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吳瀚家

  第二十九章,醉酒,吳瀚家

  “你,你幹嘛。”毫無預兆,賀淨書看著錢嚇一跳。


  “上次你幫我抓壞人,還記得不。我立了一個三等功,這是局裏給我的獎勵。獎章歸我,獎金歸你。”


  “不,不,這個我不能要。”心虛的人慌忙往外推。


  “怎麽不能要。當時要不是你衝到跟前,我可能受重傷,還讓嫌犯跑了。”


  “我真沒幫上什麽忙。”賀淨書搖頭,還有些尷尬。“還有,上次跟你借的錢我,我暫時還,還不了了。”


  “那個呀,你不是在電話裏說過了。沒事,我真不著急用,還有這獎金你如果不收,正好抵掉你借我的錢。咱們兩清了。來喝酒。”


  賀淨書看著對方把錢重新放回錢包,看著一杯冒著黃色泡沫的玻璃杯被舉起來,他沒有動。他不是傻子,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麽眼前這個素未謀麵的人要一直幫自己。難道他們之間真的有故事,真的是好兄弟,是他已經忘卻的一段時光麽,不可能,他真的記不起來。


  “喝酒啊,幹嘛愣著!”對方衝他眨眼睛。


  “你還沒說,咱們之前是怎麽認識的。我確定,在高中咱們不相識。”


  “哈哈,相識不相識,是男人喝完酒再說。”


  “好,喝酒。”


  賀淨書端起杯子,他不想談那些無謂的事了,過去的已經過去,多說無益。


  半箱啤酒喝完,吳瀚才發現這個斯斯文文的中學老師一喝酒就上臉,此時淨白的臉頰變得紅潤,眼神迷蒙但黑色的眼眸依然明亮,隻是眼角低垂蘊含著什麽說不出的哀傷。


  “淨書,是不是有心事?當我是哥們就說說唄。”他又啟開酒瓶倒上。


  “你都不跟我說實話,我幹嘛當,當你是兄弟。”賀淨書口氣衝了點,現在有些微醺。


  “呦,還真記仇啦。那好,咱們喝酒!”


  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繁星漸漸由多變少,夜幕更加清冷。大海忙裏偷閑又過來陪了一杯。終於十一點後周圍的顧客也漸漸稀少。


  “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去吧。”吳瀚看看時間想把對麵的人拉起來。


  “不要。”賀淨書撒嬌似得推開,然後自己繼續喝。


  吳瀚愣了一下,坐回原位,給自己也倒滿。


  “我陪你。”


  終於,肚子漲得要裂開,吳瀚抓住那去拿酒瓶的手臂。


  “不能再喝了,咱們走。”說著他起身把人拉起來。


  “怎麽喝這麽多,書,今天有什麽好事啊?”大海收拾的差不多走過來。


  賀淨書已經聽不到有人跟他說話,沉醉在酒意裏趴在桌子上。


  “大海,淨書每次都喝這麽多麽?”吳瀚抬頭問。


  “喝這麽多?他可是滴酒不沾的,平常給錢都不喝。看來你們還是感情好啊!”大海笑著搖搖頭。


  “喔,這樣啊。大海,你手藝不錯,改天我帶同事過來。淨書喝醉了,我把他送回去。”


  “行。那我先感謝你照顧我生意。這家夥就麻煩你了,不然還得我跑一趟。哥們有空多過來坐坐。”


  “好,沒問題。”吳瀚沒問多少錢掏出兩張百元的鈔票放桌上。


  大海一看急了,抓起錢塞回對方褲兜裏。


  “見外是不是!我跟淨書是發小,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拿回去。”


  “好,那這次就謝你請客了!”


  “甭客氣,趕緊把這個醉鬼送回家,晚了冉嬸會擔心。”張大海擺擺手。


  吳瀚扶著賀淨書走到馬路邊,夜風一吹醉意更濃。


  “淨書,我送你回家。”吳瀚扶著人騰出一隻手招出租車。


  “我,我不要回去。”賀淨書再也站不住,人整個趴過來掛在小警察的身上。張著嘴衝人哈濃濃的酒氣。


  “我,我不想回去。”嘴裏還不停念叨。


  “那,你想去哪裏。跟我回去麽?”吳瀚心頭一緊大膽地問。


  醉的人無力地點點頭,人忽然要栽倒,被吳瀚一把抱住。溫熱的身子緊緊貼著,賀淨書趴在對方的肩膀上。腦袋晃動,嘴唇無意地在對方的脖頸處擦過,軟軟的,濕濕的。


  吳瀚喉頭抖動,突然感覺有些渴了。


  他小心地抱著,珍惜此刻難得的時光,隻有倆個人在。沿著馬路走了一小段,終於一輛出租車停在路邊。


  宿醉的人早起最難受,一束強烈的日光隔著眼眶照射到眼球上,逼得他不得不醒來。扶著腦袋先是一陣眩暈,然後胃開始隱隱作痛。緩了好半天,他抬頭看這房間,很陌生。


  一樣的樸素幹淨,但是牆壁上多了好些鏡框,門後還掛著一把吉他。掀開被子,他發現自己隻穿著褲衩,褲子和襯衣都不見了。這時候他有些慌亂,抓著頭發想理清思緒,但昨天的事都斷片了,怎麽也記不起來這裏是哪,怎麽過來的。


  “小夥子,你醒啦!”


  這時門被推開,進來一位麵色和藹的中年婦女,圍著圍裙,雙手還沾著麵粉。


  “你,你,這,這…….”他趕緊把被子往身上扯,緊張起來。


  這阿姨擦擦手掌,衝他笑。


  “你是小賀老師對吧,我是吳瀚的媽媽,叫我吳阿姨就好。昨天你們喝多了,我們瀚子就把你領家來了。趕緊起來穿衣服,洗把臉吃飯。”


  “阿,阿姨好。”慌亂中的人記起昨晚在大海那喝斷片的事,他不好意思地跟長輩點點頭。


  “找衣服啊?”吳瀚的媽媽想起什麽又轉身出去,沒一會抱著走回來放到床上。


  “你的衣服昨晚都吐髒了,我剛給洗了。穿我們瀚子的吧,你們倆身量差不多,你瘦點。”


  褂子還行,褲子有點肥大,穿身上感覺屁股空空的招風。他走出來看到堂屋的正中央擺著一張黑白色的遺照,一愣。遺照中的男人,猛一看好似吳瀚,但又有幾分不像。更加帥氣英挺和成熟。這照片即使被玻璃框著,但依然有些皺巴,應該是有年頭了。


  “這是我老伴,吳瀚的爸爸。”吳阿姨不知何時走進來,站在他後麵輕輕的說。


  “這是叔叔?”賀淨書小心翼翼地問。


  “對,我老伴叫吳向前,也是警察。在吳瀚三歲的時候因公犧牲了。”阿姨看了一眼那相片中的老公,然後把手中的饃筐放到桌子上。“這張照片是吳瀚他爸第一次立功的時候拍的,他最喜歡這張了。父子倆看著像吧,哎,一樣的臭脾氣。”


  “阿姨,吳瀚很懂事,比我強。”賀淨書聽著心裏很不是滋味,趕忙安慰。


  “不說了,說這些陳年往事幹嘛。你們年輕人都不愛聽。來,吃早飯。”吳阿姨擦擦眼角拉著他坐下。


  早餐還挺豐盛,炒了兩個菜還有炸好的菜盒子和小米紅棗粥。


  “小賀啊,你們喝酒了胃肯定難受,喝點這個粥。”吳瀚的媽媽一旁笑眯眯看著他。


  “好。”賀淨書突然覺得心裏暖暖的。他喝著粥看屋裏不見吳瀚的蹤影。


  “阿姨,他去哪了?”


  “上班去了,一大早就走了。臨走囑咐說一定要盯著你把早飯吃了。我說你們年輕人酒還是少喝,你看,多傷身體。”


  “是,是,我們以後少喝酒。”


  賀淨書心虛地點頭。昨晚之所以放縱,自己也是有煩惱困擾才沒控製住酒量。那些事無法跟外人吐露,隻能借酒澆愁。不過,看來效果並不好。


  吃完飯他想著幫忙刷洗碗筷,但吳阿姨說他是客人沒讓他動手。無事做就走到房簷下雙目看去,這是做朝南坐北的的四合院,三四戶人家,房屋有些老舊,跟自己家那片差不多。方磚灰瓦,小院子裏還搭著葡萄架,角落開辟了一小片菜圃。院子的中央還有一口條石壘出來的井欄。綠油油的爬山虎從牆根蔓延到房頂,遮掩了小廚房的門窗。這地方,莫名地叫人看著舒服,安心。仿佛是躲在城市高樓大廈下麵的一片世外桃源。


  賀淨書再次跟人道謝,吳阿姨一直把他送出胡同,遠遠地看他上了公交車才擺擺手回去。


  他沒有回家直接去了學校。兩天的監考,看著焦急又煩躁的學生,聽著那筆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音,說不出什麽。臨近暑假,心情是淡然的,無所謂喜怒。隻是監考的空隙偶爾會發愣,會向窗外望去。等待著那熟悉的倩影從窗口一晃而過但是並沒有。這兩天又是失落的,直到最後一場監考完畢,依然沒有看到東方若怡的身影。幾次拿起手機,他猶豫著還是放了回去。此時的他是個窮光蛋而已,還有什麽資格和資本去追求人家。


  後兩天他直接住在了學校的教師宿舍,連夜批改卷子。中間接到過一個電話,是吳瀚打來的。他放下筆,“謝謝”兩個到嘴邊沒講出來。對方說把他的衣服還回家裏了,但是沒有看到他本人。


  “我現在學校改卷子,晚上不回去住。對了你的衣服還在我家,我媽可能不知道放哪裏。”


  “沒事,先放著,我不著急穿。”吳瀚電話裏還是輕鬆戲謔。


  “現在改卷子是不是很忙,不過你們老師的權力真大,學生的生死大權可都掌握在你們手裏了。”


  “看你說的,我們隻是給評分。考得好不好全憑他們自己。”


  “也是。不過能碰到個好老師可是幸運的很。我上高中那會可惜沒碰到你這樣的,不然早清華畢業了。”


  “吹牛。”


  “真的。我那時候碰到的老師不是愛嘮叨廢話連篇就是動不動揍人的。女老師都狂躁,男老師都有暴力傾向。可憐我,被陰影籠罩了好多年。現在一看到戴眼鏡夾課本的,就站不穩兩腿打顫。”


  “那是你有問題,老師最愛乖學生。”


  “我就是乖學生啊,隻不過有時候上課太無聊了,就聊聊天看看課外書,跟同學打打撲克,餓了順便煮個方便麵。”


  “啊,你們上課敢吃東西?”


  “放心,從來沒被抓住過。有一次玩擠黑五,我手裏兩鬼加一個炸,竟然被丟家了,真是被豬隊友坑。”


  “鬼才關心你被誰坑,上課不好好學習,欠揍!”賀淨書不知不覺被逗笑了。


  “也是。哈哈,不瞎扯了,你先改卷子,咱們回頭再聊。”


  “嗯,嗯。”


  “不過,最後我有一個請求。”


  “什麽?”


  “就是你改卷子的時候,碰到姓吳的,起碼給人多加十分,好歹是我的本家,看我麵子。”


  “你麵子不值錢!”賀淨書搖著頭把手機掛斷。


  “咋了,小賀,跟女朋友聊嗨了,這麽開心?”旁邊同寢室的老師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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