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協

  第四十六章,妥協

  這天上午,賀淨書先跟爺爺奶奶通了電話,又給靜和高中的學長白易之打了個電話,兩邊都說挺好沒什麽狀況發生。


  腿上的石膏已經去掉,身體恢複得不錯,隻是走路久了胸口悶得慌。醫生說那是因為肋骨斷裂的地方還沒有完全愈合,最好還是靜養一段時間。他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多待。母子倆在病房裏收拾東西,準備辦出院手續。


  向楓嵐走了進來,沒有了往常的雍容優雅,頭發淩亂,麵容也憔悴許多。


  “我有事跟你說,你能不能出來一下。”


  賀淨書點點頭,讓母親在病房裏待著,自己跟著出去了。一直出了住院部,往另一棟樓房走去。


  “這是去哪?”賀淨書問。


  向楓嵐沒有回答而是轉身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走路。倆個人走到醫院的急診外科一室打開門,病床上躺著個年輕人,身上蓋著白色的薄被,但臉上全是傷痕,眼睛是腫的,兩邊臉頰也是腫的,像顆豬頭,看著確實很慘。賀淨書有些震驚,但對於這個人他不想表現出任何好奇和關心。


  “看來你是真的恨我兒子,被打成這樣了,一點關心的話都沒有。”向楓嵐歎口氣搖了搖頭。


  “你可以報警。”


  “報什麽警,他老子打的,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的事。醫生剛給做完腦部CT,一會要做縫合手術。你看看吧。”說著向楓嵐把被子撩開,病人隻穿著一條大褲衩,渾身上下從脖子到小腿全都是淤青和結痂的口子,所有傷□□錯在一起像是一副抽象派的畫作,有些觸目驚心。


  向楓嵐把兒子的褲衩拉下來,抬起屁股。“你看看,全都是傷,身上真的沒有一塊好地了。桂嬸說他父親整整打了他一個小時。他平常連胳膊摔斷都不吭一聲,今天卻喊著找我求救。”向楓嵐把兒子小心地扶著躺平,蓋上被子。掏出手巾擦了擦眼眶裏的淚水。


  ‘“我不是找你裝可憐,而是想告訴你,我們家不是那種仗著有錢有勢欺善怕惡的人。我們也有家教。隻是我和他爸在他七歲的時候就離婚了,家裏人心疼他難免縱容一些。我原本隻是想等他長大了就會成熟懂事,家裏能給他一個好前程,風風光光過一輩子。現在隻要他能健康活下來我什麽都不要求了。我是三十之後有了這孩子,年輕的時候陪著他爸上山下鄉好多年,我身體不好。他之前有倆個哥哥都是不到七個月就流掉了。我是吃西藥抓中藥,整整讓藥罐子熏了兩年才有了他。他爸是獨子隻有三個姐姐,到這一代也隻有他獨苗一個。所以爺爺奶奶全家人都溺愛寵著他。可你就是放在普通人家,這種狀況誰不驕縱由著他幾分。”


  “所以,他就可以為所欲為傷害別人。”賀淨書問。


  向楓嵐搖搖頭有些尷尬。


  “你們能保證我弟弟妹妹,所有家人的安全麽?”


  “可以,我保證沒問題。如果出什麽紕漏隨便你怎麽做。”


  “這種情況要持續多久,我要過正常人的生活。”


  向楓嵐猛然看到了希望,說話聲音都有些顫抖。


  “一到兩個月吧,再過一個月巡視組的會下來到這裏。我們之前得到消息,有人故意把昊昊的事誇大其詞放風給巡視組了。隻要在巡視組到來後查不到任何問題,他們就會離開,一切結束。到時候你爸會沒事,我會給你們家一筆錢,這些錢可以讓你們家的棋牌室小商店都能重新裝修開張,還可以送你妹妹弟弟出國留學,足夠了。”


  “錢不需要,我們有手有腳自己能掙。你到底要我怎麽做?”


  “我一句兩句也說不清,要不我現在讓周律師過來,他給你講。”


  賀淨書想了一下。“我不想見那些人,你先搞清楚了明天上午再談。到時候我告訴你能不能做得到。”


  “好好,沒問題。我看你們特別想出院。阿姨覺得你身體還沒完全恢複不合適,但也勸不了你。這樣明天我讓老李送你們去一個地方,你們暫時在那休息一下,晚上我過來。”


  第二天,賀淨書和母親商量去爺爺家住一段時間,但又覺得探視父親就不方便了。正在猶豫,阮家的司機老李過來,說是接他們去一個地方談事情。母子倆就帶著行李跟著出了醫院。


  汽車從市裏麵穿行而過,來到一個高檔小區。三人上樓,是一間二居室,看著是剛裝修好的,裏麵家具家電全是嶄新。


  等到下午五六點了依然不見有人過來,老李從外麵買了晚餐。他說:“你們先吃飯,夫人她說晚點就到。別著急。”


  晚上七點半,果然有人敲門。老李開門,向楓嵐走進來後麵還跟著兩個西裝革履提著公文包的陌生男子。


  “我不想見外人。”賀淨書說話。


  向楓嵐有些尷尬,她抓抓腦袋:“小賀啊,阿姨文化水平不高,有些事我說不清楚,還是周律師親自給你講吧。你父親的案子也是他一直在處理,詳細的事你可以谘詢他。還有……”說著說著吞吞吐吐起來。“那個,那個主意有點損,正好周律師在,你生氣了可以衝他撒,就是他出的。”


  倆個陌生人其中一個年級稍大的用手指扶了一下眼睛。


  “付太太,你這話可是把我賣了。”


  “哎呀,反正你們收了我的錢,就是替我辦事的。還有,不要叫我付太太,叫我向小姐。”向楓嵐後退一步,指著人說:“介紹一下,他就是周律師,好主意損主意都是他出的,有事找他。”


  周律師上下打量了賀淨書一番,說道:“這裏人多不方便,賀先生咱們還是到裏麵房間談吧。付小姐已經全權授權我處理這次事件,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淨書,上次就是周律師和我一起去警局的。你爸身體不好,周律師還讓警局給協調換了拘留的房間。你跟人說話客氣一些。”冉玉蓉小聲提醒兒子。


  賀淨書點點頭,跟著周律師走進了主臥。


  倆人走到窗前,一個坐在床邊,一個坐在主臥裏的小沙發上。


  “周律師我爸的情況怎麽樣,樂觀麽?”他問。


  “比較樂觀,我們已經派人查出來那個被你父親捅傷的人,他有家暴傾向,還蹲過五年的監獄,罪名就是暴力毆打他人致殘。還有跟他一起去的那些人,基本都是一些有案底的社會閑散人員。但你父親確實跟他們聚眾賭博過,也欠了他們的錢。他們去騷擾了三次,隻可惜棋牌室沒有安裝攝像頭。當時的情況下你父親肯定是正當防衛,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讓法官相信沒有防衛過當。”


  “那如果是防衛過當會法院會怎麽處理?”


  “這要看被害人的受傷狀況,還有你們是否能積極賠償取得對方的諒解。根據以往的案例,最壞的情況下有被判五到七年刑的記錄。”


  “那要我們怎麽做?”


  “你們不需要做什麽,我們會把調查的結果當做證據呈給法院,下一步就是爭取盡量多的周邊鄰居出庭作證。他們的騷擾給我的當事人,就是你父親造成了很大的財產損失賀精神壓力,他們在討債過程中手段暴力已經嚴重危害我的當事人的生命安全。必須要法官相信我們的辨述。你放心,勝算很大的,隻不過要耗費很多的人力物力。”


  “謝謝你,周律師。雖然現在家裏有些狀況,但我們會給夠你律師費。”剛開始賀淨書一臉的緊張,生怕對方說出什麽不好的情況,此刻他有些安心。


  周律師微笑著搖搖頭。“不需要,付小姐已經把所有的費用全部提前預付了。”說著又拿出一份文件遞過去。


  “你也知道,我這次過來主要的不是為你父親的事。先看看這個吧。”


  賀淨書很反感看這些所為的文書也好證詞也罷,但他出於對周律師的尊重還是低著頭看完了。和秦肇拿給他的比沒什麽新意,不過是反過來咬了對方一口而已。


  “賀先生,不知道事發當天秦肇闖入酒店之後直到他離開,這期間的事你還能記起多少。你是唯一的當事人也是受害人,你的證詞很重要。”


  賀淨書沒有思索直接回答:“我不想回憶整件事,您要知道什麽細節?那個不重要,我可以按照這上麵寫的去說。”


  周律師有些意外,他點點頭。“這是最好的結果。不過這份證詞隻是我們要做的工作之一,下麵的話我請你認真聽完並思考五分鍾後再回答我,不管你有多氣憤中途請不要打斷好吧。”


  賀淨書點點頭。


  “現在阮天昊被人抓住的把柄很多,毆打他人聚眾鬧事,破壞公共財物。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有三點:第一,非法持有槍支。第二,長達十天的對人非法拘禁,第三,性侵害他人。不管那一條被落實他都要蹲監獄,如果三條同時落實確鑿,他的青年歲月可能都要在監獄中度過。而由他給阮家帶來的政治上的破壞,將是不可估量的。我們了解,已經有心懷歹意的人主動接近巡視組,造謠放風了。但是事情並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們可以翻盤,但你是關鍵,是剛才那三條罪責的當事人,受害人。”


  “您想要我怎麽做?”賀淨書對阮天昊也好阮家也好不感興趣,他們的好壞與己無關。


  “對於第一點,非法持有槍□□支搶是非法從境外代購過來的,□□。雖然它的各項指標都已經達到真槍的標準,但販賣者是新加坡人,我們國內的警察無法去調查取證。你隻要記住,當時你看到的是秦肇拿著槍在威脅阮天昊,倆個人在搶奪中□□走火了。你是唯一的第三者在場人,你的話就是事實。”


  賀淨書想說什麽,他張開嘴巴,但又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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