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愛上你了”
第八十二章,“老子愛上你了”
賀純武抓著老爸的袖子又蹦又跳,賀琳琳原地沒動,隻是靜靜瞧著。冉玉蓉的情緒已經不能控製,肩膀抖動,手捂著嘴巴馬上要哭出來。賀淨書趕緊扶住老媽。
女警好像已經看慣了這樣的場麵,熟練地製止騷動。
“安靜,這裏要保持安靜。你們先出去,其他事回家再說。”
賀家人擁簇著賀高峰走出監獄,穿過警局。在警局大門口,冉玉蓉拉著老公的手臂小聲啜泣。
“哭什麽,我不出來了。”賀高峰四周望了望。“周律師和吳警官都沒過來麽?”
賀琳琳回答:“周律師已經好久沒見過麵,今天過來的是他的助手。吳瀚哥那,媽沒打通他的電話。”
“是啊”,冉玉蓉擦擦眼淚接著說道:“前兩天我給小吳打電話了,想感謝一下人家,但沒打通。”
這時候蚊子跑了過來。
“叔叔,車子開出來了,回家吧。”
賀高峰、冉玉蓉和賀琳琳坐上蚊子的車往家走。賀淨書兄弟倆坐在阮大少爺的車裏後麵緊跟著。
“哥,咱爸出來了你怎麽不說話啊?”賀純武在車裏問。
賀淨書微笑,搖了搖頭。
“我太激動了,不知道說什麽好。”
“是吧,我也激動。別看咱爸平常老訓我,這些日子我還挺想他的。”
賀淨書撓了撓弟弟的腦袋瓜子,然後看向駕駛座從開始到現在一語不發的司機。
兩輛車一前一後沒多久就到了棉紡廠家屬院大門口,進去後車子慢行,在一個寬敞點的胡同口停下來。
“你們留下來一起吃飯吧。阿姨今天還準備了魚跟螃蟹。”冉玉蓉熱情地跟蚊子說。
“不了,阿姨。我們還有別的事,改天再過來。”
賀淨書看弟弟從車上跳下去,跟著家人進了門。車裏隻剩下他們倆個,他開口道:“今天謝謝你和蚊子。”
“沒事。”司機哼了一聲,然後摸口袋好像在找煙。
“一起吃午飯吧。”雖然內心幾分不情願但於情賀淨書還是邀請了。
“不用,我們倆還有別的事。”
賀淨書下車,猶豫了一下又對著車窗道:“你能不能出來,我有話說。”
蚊子的車已經在前麵調過頭,看倆人磨磨唧唧要說什麽事,知趣地擺了擺手先離開。
阮天昊從車裏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皮衣還抖了抖腳。表情肅穆有些不自然。
“我爸已經回來了,我覺得我們之間的恩怨可以一筆勾銷。從今天開始,我們真的沒必要再聯係。”
“賀淨書,你一定要對我這麽狠麽,像你妹一樣。”小狼狗無表情地看著對方,但說出的話還挺柔和。
這是在示弱?賀淨書楞了一下,但有些事他今天硬著頭皮也得講清楚。
“你說喜歡我妹,現在又說喜歡我。你讓我怎麽對待你,我隻能覺得你是小孩,在胡鬧。這事太荒唐了,阮天昊,人不一定要過得這麽任性才會幸福。你該醒醒了。”
“我醒不來,也不想醒。”阮天昊掏出煙和打火機,動作有些僵硬,好像在掩飾眼神裏的落寞。今天早早地把人接過來,然後看著賀家一家人團聚。幸福,雀躍,喜極而泣,所有人所有的表情他在車裏瞧得清清楚楚。他的情緒忽然蕩入穀底,有些不開心。
小狼狗狠狠吸了兩口,又吐出來。
“本來今天是個好日子,你爸被釋放了。可我看到你爸媽在一起的樣子,我不舒服不痛快。”
沒想到對方如此坦誠地表露出惡劣狹隘的心胸,賀淨書瞬間生氣。
“你什麽意思,把話說明白。”
小狼狗也沒什麽顧及的,又吸了口煙緩緩吐出。
“論家境,社會地位,你們家可比我們家差遠了。這是實話,你別不服。你爸就是個農村出來的窮學生,你媽原來娘家不錯,但跟了你爸後一無所有。我根本就瞧不上你們這樣的家庭,瞧不上你弟,讓他跟著我混那是因為琳琳。今天看著你爸媽在一起好像挺幸福,但我們家阮鑫臣跟向楓嵐已經離婚好多年。所以人過得好不好,不是讓外人看的 ,也不是用某些東西可以衡量的。你父親的生意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失敗了,也不可能東山再起。你母親為什麽還心甘情願跟他生兒育女,過日子。賀淨書你做過老師,我是學生,但有些事我比你看得更清楚。就跟你媽一樣,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我沒在乎你窮,也不在乎你有點娘,還不能打架。”
沒有想到阮大少爺能講出這樣一番胡說八道的道理來,還拿自己爸媽做例子。賀淨書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今天琳琳更漂亮了,如果在以前我肯定眼睛死死黏在她身上挪不動道。但現在看兩眼我就夠了,我瞄的全是你。我也說不清是什麽變了,我就清楚,你不高興的時候我也不怎麽開心。今天你對你爸陌生,還有點怕。我都察覺了,所以開著車想的都是關於你的事。我逗你耍你,是因為你要麽忽視我,要麽擠兌我,每次都讓我下不來台。那麽多人跟著我混,你讓我麵子往哪放。我要求不高,有什麽事你想著點我,哪怕是跑腿出力的我也高興。就算你想懟我,也先給個甜棗讓我嚐嚐。等沒人了隨便你怎麽著,我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隻要你願意跟我在一起,現在能拉拉手我死也願意。我就是喜歡你,老子愛上你了!”
真是晴空打了個霹靂,來得躲避不及。
好一堆要死要活纏綿悱惻還帶著無限委屈的情話。賀淨書差點沒忍住,中途拔腿跑掉。堅忍著聽完,想發火想給這個腦袋壞掉的家夥兩拳,打不醒就打死算了。賀淨書有生以來第一次出現暴力念頭。但嗔拳不打笑麵,更何況人家還說自己不高興都會跟著不開心。這,這,實在是讓他下不去手。
“阮天昊你今天有些不正常,還是回家休息休息吧。不行就找個醫生瞧瞧,最好是心理醫生。我祝福你早日康複。”說完話,不待對方回應,賀淨書轉過身有些慌張地往家裏走去。
望著那落荒而逃的背影,阮大少爺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長到這麽大,第一次做這種感覺極丟人的事,說那些自己聽著都有點惡心的話。但把心裏這些天憋悶好久的心聲,情話講了出來,不隻是覺得丟人,還有些如釋重負,欣慰甚至小幸福。對著一個喜歡的人講“愛你,喜歡你”原來這麽爽。丟人就丟人,反正沒人看見。真被誰瞧見了聽見了,就把他眼珠子摳出來,舌頭剪掉。
站在賀家門口,阮大少爺澎湃夠了的心情久久終於平靜下來,而地上已經是一堆煙頭。隔著圍牆抬眼看到院子裏舊樓二樓最西邊的一個窗戶。那是賀淨書睡覺的房間,也是他們曾經一起待過一起複習功課的地方。
賀淨書倉皇回到家中,午飯已經在準備了。廚房裏妹妹給老媽打下手忙豁著,走到堂屋,看到弟弟正在用抹布擦拭飯桌。
“爸呢”
“他說累,回屋睡覺了。”
“哦。”
“等下,咱爸說你回來了讓去他們屋說事。”
“什麽事”
“不知道,就這麽說的。放心,哥,咱爸的脾氣比以前好多了。”弟弟衝他眨眼睛傻笑。
賀淨書還是有些不安,走到爸媽的臥室邊敲門。
“進來。”
裏麵傳出的聲音嚴肅低沉,如同以往。賀淨書頓時頭皮有些發緊。
臥室裏麵,賀高峰已經脫了監獄裏帶出來的便服,穿著紅背心大褲衩,此刻正坐在床頭抽煙。
“爸,你不是睡覺麽,怎麽抽煙了。還是少抽點好。”
“坐那。”賀高峰並沒有理會兒子的關心質問道:
“你幫阮家人出庭作證了?”
賀淨書聽出來爸的口氣裏帶著不滿。
“沒有出庭作證,但也差不多。有人找我了解我跟阮天昊的事還有他們家的情況,我照他們的意思說的。”
賀高峰想發急,怒火已經升到嗓子眼但還是生生地憋了回去。在裏麵被羈押的幾個月,他的脾氣已經被消磨了很多,不是他變了,而是他發覺了很多之前不曾覺察的東西。家裏的,關於他兒子的。
“這段時間我聽你媽說,家裏基本都是你在照應,包括弟弟妹妹。但是我告訴你,從今往後我們家跟阮家人秦家人不許有任何來往更不許有交易。你們要是覺得翅膀硬了,不聽話,我就把你們全攆出去。這個家的戶主還是我,你媽說了都不算。”
“爸,現在咱們還不知道秦家的情況,他們會不會繼續報複。我們不會去主動招惹他們,但是事到跟前了該麵對還是要麵對。”
兒子的兩句話不軟不硬,賀高峰有些意外。在監牢裏,他聽周律師說了很多,聽那個吳警官也說了很多。但他是不相信的,即使到最後和解階段他還是懷疑。懷疑自己一向軟弱的大兒子能有這麽大能量,讓警察為他們家的事跑前跑後,讓偌大勢力的阮家平等地對談條件,相互配合。但現在事實勝於雄辯,他不知是兒子長大了,還是自己老了,還是這個世界變了,都或許吧。
“你跟那個年輕的吳警官什麽關係?”
賀高峰事發後態度能有如此大的轉變,從對審訊警察的頑抗到逐漸服軟,最大的功臣不是阮家人和周律師,而是那個小吳警官沒日沒夜地給他做工作。或許道理沒完全聽進去,但他的身體,精神已經熬不住了。對方知道他們家那麽多事情,過去的現在的,包括他曾創辦的企業,後來的失火。預測出那麽多種事態惡化後的最壞結局,每一個都讓他不安。這小年輕如同蚊子一般在他耳朵邊嗡嗡嗡,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直到有一天他感覺被吵吵得耳鳴了,眼也花了,他的頑固和堅持終於被打倒。將近三十多年的狂傲被一個年輕後生給磨的一點沒留,隻剩下一點意識,意識到自己隻是一個年歲將要過百的中年人。他鬆口答應在道歉書上簽字,在吳警官笑嗬嗬的監督下給人賠禮道歉。
賀淨書想了想回答道:“我們是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人家就該幫你?”賀高峰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