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破》
第二十章，《西風破》
對方果然還醒著，口氣還挺溫和，讓他信心大增。
“雖然我不支持學生談戀愛。但如果我妹能接受你，我不會阻止。如果你想繼續讓我輔導功課，也沒問題。我也談過戀愛，用這種方法打動一個女生，其實我挺佩服。但你可不可以先把那些照片和底片給我。”
“想得美。”
“什麽？”對方說話的聲音有些小他沒聽清。
“想得美。”
“你…….”登時被氣得講不出話來。
“你什麽你，小結巴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對方抬眼皮，蔑視似的瞄了他一眼。
“王八蛋！”
終於賀淨書自畢業後又一次不顧素養罵出髒話，還是對著同一個人。
阮天昊閉上眼，就聽到匆匆的腳步聲和重重的關門聲音。腦海浮現剛才那小結巴被氣得臉頰發顫的模樣，他笑了一聲。逗弄這個賀淨書好像挺有意思。
突然手機響了，他拿起來。
“喂，昊昊啊，聽說你把你秦叔叔弄得很生氣。傻孩子，你跟秦家人過不去幹嘛。這不是讓你爸難堪，工作不好開展嘛。”
“你們不是離婚了。”他輕輕地說了一句。
手機那頭停頓了一下，足足有半分鍾後才傳出聲音。
“兒子，媽媽這是為你好呀。老是惹他生氣，傻孩子對你沒好處的。你以後的路長的很，什麽都要指望你爸呢。起碼要讓他給你找個體麵的工作，留點家產。”
“行了，我知道了。”掛了電話手機被扔到床角。
距離期末考越來越近，阮天昊想病能早點好。他拿起桌上的藥又吃下去一份。這會腦子有點迷糊，可能是藥的副作用。手撐著身體正要緩緩躺下，手機鈴聲突然又響起。
沒有理睬，躺好了準備休息，第二遍，第三遍，鈴聲把房間吵得一刻也不得安靜。終於他帶著怒意起身，伸胳膊抓過來。正要關機卻看到來電人的名字，阮鑫臣。
他接通了輕輕放在耳邊。
“你小子還知道接電話啊！”立刻傳來一陣訓斥，但聽的人隻是無所謂地撇了撇嘴。
“你是不是想上天啊！什麽事都敢惹，靠我的關係什麽人你都敢指使。我告訴你阮天昊，你不是我兒子，我們阮家沒有你這種不成器的東西。我限你明天下午五點之前帶著你那一身賴皮乖乖回家，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手機裏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鑫臣，跟孩子說話別這麽大火氣啊！昊昊還小呢，你得好好教才行。”
“我教個屁，怎麽生出來這麽個混蛋！阮天昊你聽到沒有，老老實實給我滾回家，然後給秦家人賠禮道歉去！”
阮天昊想了想回複了一句，然後掛斷手機。
“找人把我打死吧，屍體拖回去。”
賀淨書的感冒過了三四天才徹底好，好事連連，人的心情也跟著輕鬆很多。可以說是他畢業後這段日子裏最愉悅的幾天。他再沒去大海菜館旁邊那間怪屋子，而且還在周日晚上請東方若怡老師吃了一頓晚餐。在一個環境挺好的西餐廳。賀淨書並不習慣用刀叉吃飯，也不習慣吃什麽七分熟的牛排。但是小店特別靜雅的氣氛吸引了他。鬼使神差進去，拿到菜單才有些後悔。東方若怡從頭到尾隻是微笑地跟隨，沒發表任何意見。等牛排和沙拉被端上來，看到男生臉上的窘迫，她莞爾一笑。然後輕聲慢語，細細地教起對方怎麽使用刀叉，怎麽切牛排。
氣氛好到賀淨書都忘記羞愧，隻是低著頭認真看著那白皙的雙手在麵前優雅地晃動，然後傻笑著嚐試。此時肉有沒有熟，沙拉有沒有吃飽已經不重要。吃完飯他們又去看了一場電影，愛情電影。看到男主角費盡心力逗女主角開心的鏡頭，東方若怡和其他觀眾一起笑起來，輕輕擺動的長發正好掃到賀淨書的臉頰。賀淨書心中一動，一盆小火慢慢地在肺腑中燃燒起來，說不出的溫暖，說不出的舒服。之前的隔閡不知不覺中徹底消除了。
在學校，中午就餐時間，他們甚至會故意晚去十幾分鍾，等其他老師吃完飯走掉了，然後約好了似得出現在餐廳的角落裏邊吃飯邊說說笑笑。一晃一個星期過去了，依然沒什麽不妙的動靜。
周三的課間操時間，賀淨書站在操場的一角看著整齊劃一的學生隊伍在廣播的帶引下伸展胳膊腿。跳躍的身影，年輕朝氣的氛圍，讓他恍惚也回到自己十六七歲的樣子。
“賀老師幹嘛呢，回憶自己的高中時代？”一個輕盈的身影從教學樓下走過來。
這聲音親切柔美動聽的很，他給予一個燦爛帥氣的笑容。
“嘿嘿，還真是。”
“唉，那不行了，跟學生比你可是老了哦。”
“啊，我也算老，我今年才22啊。”他指著自己的鼻子。被自己心儀的女生說老，他略微吃驚，辯解。
“是說你長得老！”東方老師甩甩馬尾，眨著大眼睛逗他。
“真的？”他摸摸自己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一臉茫然。
“好啦，好啦。不要故意裝糊塗，你長得帥可以吧。大帥哥，咱能不能低調點。”
“我沒高調啊！是不是我真的老了，那回頭買瓶大寶擦擦。”
“哈哈哈，你真有意思。老實交代，那個暗戀你的女學生有沒有再送錦書？”
“沒有，我發誓。”賀淨書真怕東方老師有所誤會他的心意。
“真如此的話那表現還可以。正好我這有好東西，當作獎勵！”
“什麽？”
東方若怡從口袋裏掏出兩張演唱會的門票。
“猜猜是哪個歌手？”
“周華健？”
“劉德華？”
“張學友？”
連猜三個，結果女生的臉耷拉下來了。“你故意報複我剛才說你老是不是，我怎麽會喜歡那麽複古的歌手。我有那麽老麽。”
“哦，哦，我錯了。那是陳奕迅！”
“笨蛋，是周傑倫。”
賀淨書有點意外，文靜的東方老師竟然喜歡這麽新潮的歌手。但他還是說好話：“周傑倫我知道啊，大三的時候聽過他一首歌，叫什麽《哼哼哈嘿》。”
“什麽《哼哼哈嘿》，是《雙節棍》好不好。你侮辱我偶像，拜拜。”東方若怡真生氣了，鼓著小臉轉身往教學樓走去。
他狠狠拍自己腦袋，難得人女生主動約看演唱會，怎麽會搞砸了。
看人走得遠了慌忙追過去。
“小怡，對不起我記錯了。他的《西風破》我也特喜歡。”
“是《東風破》，《東風破》，《東風破》，《東風破》。我要罰你說一千遍。”
今晚賀老師是一路哼著《西風破》騎車者回家的。心情不錯，到了自己屋裏漱洗一番準備睡覺。演唱會這東西他也隻去過一次，還是打四的時候和室友。為這事前女朋友杜曉芊跟他鬧了好幾天。而現在又是演唱會，同一個地點，國際會展中心。物是人非，不知道將來能和東方老師發展到什麽程度。起碼目前來看一切都是甜蜜順遂的。
又是一個周末，沒人打擾很清淨。周六在家裏看書，寫教案。周日他陪著老媽去探望了一下住在城市另一個角落的爺爺奶奶。倆個老人身體都挺健朗，爺爺依然愛下棋，沒事還去公園溜溜鳥。奶奶現在迷上了廣場舞，雖然年紀有點大，但熱忱一點不比年輕人差。老人見大孫子來了很高興，問東問西，聽說工作已經穩定更是高興。
“那咱們小書什麽時候帶個女朋友過來呀？”奶奶一邊熨燙心愛的廣場舞隊服，一邊問。賀淨書笑而不答。
“媽，淨書剛畢業不著急。放心，我那有好幾個媒茬。人一看咱淨書的照片，沒有一個說不願意的。就是等他工作穩定點了再找。現在剛進學校，怕雜事多了影響他進步。”
“婆娘們嘮嘮叨叨就是沒完。孫子，過來陪爺爺下棋。”賀老先生坐在自家的小院裏，招呼。
“去吧，陪爺爺玩幾局。可不許爭哦，讓著爺爺。”
“好嘞。”賀淨書正想逃離，剛忙跑出屋。
“淨書是小輩裏麵最懂事的，從小就聽話愛學習，我跟他爺爺沒看錯。”
“媽，二弟跟弟媳還有寶寶呢，他們去哪了？”
“回他媳婦娘家了，帶著孩子去看看。說是他小舅子買了輛新車，要擺宴呢。”
“這也值得啊，太折騰了。”
“你哪裏知道，老家就是這個風氣。多大點事就要擺桌弄酒。其實就是想撈點份子錢。”老人笑著搖搖頭。
在這吃了午飯，賀淨書又陪著爺爺去附近的小河邊釣了會魚。烈日當頭，他真怕老人中暑。但賀爺爺大手一揮，“不用你瞎操心，我這可有法寶。”
說著把一大杯自己泡的紅棗菊花茶從提包裏拿出來。
“看到沒有，這可是你奶奶秘製的。”
等到要離開已經是下午五點多，夕陽西下日暮黃昏。怕趕不上公交倆個老人才戀戀不舍地放行。
“天都快黑了，叔叔他們怎麽還不回？”賀淨書偷偷問老媽。
“家裏沒事，他們就在那多待會。怎麽說也是你嬸嬸的娘家。”
“哦”，他點點頭。
臨走，奶奶又把孫子偷偷叫到裏屋，打開一個紅布裹著小包，從裏麵掏出一疊錢塞孫子手裏。
賀淨書趕忙推回去不肯要。
“奶奶，你跟爺爺留著花吧。我有工作了，不缺錢。”
“缺不缺都是爺爺奶奶的心意。你上學找工作，我們都沒幫上什麽忙。書啊，別怪爺爺奶奶！”
“看您說的，我哪會。我現在上班了，有時間就過來看你們。”
“好，好。錢你得拿著。”老人硬把這份心意塞到孫子的褲兜裏。最後又囑咐：“你爸雖然是我們生的兒子，但我們知道他不中用，坑了你媽一輩子。淨書，家裏你最大，以後多幫幫你媽。把這個家撐起來，帶好弟弟妹妹，讓他們也跟你一樣有出息。等什麽時候咱這門也光宗耀祖了，想著再跟你姥姥那頭聯係聯係。這麽多年你媽明裏不說，但我清楚，哪個人不想自己家人，誰又會恨自己爹媽呢。我們老了，沒力氣再去弄這些事，可就靠你們這一輩人了。”
賀淨書聽了沉默片刻，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