呢，結果也沒看見人。”
賀淨書聽完沉思了片刻。
“咋了，書。小吳是不是有什麽事啊，有事你說。人可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咱能幫的得幫人一把。”
“媽，你想多了。他們警察經常出任務，可能不方便接電話。下午我出去一趟。”
“去哪，是不是去看小吳啊。”
“嗯，我去他們家瞧瞧。”
“那好，別空著手，買點禮物掂過去。”
“我知道，你回屋吧。”
賀淨書轉身要出門，她妹卻從樓梯上走下來。
“等下，我跟你一起。”
“琳琳，你下午不是說要看書麽。”當媽的問。
“功夫都在平常，不差這會。這幾天我學累了也想出去走走。吳瀚幫了我們那麽多，我哥笨嘴拙舌的，我就代表你跟爸一起過去瞧瞧。見到他們家人正好致謝。”
“這……”冉玉蓉看向兒子。
“沒事，那就一起吧。”賀淨書同意了。
兄妹倆出了胡同，賀淨書剛要擠公交被妹妹攔住。
“媽說了要惦著禮物，咱家附近的超市我都熟悉，知道價格。買了東西再過去，省的多花冤枉錢。”
倆人在小區門口找了一家比較大的私營超市，裏麵吃的喝的，禮盒禮包琳琅滿目。
“吳瀚喜歡吃什麽？”賀琳琳在貨架中間轉了幾圈，感覺都是俗物沒什麽新意。
“我也不知道，隨便買一些就行。”
“你不知道？你們不是高中同學麽，關係還那麽鐵。”
賀淨書頓時有些心虛。是啊，長久以來都是吳瀚在關照他，他從來沒注意過吳瀚的興趣愛好。想了想說道：
“我們買箱運動飲料吧，再來點水果。”
“太敷衍。咱們家沒錢買不了太貴重的，所以禮物上更要用心。你說的這些他們家應該不缺。”賀琳琳不同意。
“他有女朋嗎？”
“沒聽他說過。”
“那應該就是沒有。警察都有職業習慣，輕易不會對朋友撒謊。”賀琳琳眼睛一亮。“不如我們把他叫出來，一起逛逛街，給他買一套衣服。然後再請他吃個飯，晚上如果還有時間再看場電影。”
賀淨書搖搖頭。“電話都不接，我估計出差了。吳瀚媽媽應該在家，我們給吳阿姨帶些東西，別管他了。”
“哥，你們吵架了對吧。”賀琳琳撩起額前的發絲，篤定地微微一笑。
賀淨書臉色漸白，低下了頭。
“你怎麽知道。”
“女生的直覺，看你的表情我應該沒猜錯。吳瀚哥脾氣超好，輕易不會惹著他的。”
“他哪裏脾氣好，一頭強驢。”賀淨書忍不住埋怨。
賀琳琳眼睛眨了眨。
“什麽原因說給我聽聽。或許我還可以給你們調解一下。”
“算了琳琳，我這次過去是看吳阿姨的。咱們就買那個紅棗八寶粥吧。吳阿姨經常一個人在家，她可以熱熱當早餐，省了做飯。”
賀琳琳不再發表意見，看他哥提了一箱八寶粥，又稱了兩斤新疆香妃提子。這個季節提子不便宜，更何況還是新疆運來的，一公斤八十多塊錢。平常節儉慣的賀淨書眼睛眨都沒眨，直接付錢。
倆人沒有坐公交，招來了一輛出租。
從出租車下來已經到了城市的東區，老舊房屋和高樓大廈不相稱地擁簇在一起。賀淨書提著東西領著賀琳琳過了馬路，就往吳瀚家門口的巷道走。四合院的門大開著，一眼就瞧見吳瀚家的屋門緊閉。賀淨書心中瞬間失落地不是滋味。
他們把東西放到廊下的窗台上，賀淨書在四合院裏找熟悉的人。曾經在這裏住了兩個月，有些老人孩子他還是叫得上名字的。但此時院子裏空落落，無有一個人影。再仔細搜尋，隻見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大爺坐在西院的廊下打盹。不死心，賀淨書一間一間房挨個過去查看。終於看到一個正在廚房摘菜的大嬸，廚房裏好像還燉著東西，有咕嘟咕嘟的響聲。
他隔著窗欞大聲地問人家。
“吳家啊，吳阿姨大清早就出去了。其他的不清楚。”
“那這幾天吳瀚在家住麽。”
“好長時間沒看到，聽吳阿姨說執行什麽任務去了。”
賀淨書聽到更加失落，隱隱還有一絲擔憂。
“打電話吧”，賀琳琳提醒。
先打給吳阿姨，無人接聽。找到吳瀚的號碼，手指就是按不下去。一旁的妹妹把手機搶來撥了過去。
手機不再是關機，但同樣無人接聽。
“我們回吧。”賀淨書心裏煩悶慌亂要走。
“我們剛到，再等等，說不定一會他們就回來了。你不是說吳阿姨沒有工作麽。”
“琳琳你今天怎麽了。”
賀淨書知道自己妹妹向來對男生是帶著歧視和嫌惡的。即使是家中親戚或者父親的朋友，都是長輩，她也隻捏著鼻子問聲好，然後躲到自己房間。同齡或者年紀稍長的男生，她更是看不到眼裏，偶爾提起都是嗤之以鼻。
“我隻是難得出來透透氣，不想那麽早回家。”賀琳琳淡定地解釋。“不過，哥，我覺得你和吳瀚的關係不一般，有些詭異噢。”賀琳琳默默地岔開話題。
“詭異什麽，我們隻是同學。”
“不對。你們的關係和感覺，不是正常男生與男生之間那種。”
“哪有，你瞎想了。”某人不自然地笑笑。
賀琳琳不以為然慢悠悠道：
“男生做朋友一般來說隻有三種模式。第一種是如賀純武和他的那些同學，在一起沒心沒肺就是胡鬧混著玩。第二種是欣賞彼此的才華，惺惺相惜，相談甚歡。但君子之交淡如水。最後一種是酒肉朋友，有利益瓜葛但麵和未必心和。”
“是麽，那我們應該屬於第二種吧。”賀淨書隨口道。
“這三種你和吳瀚都不是。大家周末去你們廠附近遊玩時，我見過你們的相處。你對他冷言冷語，他還跟屁股蟲一樣粘著你。私下裏還跟我打聽你的各種愛好習慣，還有他因為你的關係對我們家不求回報的付出。這些普通朋友根本做不到，如果是兄弟，也太貼心嗬護了。如果你是一個女生，那很好解釋，他在追求你。而且從你和咱家的條件來說，你也肯定會興高采烈地答應嫁給他，還必定得到全家人的支持。吳瀚的條件很優秀，沒有女生能夠拒絕。但你不是女生，所以我疑惑。”
“如果我是女生就會興高采烈地答應嫁給他？”賀淨書聽得有些哭笑不得。原來在妹妹眼中自己那麽不中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