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母,向楓嵐

  第三十七章:阮母,向楓嵐

  賀純武剛要講話被他哥攔住。眼見那婦人被趕出了家門,冉玉蓉滿臉倦容走回堂屋。


  “你見過這個人沒有?”


  賀純武搖頭。


  “我先下樓去見見那個女的,你回堂屋,就跟咱媽說我累了睡覺了。”


  “好,哥你小心點。”


  賀淨書快步追了出去,剛出門口就見前麵不遠處那個婦人挎著包拿著紙巾邊擦眼淚邊往前走。巷口拐角處有輛黑色的車停在那裏。


  他往前又追了幾步,沒講話,那婦人像有心電感應一樣猛然回頭。


  倆個人都愣在當場,片刻之後,婦人好似如夢初醒,從包裏翻出一張照片,看看照片看看他。然後三步並做兩步,小跑到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帶著哭腔喊道:“是你,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


  此時天色已晚,離得近了賀淨書才在路燈的照耀下看清楚,這是位和自己母親年級相仿的婦女。披著翻領的外套,蘇繡的旗袍,白嫩微豐的手臂上各套著一個玉石手鐲。卷發,挽著一個發髻,烈火一樣紅的嘴唇,還帶著墨鏡。


  賀淨書把對方的手扯開,看那墨鏡拿下來,是一個長得很有風韻打扮精致的貴婦人。


  “你是……”


  “你叫賀淨書對不對,賀家的老大?”婦人依然很激動。


  “嗯。但你是誰?”


  “我……”婦人遲疑了一下,身體後退,兩隻手扭捏放在一起像個犯錯的小孩一樣,想講不想講的樣子。


  賀淨書也不逼問,站在原地靜靜地等著對方回應。


  終於那婦人好像鼓起莫大的勇氣,小聲說道:“我,我,我是阮天昊的媽媽。向楓嵐,你叫我向阿姨就好。”


  一聽到“阮天昊”三個字,賀淨書眼睛立刻瞪了起來,胸口一陣翻騰。眼前人竟然是那個家夥的母親,賀淨書感覺渾身都在控製不住地顫抖。以為解脫了,但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還是要麵對這一切。


  “你別激動。”向楓嵐慌忙擺手。“我知道我們小昊對不起你,你們的事我都知道了。可我現在是求你的,求你能發發慈悲救救我們這個家。你可以提任何條件,我都滿足你。”


  “我們家現在的事是不是你搞出來的。


  “不是,不是,跟我沒關係。”向楓嵐急忙撇清。“我是有求於你們,怎麽可能幹出那種事。”


  “那就好。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任何跟那個家夥有關的人。”


  “不是,你先等等。你先聽我說,你可以提任何條件,任何條件!錢,車,房子,我都可以給你。”向楓嵐看這小年輕一聽自己兒子名字臉色都變了,知道情況不妙。眼見人要離開,急忙跑過去擋在前麵,伸開雙臂攔住。


  “我不讓你走。”


  賀淨書對著一個從未謀麵的人發不起脾氣,他淡定地說:“那我告訴你,如果有機會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兒子,殺死那個混蛋。我為什麽還要救他。”


  平淡地說出這些話卻最有震撼人的力量,向楓嵐臉色煞白,身子向一旁歪倒,直到靠住巷壁,弄髒了她那昂貴的披風。


  賀淨書看到這情形覺得有點悲涼,為自己,為這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母親。但一想到養不教父之過,他那悲天憫人的心又收了起來。為了防止被母親發現,他輕輕推開門,一條腿邁了進去。


  “等一下”,向楓嵐大喊一聲,緊跟過來。


  “如果不想被你媽聽到,請你出來,我隻說幾句,說完我就走。”


  賀淨書看堂屋的燈都滅掉了,老媽臥室的窗戶透出淡黃色的光來。


  倆個人就站在門口不遠的一顆槐樹下。


  “雖然不是我安排的那些人騷擾你們家,但我知道是誰。而且我知道一旦你出現,他們會變得更過分。因為他們跟我一樣也是有求於你。但和我們不同的是,他們好像曉得你不會心甘情願地合作,所以那些混蛋就想用暴力手段逼迫你。”


  “那些人處心積慮騷擾我們家,其實是為了對付阮天昊。”


  向楓嵐楞住,但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他們是誰,叫什麽名字,我們家到底誰得罪他們了?”賀淨書問。


  向楓嵐搖頭。“以你現在的態度,我不能什麽都告訴你。我在此代表我兒子代表我全家向你道歉。我們家跟那些人不一樣的,我們是知識分子家庭,通情達理。隻要你給我機會,我會好好地彌補昊昊犯下的過錯,我是誠心誠意來贖罪的。”


  對方不願意說出那些人是誰來,麵對阮天昊的母親,他也沒太多耐心在這裏對話。


  “謝謝你的告知。這是我跟他們的事,與你無關。再見,不見。”


  向楓嵐看這軟硬不吃的小年輕要回去,情急之下顧不得什麽儀態,一把抓住賀淨書的手腕。雙膝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賀淨書受不了一個年長的人給自己下跪,他想拉起來,但對方死死地不肯動。


  “孩子,我也是個媽媽,能體會自己的兒子如果被那樣侵害了,他有多痛,家人會有多心痛。我會殺了那個幹壞事的人,剝了他的皮,喝他的血,吃他的肉。但現在有人要置他於死地,他父親恨鐵不成鋼撒手不管了。可昊昊畢竟是我十個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肉,我當娘的,現在隻能去拯救他。你不為我們家,也替你們家想想。你難道要看著你爸進監獄,看著你媽你的弟弟妹妹被人欺負?以後你們可能過上被人時時騷擾顛沛流離的生活。我保證,隻要你肯幫我,我能保護你們家人的安全,讓那些小混混流氓都不敢靠近。我們家有這個力量,隻要你對昊昊伸出援手,對你們家對我們家都是天大的好事。”


  賀淨書扯開對方的手,眼睛濕潤了,但他咬著牙並沒有回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深夜滲人的涼氣,往家裏走去。


  向楓嵐起得有些急差點摔倒,她從手包掏出一張名片掙紮著塞到了賀淨書的衣兜裏。


  第二天,一夜未眠的人頂著黑眼圈起來了,無精打采地洗了把臉,然後做好早飯端到堂屋。輕輕敲門沒有響應,他側耳聽到老媽那輕微的鼾聲。最近老媽太辛苦太累了,不忍心叫醒。隻好上樓先把賀純武叫起來吃飯。


  “你們不都開學了麽,怎麽不去學校。”賀淨書問。


  賀純武抓抓雞窩一樣的腦袋,坐在床板上還在打哈欠。


  “咱家都這樣了,我哪還有心情學習。前幾天咱爸被關進去了,咱媽被嚇得老是精神恍惚,出門差點被車撞,在家做飯一不小心還把廚房差點燒著。我姐放心不下,就逼著我一起請假,在家裏看護。後來,又有人騷擾家裏的小賣部,媽怕姐姐出事,就讓爺爺奶奶叫二叔二嬸給接走了。”


  賀淨書點點頭。“知道了,你下去吃早飯吧,把手機借我用一下。我的丟了。”


  “啊”,賀純武抓起自己的外套就死死抱在懷裏。“哥,你說什麽呢,我哪有錢買手機。沒有。”


  “別裝了,我見過你的手機。隻是沒跟跟家人說。快點借我,我有急事用一兩天。”


  “那好,你省著點打啊,快沒話費了。”賀純武不情願地把一部諾基亞彩屏手機掏出來臨時上交。


  賀淨書回到自己房間,把一個爛熟於心的號碼撥了過去。但手機那頭一直是無人應答。冉玉容一覺睡到十點才起來,起來後就催著大兒子去上班,二兒子去上學。


  “媽,我都跟學習請假了,現在也沒心情聽課。”賀純武嘟囔。


  冉玉容著急了。“你不去上學,家裏還有什麽指望。你們放心,媽媽能把事情處理好。”


  “您怎麽處理?”大兒子問。


  冉玉蓉強裝鎮定:“咱家不是沒經過大事,沒啥過不去的坎。警察把那個被你爸刺傷的人的家庭地址給我了。我帶著禮物去醫院去他們家看看。回頭再借點錢給人送去,說說好話能解決。”


  “他們這麽費盡心機地鬧,還打砸棋牌室,不是您送點禮物和錢能解決的。”賀淨書點破了老媽的奢想。“您別什麽事都自己扛著,扛不住了不要緊,再把我爸耽擱在裏麵。您在家歇著吧,這事我來想辦法。”


  說完後他帶著弟弟騎著自行車出門了。


  “哥咱們去哪?”


  “去學校,送你去上課。在學校老老實實待著。”


  來到靜和高中,遠遠地看著那氣派的大門,再也沒有了當初的意氣風發。他現在知道自己隻是一個過客,一個原不配來這裏的人。他引出了一場鬧劇,作為懲罰他要親自收尾結束一切。


  目送弟弟一百個不情願地挪進教室,轉身去了年級主任那裏。


  王主任看著這個年輕人遞上來的辭職信有些意外。在今年招進來的七個老師當中,他最看好這個穩重的小夥子。可沒想到幾個月後接到的卻是他的辭職信。


  “你想好了麽?”


  點點頭。


  “能進這個學校不容易,你要慎重考慮考慮。再說學校寒暑假都是照發工資,一般單位哪有這條件。暑假結束沒有按時回校是大事,但之前我看你跟阮家的關係不錯。找人跟教務主任說說情,寫個檢討就好了。”


  “謝謝您的照顧和關懷,我已經決定了。”賀淨書深深地給這位年紀主任舉了個躬。


  “哪,新工作找好了麽。”


  “是的。”


  “好吧,社會很複雜,不像學校環境這麽單純。你加油。”


  “謝謝您。”賀淨書從主任辦公室退了出來。趁著老師都去上課的空檔,他來到語文組辦公室和教師宿舍,把自己的一些私人用品打包搬了出來。到了停車棚那,先給自己的大學同學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又把昨天晚上的那個號碼撥了一遍。依然無人接聽,心裏莫名地失落和懊惱。滿滿的一箱子東西,他跟保安借了根麻繩,把箱子捆在自行車後座上。


  準備離開就聽背後有人喊他的名字。回頭看正是學長白易之氣喘籲籲跑過來。


  “我說你小子辭職了?你想嚇死我!”


  賀淨書微笑著點頭。


  白易之表情黯然。“是不是因為放假那天在操場的事,我,哎!過完暑假了都沒見你回來上課,我就知道有事。這個地方說是學校,有時候比他媽的社會還黑。當時不是學長不出手,實在是……。再說,你呀平常那麽低調怎麽招惹上那個小霸王。阮天昊那小子就是條狼狗,逮誰咬誰,校領導見了都繞著走,你可夠倒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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