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的表白

  第七十四章,狼狗的表白


  “那部手機是你媽買的早該還了,不用賠。”


  句句都是拒人以千裏的話,阮大少爺的臉有些掛不住,一時間眉峰陡立,雙目通紅。


  “再說一遍。”


  “拿著你的東西走人。還有為什麽摔我的東西。就算是你們家的,可還在我手上。誰給你的權利這麽蠻橫!”賀淨書並不怕對方暴怒,他們之間爭吵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阮天昊忽然低頭,在思考什麽答案。接著又抬起頭。


  “我喜歡,我想幹嘛就幹嘛!”


  “阮天昊你聽著,我不是你家人可以縱容你。一個學生混混,你沒權利碰我的東西,更沒資格跟我談判。”


  “你的東西,你的什麽東西?連你人都是老子的!”終阮大少爺終於爆發了,站起身一聲怒吼。嘴角的煙頭掉在地上,被他一腳狠狠地碾滅。


  賀淨書以為是被汽車的噪音幹擾聽錯了,可剛才那每一個字又都是如雷一般貫入耳中。他張大了嘴忘記合上,舉著的手停在空中,還抓著那藍色手機盒。


  阮天昊暴怒的氣勢還在,但他突然幹咽了一口唾沫,然後走近一步。直勾勾盯著嚇傻的人的眼睛。


  “聽清楚了,你就是我的。這些日子我腦子想著琳琳,可身子老想你。今天見了你之後,我現在腦子身子想的都是你!”


  阮天昊長得高大威武人模狗樣,但言語表達能力就像是進化不徹底的類人猿似的。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不是人話。


  所謂的“身子老想你”就是不管白天黑夜,每當他睜開眼或者閉上眼,每當他吃飯洗澡,甚至上廁所,隻要一停下來,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呼喊著渴求著那個讓他迷戀沉落的體溫。而它的主人就是賀淨書。倆個人一次次融合在一起的感覺好像一杯醉倒就醒不來的千年好酒,讓他茶不思飯不想,讓他日夜不得安寧。每一天都在要崩潰的邊緣來回掙紮,身體裏被召喚出的能量好像一顆炸彈,卻找不到爆炸釋放的地方。


  有一次他在馬路上走過,看到路邊牆壁的廣告標語中有個大大的“賀”字,他的心髒猛然一抖,如同被電擊中。而當天夜裏他竟然夢遺了,光著身子,把內褲一腳踢到沙發上,枕頭,被子,衣服全扔地上。他覺得憋悶他想發泄,胸中的一團火好像被一個玻璃罩子給扣住,生生要被悶滅。他用拳頭錘著胸口,在臥室裏來回走動,邊走邊吼。半夜裏,隔著牆壁聽見真像是哪裏來的野狼在對著月亮長嘯呼喚同伴。


  桂嬸聽到動靜起來查看,循著聲音找到阮大少爺的房間。推開門,就看到光著屁股的阮天昊用盡渾身力氣一拳一拳捶打在自己的胸膛。整個胸口被打得血紅血紅,青色的血管從胸口蔓延到脖子,到一樣紅得嚇人的臉龐。喉嚨中還不時發出低沉的嘶吼,像是兩種金屬薄片擦著火花撞擊,一聲壓過一聲。桂嬸嚇呆了,都不敢進房間去勸。她邁著老腿趕緊下樓,然後打電話給向楓嵐,顫巍巍地說道:“小嵐你快點過來,你兒子瘋了!”


  某一天,鬼使神差,被煎熬得不成人形的阮天昊打聽到賀淨書新工作的地址,讓蚊子立刻開車載過來。路上在一家超市還買了好些女生喜歡吃的零食。這是他在示好,十八年的人生裏他第一次屈服了,徹徹底底敗給了對方,也敗給了自己。當然這些事情,始作俑者,或者叫無辜且無意的始作俑者賀淨書並不知情。那天他隻是覺得自己倒黴,好好的騎車出去散個步,竟然碰到了惡心的人,還被對方咬了一口,自行車也被砸壞。


  此刻賀淨書好一陣才回過神鎮定下來,他沒有去細想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但他感覺到了侮辱。抬手就要把手機盒子砸在這囂張家夥的腦袋上。


  阮天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子,然後稍微用力就給折回到他的胸口。


  “下下周六是你爸被放出來的日子,到時候我會打電話在這個新手機號碼上。我來接你。”


  “你…….”


  “老號已經被注銷掉,現在除了我誰也聯係不上你。你敢把這手機扔了,你爸出什麽意外你自己負責。”


  沒想到對方會突然來這一手,父親的事要緊,賀淨書急火攻心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阮天昊見小結巴好像被打中了七寸似的,沒有再要摔手機的衝動。


  他收回手。


  “我說的事不會更改,你考慮考慮,我走了。”


  人轉過身沿著馬路一直朝著十字路口走去。隨著西區遊樂場博物館的新遷,這原來鳥不拉屎的地方出租車也逐漸多起來。一百米開外的路邊,阮大少爺攔下一輛出租,上到車內,跟著車子一起消失在滾滾車流中。


  賀淨書衝著對方遠去的方向瞧瞧手中的東西,他竟忘記扔回去。太可惡,太可恨,可……


  “這個變態!”好半天,嘴裏終於忍不住罵了出來。


  賀淨書帶著醫生給的藥步行回到鋼廠,不算很遠的路程走了將近半小時,一路還捂著肚子。晚上八點多已經是星辰滿天。胃部還在隱隱作痛,他在廠子門口的路邊攤花兩塊錢喝了一碗南瓜粥回到宿舍。


  宿舍空蕩蕩依不見一人,大家的周末生活挺精彩的。廠子周邊沒什麽東西,親人又不在,工人們都學會了自娛自樂。玩個牌,吹個牛,喝個酒,周六周日兩天眨眼也就過去了。


  賀淨書拿著新手機坐在床頭足足發呆了一個小時,最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拆開。內心矛盾,掙紮。他不想沾任何人的恩惠更何況是那個家夥,但就算是一部藍屏的國產機都要七八百,他實在不舍得花這個錢。


  打開通訊錄,裏麵隻保存了一個人的名字。“阮天昊”三個字跳躍在屏幕上,好像是在跟他示威。


  以前所有的聯係電話和短信都沒了,他唯一記得的就是家裏的號碼。抱著幻想打給移動客服,客服小姐熱情地說:“對不起先生,老卡丟失可以去移動公司補辦新卡,但之前的聯係人電話是找不回來的。抱歉!”


  “哦,好的。”聽到這個結果他悵然若失。


  “您還有其他事情麽?”


  “沒有。”


  “那再見,祝您生活愉快!”


  這個點母親肯定還在小賣部看店,他打過去先要過來張大海的手機號碼。打給大海是小水接的。


  “淨書哥你沒事吧,怎麽後來看不到你了?”


  “我坐那個大擺錘有點暈提前回了。”賀淨書有點不好意思提這個。


  “噢,那現在好多了吧。”


  “沒事了。小水,你哥正忙著燒烤不用叫他。一會你翻翻你哥手機,把一個叫“吳瀚”名字的手機號碼發過來,如果沒有就搜警察之類的。實在找不到再問你哥。”


  “好,我知道了。”


  賀淨書以為自己徹底忘記了,但並沒有。這幾天他過得並不好,心好像被切走一塊,做什麽事都提不起精神。但是他又不肯承認是某個人的消失造成的,直到他發現丟失了對方的手機號碼。慌張的他顧不得什麽麵子和自尊,現在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再主動聯係上對方,告訴一聲:“嗯,那個,其實也沒什麽事。我手機丟了,換了新號碼告訴你一下。電話號是.……”


  突然心中有一股莫名地小確幸。


  但等小水把手機號用信息發過來,他卻沒有了勇氣撥過去,甚至都沒再存進手機。隻是望著短信發呆。心裏萬般委屈湧上,這些日子他忍得好痛苦。明明是那麽體貼照顧自己的人,為什麽就容不得自己的一點小要求小任性。可惡!這麽多天也不打個電話,更可惡!

  “吳瀚,王八蛋!”


  賀淨書眼睛紅紅,心裏罵了一句,然後一賭氣把手機塞到枕頭下麵。不解氣,又在枕頭上狠狠捶了幾拳!


  “咋了小賀,枕頭欺負你了?要不要我替你揍它。”王圖強突然跑進來,一邊翻衣服兜找零錢一邊衝他道。


  “沒沒沒,我沒事。”賀淨書臉紅的跟猴屁股一樣,趕緊站起。


  王圖強找到一把零錢繼續去打牌,臨走開門又道:“放心啊,等哥今晚掙夠一張紅票子,就給你換個新枕頭!”


  “王哥你趕緊去吧,小心他們偷看你牌。!”


  賀淨書恨不得著地地縫鑽進去。


  沒過兩天,賀淨書在中午午休時間接到老媽的電話,下周六是他爸被放出來的日子,全家要過去接人。老媽在電話裏激動地邊說邊笑,最後又差點哭了。他花了好半天才哄好。掛了電話,他也才確信那個混蛋講的是真的,沒有騙自己。壓在賀家人心頭好大的一塊石頭終於要被搬走,終於撥開烏雲要見青天。他也是興奮感慨的,但經曆了這麽多事,總擔心不怕萬一隻怕一萬,出什麽變故。自己家的事是和阮家秦家的鬥爭纏繞在一起的,是那些所謂高官名利場利益衝突的犧牲品。他想給周律師打個電話再確認一下是否萬無一失,不會有變數。從老媽那要來電話號碼,撥過去卻是已經停用,打給向楓嵐也是如此。


  問老媽什麽情況,老媽說她也不清楚,每次對方都是用不同的手機號打在小賣部的座機上,打完回撥過去從來不通。


  賀淨書記起之前在廠子接待室見到的那三個紀檢組的人,還有周律師給過他不要隨意打電話聯係的警告。那他現在還能聯係誰?


  最後目光停留在手機通訊錄中“阮天昊”三個字上麵。


  上下鍵被他不停地按著,目光隨著這三個字來回遊移,眼球都轉暈了他還是不想撥,不想聽到那個家夥的聲音,可他想不到別的辦法。終於聽到工廠打鈴聲,工人們陸續從休息室或者宿舍湧向車間,他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隨著人流奔向動控處。


  今天鐵水溫度老不穩定,溫差在兩百度之間來回變動。處長很著急,讓賀淨書在車間和監控室來回奔跑,檢測,配合化驗。下班時間被推遲了兩個小時,動控處陪著負責鐵水冶煉的一車間一起加班,解決問題。


  終於賀淨書拖著疲憊的步伐抱著安全帽從車間往回走,突然背後被拍了一巴掌,回頭看是大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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