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媒
第五十八章，說媒
賀淨書停止喘息，站直身子，以為自己跑得太快大腦缺氧眼花看錯了。但對方微笑著向他走近，提著東西的右手還舉起來朝他揮了揮。
賀淨書確定自己沒有眼花，那是一個活生生的真人在衝自己招手。是自己曾經日夜思念過盼望過的一張臉龐，和那在睡夢中出現過多少次的笑容。他突然鼻子一酸，轉身向廠子的方向跑去。
吳瀚是一大早趕公交過來的，知道這裏生活不方便買了很多吃食和生活用品。當看到對方這樣的舉動他沒有感覺意外。母親第一眼看到自己時也是如此，心疼，思念，生氣，各種表情都雜糅在一起，讓吳阿姨含著淚在兒子身上好一頓捶。但看到他四肢完好沒有一絲傷痕的歸來，當娘的心裏又是一陣寬慰，破涕為笑。
吳瀚左右手各提著的袋子都有五六斤重，塑料袋太薄，搖搖擺擺他追不快，隻能大聲喊：“淨書等一等，等一等我，你聽我解釋啊！快停下，你再跑，我這東西都要掉了。”
賀淨書越跑越快，好像沒有聽到對方的呼喊，隻聽到耳邊風在呼嘯。等他紅著臉跑到大門口的崗哨。掏出門禁卡刷了一下，快步走進去。吳瀚不是廠裏的人，他過不去。隻好隔著橫欄繼續喊話：“淨書你別走。快停下，聽我解釋！”
看人沿著廠門大道越走越遠，吳瀚趕緊把手裏的東西放地上，掏出手機撥過去。但是沒用，他每撥一次對方就很迅速地掛掉。等他再抬頭人已經看不到影子了。
“哎，我說你是幹什麽的？這在裏大喊大叫。”一個門衛走出來。
“師傅，剛進去那個人是我朋友，我來看他的。”吳瀚陪笑著還指了指地上的東西。
“看人的？怎麽把我們廠裏的員工都嚇跑了，你不是鬧事的吧。趕緊走，不要站在這生事。”
“師傅，我不進去。我就在你們大門口等一會，說不定他想通了就出來了。”
“不行，你要有出入證就進去，沒有就趕快離開。走走走。”
“師傅通融通融，我跟剛才那個人真是好朋友，認識的。”
“朋友能把人嚇成那樣？走走走。”這老保安很盡職，又叫出來兩個年輕的，三個保安連說帶推的把吳瀚轟走了。
賀淨書直接把手機給關機，等他走回宿舍，隻有楚知楠，大鋼在，王圖強去隔壁宿舍打牌去了。不過大鋼正在渾身捯飭，好像是約了女朋友上午一起出去玩。倆個人見他又折返回來，問怎麽回事。他尷尬地解釋：“家裏人有事出去，通知他不用回了。”
“小賀，你家就在市區裏，離得近想回什麽時候都可以。我看你還是趁著周末談個對象解決個人大事吧。”
對於這樣的問題賀淨書一律隻是笑笑，不回答。然後坐在宿舍的桌子旁，到了一杯熱水，晃著水杯發起了呆。
大鋼已經捯飭好，雖然長得有些粗獷，但一番打扮後人精神利落很多。尤其是那個像懷胎五個月的肚子，把他襯得好似南方過來的小老板。大鋼心滿意足地照了照鏡子，然後讓倆個室友給提提意見。賀淨書說挺好的，沒問題。
“敷衍。”
大鋼撇了撇嘴。“你小子是占著茅坑不拉屎，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的饑。咱三部可有人跟我打聽你的個人信息了。我要是長你這樣，小白臉子一個，還用花工資打扮啊。我也不著急等著小姑娘自動送上門。可憐老子，光這一雙皮鞋就花了我三百大洋。”
賀淨書聽了隻是端著水杯笑。
“行啦，別欺負小賀了。多靦腆個孩子。不過我說大鋼，你這肚子也太大了，以後少喝啤酒，多運動。你這單身的身材怎麽比我們這結了婚的還腐敗。”
大鋼拍拍自己的將軍肚，再看看賀淨書，一臉的哀怨。
“楚哥，這怎麽能怨我。我從小肚子就大，我媽說我這是脹氣，誰知道一脹就是二十多年啊。不過，小賀你怎麽保養的，身材跟個女孩子似的。回頭我就跟著你，你吃什麽我吃什麽，你走路我走路，你睡覺我還走路。看我這肚子能不能下來。”
“鋼哥，都已經九點半，再不走就遲到了。”賀淨書指了指牆上的鍾表。
“哎呀，就是就是，我把這茬忘了，別讓我們家小翠等著急了。拜拜！”人說著急匆匆出了宿舍。
剩下房間裏剩下的倆個人相視一笑。賀淨書準備看會書，等到中午吃飯。誰知道楚知楠把椅子拉過來，端著一杯普洱菊花茶坐在旁邊，笑眯眯推推眼鏡，大有拉家常到飯點的態勢。這宿舍裏三個室友，經過這段時間相處賀淨書已經了解他們的性格特點。王圖強愛打牌喝酒，提起家裏老婆孩子就是一堆抱怨，除了掙錢什麽都不想。大鋼是個直性子，平常還好，急起來領導都敢惹。因為長相上不過關，又不會甜言蜜語，到現在都二十八了還單著身。不過最近聽說談了個廠二部的姑娘，人長的一般而且說話還有點結巴，但就這樣大鋼也當成個寶。原來周末天天加班，現在周末是天天陪著他的小翠出去逛。而剩下的最後一位楚知楠，年紀是他們裏麵最大，學曆知識也是最高的。聽說還幹過部裏的副部長，但不知什麽原因，從副部長被擼成了車間主任，從主任又被擼成了工段長。這老楚職場失意，對什麽都看開了，現在工作都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唯一的樂趣是聊天拉閑篇，一扯能瞎聊三個多小時不重樣，嘴不幹嗓子不冒煙，那聲音還是極其清涼。人從天文地理到政治經濟，從國家大事到雞毛蒜皮什麽都能聊，還講的頭頭道道。
以往賀淨書隻是做個聽眾，需要附和的時候點點頭，“嗯”一聲。現在宿舍裏人都走光了，就剩他一個“傾訴對象”。看楚知楠緊挨自己坐著，他頭皮發涼，有點不好的預感，連剛才碰到吳瀚的事都來不及細想了。
“楚哥，你幹嘛？”
“我能幹嘛，周末了，沒事聊聊天唄。”
“那個，我想看會書。前天剛從咱們廠圖書館借來的，還沒翻過。”
“書有什麽好看的，枯燥無味。再說你有什麽不懂的問我，年輕人要不恥下問。”
“楚哥，你是不是真有事啊？”賀淨書看楚知楠瞧自己的眼神有點不對，丈母娘相女婿一樣很認真地打量他。
“你小子長得是不賴，像我們南方人，魚米之鄉養出來的。身材苗條皮膚幹淨，人也秀氣。”
“幹嘛楚哥，你要給我相親啊！”
這句話講出來，楚知楠眼神一亮，拍拍他的肩膀。
“小夥子眼力見不錯，很有前途。我呀還真有這意思。”
“楚哥，我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麽，現在就想好好工作，其他的暫時不考慮。”
“你小子不考慮別人，別人可考慮你了。再說，工作是大事，婚姻問題也是大事。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劉邦、項羽，李淵，朱元璋，包括孫中山先生，那個不是先有的老婆後打的天下。有了小家再顧大家。”
這帽子蓋的有點大，賀淨書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好啦，我也不跟你扯遠的。直接正題，我這有倆個媒茬都是找你的。一個你熟悉，一個你可能不認識。先說這熟悉的，就是你沒事老去請教問題的葛姐，葛姐不是帶了倆個女徒弟嘛。那個小芳，你們常打照麵的感覺怎麽樣？”
賀淨書嚇一跳，葛姐的倆個徒弟小芳和小英他都熟悉。葛姐也常開玩笑，讓他跟自己的徒弟處對象。但從未發覺葛姐是要動真格的啊。
“楚哥，你是不是逗我呢。葛姐幹嘛不直接跟我說？”
“直接跟你說？萬一你拒絕了，人葛姐麵子往哪擺，小芳以後見了你尷尬不尷尬。”
“這……”賀淨書有些為難。
“你小子不願意對吧。不過也是，你們的條件還不算很般配。你呢大學生一個，有模樣有學曆，還能吃苦肯幹，是個潛力股。這小芳呢，長相上不醜但也不算多漂亮，配大鋼綽綽有餘，跟你站一塊是有點不和諧。還有她的學曆也低，中專畢業生。”
“楚哥，我不是那個意思，而是從來沒有想過個人的事。小芳人很好，條件也不錯。就是，就是，我們不合適。”
“行啦，不合適你就想辦法怎麽委婉地解決，讓葛姐下的來台麵，讓小芳不尷尬就行。還有一個媒茬，這個你肯定樂意。要不說你小子這細皮嫩肉的沒白長，你說咱廠裏男職工有一千號，女職工才一百多人。單身大齡男青年一抓一大把，見了個小姑娘就跟狼見到肉一樣，哈喇子都能從車間流到廠門口。別說黃花大閨女了，就是個離了婚帶孩子的都有人惦記呢。你小子才來咱廠兩個月不到，好姑娘還都往你這跑，你比女的還搶手。這，這找誰說理去。”
“楚哥，這事咱回頭說吧。我要出去一趟。”賀淨書站起來想逃跑。
“你有什麽事，不行，天大的事也得聽我把話說完。還有，這個媒茬可是個硬茬，別說是你，就是我也得罪不起。”說著楚知楠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輕又按回椅子上。
“不過，別害怕，等我說完女方條件，就是讓你做上門女婿，你肯定也樂得屁顛屁顛的。”
賀淨書逃不掉，坐著也難受。就盼這個熱心腸的楚哥趕緊把話講完，讓他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