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
第三十六章,變故
“進去吧,我看著你走。”
“你先走,我看著你離開。”
“又不聽話了,是不是又氣我。”吳瀚的笑臉變成一張苦瓜臉,苦笑好難看。
賀淨書咬著牙沉默了片刻。
“好。嗯,這些天謝謝你和阿姨。”
“行啦,再說這種客氣話,我就把你打暈再拉回去。”
賀淨書晃晃身子淺淺一笑,抱著個大包袱轉身。
“等一下。”
他疑惑地又轉過來。
“以後別見到誰都傻笑,你不知道你笑起來多好看啊。被人拐跑了怎麽辦!”
賀淨書被逗樂了。
“你也別老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有你做警察,我不怕。再見。”
“再見。”吳瀚騎在自行車上舉起高高的手臂揮手。
邁著步子離家越來越近了,此時的賀淨書內心沒什麽波瀾。該有的痛苦也好,掙紮也好,煩惱也好,都在這兩個月,在吳瀚家人的陪伴下,度過了,他也看開了。
門是鎖著的,拍了幾下裏麵無人回應。他轉身往另一邊的一條胡同走去。穿過胡同,來到小區外的大街,就看見自家開的棋牌室。但是到了跟前,眼前景象讓他愣住。門口一片狼藉,桌椅板凳被砸爛摔壞扔了一地,還有麻將和棋子從棋牌室門口一直散落到路的另一邊。連兩扇門都被人給拆下來橫在盲道上。
他心頭一緊,跑進棋牌室內。裏麵空無一人,滿眼的都是被打砸過的痕跡。地上是窗戶的玻璃碎渣,還有扔在角落的燈管。牆皮上潑的紅色油漆,上麵還寫著四個猩紅的大字:欠債還錢!
“爸,爸你在哪?”
他大喊了幾聲,空蕩蕩的房間隻有自己的回音。轉身出去,看到馬路對麵是幾個老先生站在樹蔭下,對著這裏指指點點。
“葛大爺,我們家怎麽了,棋牌室怎麽被人砸了。”
他跑到跟前焦急地問。
“哎呦,是小書回來了,你可回來了。”葛大爺認出他來,抓著他的胳膊就往自家路邊的房子裏走。進到屋裏,又喊幾個老哥們把門給關上。
“哎呦,作孽,作孽啊。”
“葛大爺,你快說到底怎麽回事。”
“還能怎麽回事,我勸過你爸不要爛賭,不要爛賭。守著個棋牌室掙點零花錢還不夠啊,非要出去賭博。”
“我爸又出去跟人賭博了?棋牌室怎麽會成那個樣子。”
葛大爺掰著手指頭數了數。“就是上個月15號那天,來了一幫人,氣勢洶洶地找你爸要錢,說你爸賭博輸了欠他們三十萬。你爸那個脾氣喲,本來就是□□桶,他說對方是抽老千,一分錢沒有,有錢也不給。說著說著就打了起來。你爸挨了打,東西也被砸了。我們嚇得趕緊報警,警察一來把他們全帶走了。過了幾天你爸被放回來,我就問咋樣,勸他以後別出去爛賭。他說沒事,已經解決了。可沒過幾天,那幫人又過來要錢,你爸不給錢,他們就把棋牌人玩牌的人攆走,打砸東西。每隔三四天就過來鬧一次。最後一次你爸急眼了,拿把刀子要跟人拚命。他還真捅傷了個人,人躺在地上滿身的血。那夥人一看也急眼了,拿個麻袋套在你爸身上,死命地打。我們這些街坊老胳膊老腿誰也不敢管,都跑回了家。我是回家後偷偷報的警。可這次等到天黑警察才過來,人早跑了,你爸渾身是傷也不去醫院,就被警察帶走上了警車。這都有四五天沒見人影了。”
賀淨書咬著牙聽完已不知道說什麽是好。他突然擔憂起家人。
“那我媽和我弟弟妹妹呢。”
“起先你爸不讓我們把這事告訴你媽,那幾天你爸就不讓來棋牌室送飯。最後你爸被警察帶走了,你媽哭著跑過來問情況,然後說要去警局保人。”
賀淨書點點頭,抱著自己的包袱要出去。
葛大爺拉著他的胳膊。“我說小書啊,我看那群人都不是善茬,你最好跟你爸媽去你爺爺奶奶那躲幾天。咱們窮老百姓惹不起躲得起。
“謝謝您,葛大爺。”
賀淨書從葛大爺家裏出來,也顧不得慢走,一路朝著家裏的小賣部跑去。那裏緊挨著廠區小學。
遠遠地他看到自己小賣部的位置也是圍著一群人,頓感大事不妙,把包袱扔地上。擠進去人群,就看到幾個黃毛小子正從櫃台上把一瓶瓶飲料和小吃拿起來往地上扔,有些路人還在哄搶。賀純武正跟其中的一個黃毛打架,而冉玉蓉邊哭邊給兒子拉架,結果一不小心還被撞倒在地上。
“你們幹嘛,都住手!”他大吼一聲,然後扶起地上的母親,把弟弟和那個黃毛分開。畢竟是個成年男人,他這一吼,這些黃毛停止了打砸罵罵咧咧地圍攏過來。
“你誰呀,你哪來的想出頭啊!”
冉玉蓉看到大兒子現身了,抱著他哭得更厲害。賀淨書拍拍母親的肩膀,對著這些比他都矮半頭的毛頭小子氣憤地講話:“你們想幹什麽,光天化日打人搶劫!”
其中一個黃毛笑了。“臥槽,就你這一小破店,有什麽好搶的。老子弟兄在你們這買了飲料,喝了就回去拉肚子,拉了三天,現在還床上躺著呢。賠錢賠錢!沒錢把這店賣了賠錢。”
賀淨書疑惑地看向自己母親,冉玉蓉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隻是不停地搖頭。
賀純武和對方打架已經打花了臉,他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哥,別聽他們胡說,這裏是學校,咱媽從來不賣壞了的東西。這群無賴就是想訛錢。”
“哎呦,你小子還嘴硬。是不是打得不夠狠啊!”
賀淨書是相信自己母親的,這麽多年都謹小慎微,平常看到螞蟻都不舍得踩死,不可能賣假貨過期的東西。
他把手張開橫在這群人和母親中間。
“是不是在我們這買的東西,這路口有監控能查。還有,你兄弟有沒有生病拿醫院的證明出來。但是不管怎麽著你們不該打人還搶砸我們家的東西。”他轉頭對著弟弟。“去打110電話報警,是非公斷讓警察裁定。但你們今天幹的這些下三濫的事必須承擔責任。”
賀純武一聽擦了擦鼻子,狠狠瞪了這群人一眼,轉身跑去找電話亭。
這群人欺負一對母子本來挺囂張,一看對方來人了還要報警有點膽怯。
“你小子,報警我們就怕啊。老子今天非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說著捋袖子又要動手。
那邊賀純武大聲喊:“哥,我叫警察了。警察說誰敢在小學旁邊滋事膽子夠大,五分鍾就到。”
幾個要上前的人猶豫了,看著賀淨書斯斯文文本想再揍一頓,但賀淨書那一臉的正氣凜然,讓他們有些心虛。突然圍觀的人群裏喊:“警察來了,來了。”
這幾個黃毛一聽,擠開人群麻溜地跑掉。其中氣勢最凶的那個臨跑還撂下狠話:“老子就不信警察能住這。咱們後會有期,走著瞧。”
這群流氓跑沒影了,等了半天也不見警察。才知道可能是有好心路人給幫忙喊了一嗓子嚇唬對方的。母子三人把架子櫃台重新裝好,滿地的飲料和零食都撿起來歸置。這一折騰天都快黑了,饑腸轆轆正準備吃飯,警察卻來到了。等在警局做完筆錄,三個人回來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都沒什麽胃口,賀淨書還是在路邊攤上買了十塊錢的包子三份餛飩帶回來。這兩天家裏事太多,賀琳琳前段日子被送到爺爺奶奶家去了。賀淨書問起他爸的情況,冉玉蓉紅著眼哭泣起來,哭得賀純武在一旁都煩了。
“你爸還在裏麵關著,警察說他傷了人,是故意傷害還在正當防衛,沒有攝像頭記錄,不好界定。現在隻能湊錢賠給那個受傷的人,爭取人家的原諒,出一份諒解書。”
“媽,我們怎麽會突然招惹上這麽多人。”賀淨書不解。
冉玉蓉掏出手絹擦了擦眼淚。“我不知道。期初你爸出事我以為是他脾氣不好,說錯話惹上對方。但事情越鬧越大看著不像。”
“還有咱媽這。”弟弟插話,“前兩天有人在店裏買東西,說找的零錢裏有□□要報警,咱媽稀裏糊塗被人訛走了一百塊錢。我們回頭一翻冰櫃,裏麵就沒有那個人買的飲料。還有今天的事,就是故意來找茬的。”
冉玉蓉把還冒著熱氣的餛飩推到兩個兒子麵前。“你們先吃,我沒胃口。”
“我們到底得罪誰了?”
“會不會,不會是阮天昊吧。”賀純武小聲嘀咕了一句。
“誰?”冉玉蓉一臉疑惑地看著二兒子。“那媽去給他們賠禮道歉。”
“媽,他瞎說的。沒胃口也得先吃點,家裏人不能再出事。我帶小武上去收拾房間。”賀淨書站起來拉著賀純武出了堂屋來到二樓他的房間。
“你老實說,是阮天昊在搗鬼麽?”賀淨書抓著自己弟弟的肩膀問。在樓下,他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心頭一顫,本來以為所有事都已了結。沒想到噩夢再次降臨,之前的種種,是非恩怨已經過去他不願再提起,但眼前的事情必須解決。
賀純武猶豫著搖頭又點頭。
“我也不太肯定,自從我姐在操場拒絕他之後,他就消失了。你也跟著消失了,但我沒敢告訴咱媽學校發生的事。後來你給家裏帶話說暑假在朋友家玩,我以為都結束了。可今天的事,看著不好說。昊哥是個脾氣怪的人,有些事雞毛蒜皮,也能把他惹急。有的事我們覺得天快塌了,他卻不怎麽上心。反正他追我姐已經兩年了,被拒絕不是一次兩次的,要翻臉早翻臉了,不會撐到現在。咱爸剛出事的時候我跟我姐都沒往他身上想。現在,我覺得不好說,估計是學校那次,人太多,讓他太丟麵子。他這個人可看重麵子。可那些鬧事的沒有一個我認識,而且這也不合他以前的行事風格。”
“如果是因為他,我們就去警局揭發。”賀淨書想了想。
“哥,那天在操場發生的情況我是後來才知道,他除了打你別的沒怎麽著吧。”
“沒有,我沒事。你以後不要跟這種人來往了,聽到沒有。”
賀純武雖然年紀小,但這幾天家裏經曆了太多,現在也穩重不少。他點點頭,擦了一下鼻子。
“走吧,下去。咱媽問起了你就說是胡說的,別讓她擔心。”
兄弟倆並肩走出來,走到樓梯的拐角正要下樓,聽到樓下有人在爭執。就見一個穿著華貴的婦人被老媽連推帶拉的往門外趕。倆個人走到院子中間,那婦人又停下來,聲音悲切,不住地懇求讓老媽再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