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的野性
第二十四章,狼狗的野性
“我說錯了麽?”阮天昊微笑著抱著胳膊繼續講。
“也算是名牌大學畢業生,但畢業了竟然連一份像樣工作都找不到。最後還是你媽拜托別人給你找關係才進了靜和。談了三年多的女朋友說分手就分手,而且分手不到三個月就跟別人結婚了。是不是很氣憤,想不明白?我告訴你原因吧,因為對方是當地一個開發商老板的兒子,人比你有錢有勢。杜曉芊一畢業男方就給她安排在當地的銀行上班,現在待遇比你還好。難怪琳琳說過你是一副空皮囊,如果不是長得人模狗樣能偏偏小女生,賀淨書你活到現在還有什麽可以炫耀的。你爸看你是眼中釘,你妹瞧不起你,連你弟也對你也是嗤之以鼻。賀淨書,我講你窩囊是客氣的。”
賀淨書就像一尊沒有生命冷冰冰的雕像杵在那裏,任人羞辱和挖苦。工作,親情,愛情,都是血淋淋的失敗。說的好,像一把刀把他的尊嚴一點點給削掉。削到最後,沒有血沒有肉了,隻剩下白森森的骨架吊掛在冷風中。為什麽直到今天才有人告訴他,這二十多年是活得如此無能懦弱。
“我幫你。”他突然抬頭看著這個把自己從二十多年的睡夢中叫醒的“恩人”。
阮天昊倒是一愣但很快撇撇嘴角。
“現在是不是有殺我的衝動?”
“我幫你輔導功課。下午就開始。”
說完他拿起桌子上的藥就著小水端進來的豆漿吃下去,然後默默地低頭吃早飯。
阮昊天昨天是被這個不起眼的小結巴給激著了,本來沒怎麽放在眼裏的人,反抗起來卻讓他有些頭痛。不能像對待仇家一樣往死裏整,也不能當兄弟一樣忽悠加威嚇。對方真有點軟硬不吃的勁頭。心血來潮,就讓幾個弟兄找關係去賀淨書的大學了解一下這個小結巴的過去。但學校留下的檔案和資料,包括老師的評語都是沒用的。輔導員評價說,是一個品學兼優,脾氣溫和有禮貌的好學生,鬼才要知道這些。但沒想到從小結巴的大學同學裏卻得到很多意外的消息。這一番忙豁,阮天昊也不知道哪裏來如此大的動力。等他拿到杜曉芊的結婚照片,才感覺事情有點好玩。但沒想到對方態度轉變如此之快,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了。折騰一番,目的達到,但最後也不是讓他特別興奮或者十分滿意的結果。差在哪,具體也說不上來。
“識相就好,我的事成功了虧待不了你。”
看了一會小結巴乖乖吃飯,他覺得索然無味就轉身走了出去,不過出去之前回頭扔下一句話。“大二,為了同學在火車站跟拿刀的小偷打架,這是唯一一點我服你,小老師。”
果然賀淨書吃過午飯就開始看書,而他不在這段時間對方也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大推輔導資料。他自己先看著,消化著,還認真做筆記。這種勁頭仿佛是又回到了高中他最奮發最努力的那段時光。仿佛明年自己又要重新參加一次高考。
阮天昊一上高速就把車子開到了一百一,起步不到十分鍾,指針漸漸往一百五靠近。車窗外的風像一群獅子扒在車身上咆哮嘶吼,伺機等待把車子撞破把他抓出來撕得粉碎。車窗毫無預兆地被搖下,終於如願,無數的尖牙和利爪向他撲過來。然而他沒有被撕得粉碎,而是整個人都癲狂起來,一隻手握著方向盤,仰天開始大笑。
“好啊,有本事現在就去顯擺你的背景你的實力。你有什麽?一個官二代富二代,很榮耀麽。生下來就有的東西,不是你自己掙來的,你憑什麽橫。像一條蛆一樣,自以為很美,在別人眼裏不知道有惡心。”
……
“阮天昊,你記住了。家業再大不走正道早晚有一天會破敗,做再大的官,如果他貪汙受賄肯定會倒台。我不信你開的車花的錢是你爸媽工資得來的,我不信教育出你這樣孩子的家長有多廉潔,他們會行得正站得直。我窮但我活得真實,不像有些人,有錢有勢卻活成了一個笑話。我等著,會有那一天到來的。”
……
小結巴的話一遍又一遍在腦海裏浮現。好像是一把鑰匙開啟了塵封的他不願想起的記憶大門。孩提時的哭鬧,大人的爭吵,那對著一個六歲孩子的冷笑,那決絕的身影,冰冷的巴掌,冰冷的鐵棍。
突然前麵出現了兩輛大貨車,而靠後的那輛正準備超車。他沒有減速,而是瘋了一樣再踩油門,伴隨著鳴笛聲和驚叫,一瞬間三輛車並行交錯,奧迪夾在貨車和高速欄杆中間眨眼而過。一溜噗呲的火花刺破視線,甚至有火星子竄到了他臉上。毫不在乎,車子這時已經超過180邁,底盤有漸漸脫離地麵的感覺。前方幾輛私家車嚇傻了一樣紛紛往邊上躲避,好像看到一支冒著煙的火箭在高速上飛馳。有血水從鼻孔裏流出來,流過嘴角滴到了T恤上。眼球像是抹了染料一樣紅,紅的快要炸裂飛出眼眶。那憤怒,那放縱後的快意,扭曲了一張十八歲原該青春洋溢的麵孔。此刻的五官和表情猙獰得像是從地獄裏冒出來惡鬼。
終於阮天昊在下高速的時候還是被攔截住,前麵兩輛警車後麵兩輛警車,八九個嚴陣以待的警察持槍把他團團圍住。警察在喊話,但沒有任何動靜。直到大家都快失去耐心的時候車門打開了。所有人嗓子眼都緊了一下,他們都好奇這個在高速上飆車還敢撞警車的是個什麽樣的瘋狂家夥。但警察都愣住,下來一個年輕人,十八九歲的樣子,麵無表情,唯獨雙眼紅得似火。
大家慢慢圍攏上去。
“小朋友,車上還有誰?司機呢,讓他下車。”
阮天昊皺了皺眉,他竟然被喊成小朋友。
撥通一號碼,抬起手把手機舉起來。一個警察小心翼翼地靠近,接過來。
“喂,誰?你是誰?哦,哦,是陸局長!”
……
一下午沒見個人影,但賀淨書不管不問隻是做自己的功課。幸虧是高二而不是高三,他還能啃動那些知識。時間慢慢流逝,天色漸漸變暗。隔著窗戶都能看到城市上空那一片片紅色的晚霞。
“天昊哥,你回來啦。”小水在外麵喊。有人走了進來,腳步聲挺重。臥室的門被打開,椅子被拉出來,人一屁股坐上去。
“晚飯給你叫點好的,補補,吃了再開始。”
“不用。”賀淨書抬頭,驚奇地發現對方的兩隻眼角滴答出兩條模糊的血線,但與他無關他沒有多問,繼續奮筆疾書。
“還在生氣?”阮天昊扭過頭看對方的臉色。
“我吃小水送的飯就可以。”倆個人說話都出奇地客氣。
阮天昊不碰書不碰筆,隻是瞪著眼看他講,講定理講例題,最後做卷子時才動手。
又是夜裏淩晨兩點,直到阮天昊對自己的模擬卷成績滿意了,倆個人才歇息。
一起身賀淨書身子晃晃差點摔倒。
“去睡客廳吧。我讓小水給你買了漱洗用品。被子在外麵沙發上。”
賀淨書點點頭走出了臥室。
之後的幾天阮天昊幾乎沒出去過,一直在趕之前拉下的進度。賀淨書陪著輔導陪著學習,耐心從未有過的好。隻是永遠都是麵無表情,甚至跟小水也不講多餘的話。一個人的時候除了吃飯上廁所,他永遠都在躺著,躺在小小的客廳裏小小的沙發上。賀淨書身材瘦長,兩隻腳丫子都耷拉到了沙發外麵,這幾天他也是這麽睡的,但毫無怨言。有的隻是一隻手放在胸前另一隻手枕在腦後,雙眼無神地看著白色吊頂。小水進來送飯的時候從門口望去真像一具屍體。
“淨書哥,你病是不是還沒好?”
“沒事小水,放著,出去吧。謝謝。”
小水憂慮地走出來然後去找他哥。張大海這小菜館白天的生意一般,主要是靠晚上的燒烤掙錢。他抓抓腦袋嘿嘿一笑:“妹,放心,他們倆個大男生能怎麽著。你沒看你淨書哥給有錢人輔導功課呢。”
“可是不對勁,跟以前的小書哥差太多。你還是去看看吧。”
“哎,哥也沒辦法。我答應人天昊少爺了,絕不跨進隔壁屋一步。我得說話算數啊。”
“哥,你是不是又拿人的錢了!”小水很生氣。
“沒有沒有。我發誓,除了咱這店新裝修是他出的錢,我再沒多要一分。”
“哥,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咱們不能老要這莫名其妙的錢。”
“你放心,放心。下午馬上要上課了,妹子你趕緊回學校。啊。”
“那淨書哥那怎麽辦?他真的不對勁。”小水急地都跳腳了。
“好,好,這樣吧。我答應人家了不能進屋,但我可以在外麵說話啊。一會趁天昊少爺不在的時候我在門口跟書子聊聊,行了吧。”
“都什麽年代了,你喊人家少爺,惡不惡心。哥,你是鑽錢眼裏了。”小水無奈地背起書包看著她這不爭氣的老哥。
這幾天倆人的相處還比較和諧。阮天昊出去之前會打聲招呼,賀淨書聽了會點點頭,由他去。吃過午飯阮天昊稍微捯飭了一下,小夥弄得挺精神。
“我出去一趟,晚飯後回來。上午多做了兩套卷子幫我看看,你再把化學的最後兩章盡快整理出來。”
賀淨書等人一離開,就開始按照對方的要求去批卷子。沒過多久聽到有人敲門。
張大海在門口喊:“書子,在裏麵沒。沒事吧啊你!”
賀淨書走到客廳開門。
“挺好,進來吧。”
張大海擺手。“不了,書子。我店裏還有兩個客人。這不我老妹擔心你,說你這幾天神經不正常。”
“不進來算了。”賀淨書正要關門又想起個事。“大海,幫我個忙。”
“什麽事,你說。”
“你下午空閑了去我們家一趟,看看我家裏這幾天有事沒。”
“好嘞。欸,你出來沒跟家裏說啊。”
“沒有,你也別多嘴說我在這。”
“那冉嬸問起你,我怎麽說?”
“就說學校安排我出差了。臨時的很著急,來不及通知她。”
“好,好,我知道了。”張大海突然神秘起來。“我說書子,你跟這個有錢的少爺天天憋在一屋裏幹嘛呢,你們真是在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