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掙紮

  第十五章,“愛”的掙紮

  對方瞪了他一眼,有點不屑,但還是把手中的煙放到了桌子上。


  “我再講課會驚動我妹,我看還是算了。你悄悄回吧。”


  阮天昊沒理睬他,而是拿起書自己看了起來。


  賀淨書突然發現原來愛情是如此的偉大,偉大到可以讓雄鷹變成金絲雀,讓獅子變成綿羊。


  夏夜的時光漫漫過去,旁邊的人拿著課本手裏又抓著筆不停地寫寫畫畫。賀淨書雙手抱臂沉著腦袋,眼皮子開始打架。對方突然扔來一張卷子把他驚醒。


  “幫我檢查一下對錯。”


  這是物理第一章的模擬題,全是他們剛才複習的內容。他揉揉眼睛拿起來,翻著後麵的答案給批改。大題全都正確,小題倒是錯了幾道。他把正確答案和引用的定理抄到試題旁邊,正要拿給對方看。人又塞過來一張紙。


  “幫我檢查對錯。”


  他低頭看密密麻麻竟然是半篇的《琵琶行》。吃驚之餘抬頭瞧牆上的鍾表,已經淩晨兩點了。


  熬到最後他實在頂不住要睡覺。


  “今天就到這裏,我太困了,現在送你下樓。”


  “不用你管,睡你的覺。”阮天昊望了望牆壁,若有所思。這一刻再沒了小毛孩子的樣子,而是像個大人,一個在憂慮世界和平諸如此類問題的思考者。人站起來把桌子上的台燈打開,然後把屋裏的燈關滅了。


  賀淨書還想勸對方離開,半夜屋裏多了個大活人,他怎麽解釋。


  “我巷子裏的車比你們全部的家當都值錢,你怕什麽。”


  “你不怕我妹看到。”


  “琳琳每次都是從北邊的巷子回來,她那個閨蜜住在北邊的小區裏麵。我的車停在你們家南邊的路口。”阮天昊像看白癡一樣瞅了一眼輔導自己一晚上的老師。


  對方的話讓賀淨書頓時無言,神經一根根哢吧哢吧地斷掉,他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被擊潰的人衣服都懶得脫,躺倒在床,側過身拉起夏涼被闔上了眼。


  第二天醒來人已經走了,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得幹幹淨淨。走了就好,簡直就是瘟神讓他避之不及。


  睡眠不足,打著哈欠穿衣洗臉。然而噩夢並沒有結束而是剛剛開始,一連四天,每次晚上下課回家,屋裏總會有一地的食物垃圾、啤酒瓶、煙頭和一個爛人等著他。


  賀淨書快發瘋了,他現在感覺教也不是不教也不是。認真地教那就是要把自己妹妹或者整個家給推入火坑。敷衍地教,那有違做老師的原則,他也幹不出來。趁著下午後半晌沒課的機會,他把自己弟弟賀純武叫了出來。


  這小子什麽都清楚,每天晚上還都是他親自送他們老大出的門。當哥的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賀純武收斂了笑容,認真說道:“哥,你上大學的時候很少回家,家裏好多事你不清楚。咱爸的棋牌室很多人看不順眼,好幾次有人來砸場子。第一次裏麵被砸得稀巴爛,那些人太壞,說抓起來也沒錢賠。是昊哥找人把他們狠狠收拾了一頓,他們才收斂。還有人找事,昊哥就直接叫人在那裏守著,誰也不敢鬧事了。你上大二的時候,咱媽大半夜得了急性胃炎,疼得床上打滾。咱爸喝酒去了,手機都打不通。也是昊哥連夜找的車送到醫院,當晚手術,連醫藥費都是人出的。咱爸脾氣不好,喝了酒就喜歡跟人打架。這幾年家裏沒少出事,隻要昊哥知道了每次都出手幫忙。而且他從不露麵,也不讓我告訴爸媽跟姐姐都是他在罩著。他說他喜歡我姐是真心的,不是靠這些東西。所以我服他,甘願做他的小弟。”


  賀淨書沉默了,看著自己的弟弟,感覺如此陌生。甚至對自己爸媽自己的家庭都感覺陌生。大學四年,雖然學校也在同一個城市,但他回家的次數的確比較少。學習、實習、陪女朋友,陪哥們,已經占據了他幾乎全部的時間。現在回想,他也不清楚這四年是怎麽稀裏糊塗過來的。


  “那你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喜歡你姐麽?”


  賀純武想了半天,說道:“昊哥就是個受虐狂,別人越冷淡他他越上勁。我姐這樣的,我都受不了,我想,昊哥就是喜歡她那個傲氣勁吧。”


  賀淨書無語了。


  每天晚上小賀老師會程序式的把垃圾打掃幹淨然後洗把臉就開始了輔導工作。進展很快,不到一個星期,物理他們複習完了前三章,語文重點的古文和詩詞基本都搞定。除了被人控製的不舒服之外,對待這個不請自來的學生,他也漸漸少了很多抱怨。而且還多了一點刮目相看,阮天昊的記憶力驚人,腦子也特別靈活。隻是莫名地討厭看課本,不是萬不得已甚至碰都不願意碰。但是隻要他認真講,這家夥就基本過耳不忘。憑良心說,比自己的才智高出一大截,隻可惜全用在了歪道上。


  一天夜裏,倆個人正對題,阮天昊啤酒喝太多,打著酒嗝去上廁所。路過賀琳琳的房間,見窗簾後還亮著燈光,他站在窗邊駐足了有十分鍾才下樓。回來的時候表情有點不自然。


  “你怎麽去那麽久。”


  “怕什麽,你家人都睡了。”口氣有點不善。


  賀淨書愣了一下沒再說什麽。


  突然有敲門聲,倆人剛往門口看去,賀琳琳進來了,麵無表情。


  “琳琳。”


  阮天昊噌地從椅子上起立,站得挺直。先是激動地微笑,然後大笑,最後是不好意思地傻笑。


  “在我們家待幾天了,你想幹什麽?”


  “我在突擊學習,這不快期末考了。”


  “我哥是語文老師,你跟他學什麽。”


  “他挺厲害,數理化樣樣精通。你不是說要我考個好成績麽。”


  “我?”


  賀琳琳看向她哥。這幾天家裏的垃圾突然增多,尤其那些空酒瓶特別顯眼。每天晚上都有一個陌生的腳步從自己門口走過,她早懷疑上隔壁屋有什麽不對勁。


  賀淨書被妹妹刀子一樣的眼神盯著,盯得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想說話又不敢。


  “對呀,你不是說這次考試我能進班級前五咱們就可以……。你放心,我在朝著前三努力,絕對不會讓你失望。之前你說過討厭書呆子,看來我誤會了。早知道你喜歡學習好的,我至於走這麽都彎路麽。”


  “停一下。”


  賀琳琳好像明白了一些狀況,她笑了笑,這一笑,眼眸彎下來,冷霜中帶著些嬌嫩,眉眼更加俏麗。阮天昊看傻了,頓時酥化成一堆粉筆末。


  賀琳琳又瞅了一眼他哥,賀淨書的腦袋低得快要縮回胸腔裏。


  “你是不是威脅我哥了。”


  “沒有,我發誓。”


  “希望如此。你成績好壞與我無關,當年你在我弟身上做的那些蠢事我不想再看到。”


  “沒有。你放心,我絕不會給你哥施加任何壓力。我給你哥還有付報酬哦。”


  “馬上消失,明天起我不想看到你的身影。還有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在我們家出現過。”


  “我一會就走,不馬上就走。我明白,這會影響你在學校的…..。嘿嘿,放心不會有人講半個字出去。”


  賀琳琳把倆個鬼鬼祟祟的人又各自瞧了一眼,然後轉身帶了上門。


  “聽到沒有”,阮天昊開始嗬斥自己的老師。“不許告訴任何人我在你們家複習。琳琳不想被人知道,我也不想!走漏了風聲,後果自負。”


  “你走吧,帶著東西。”這屋子的主人站起來送客。


  阮天昊今天多帶來了一個黃色小皮箱,他走到牆角打開,從裏麵掏出幾個裝著藥粉的瓶瓶扔到床上。


  “這裏麵是創傷的特效藥,都是進口的,還有紗布酒精棉。你買那些爛藥根本不管用,不想腿瘸就拿著用。”


  阮天昊履行諾言,說完話就立馬把東西胡亂塞到皮箱裏。得意地衝賀淨書眨眨眼。“拜拜了,小賀老師。”


  第二天早晨,難得他下樓的時候看到自家妹子也在。倆個人在母親的監督下吃完早點一起出了大門。


  “琳琳,坐我的車吧,一起去學校。”


  “不用了,我跟我同學一起走,她就在前麵。今天等你,隻是有幾句話跟你說。”


  “噢,你說。”


  兄妹倆個站在巷子口講話。早晨的空氣很新鮮,還伴隨著鳥兒的鳴叫聲。今天應該是個不錯的天氣。


  “昨晚我沒有拆穿你,那是因為我覺得讓那小子纏上你,有些愧疚。但,不管你為了擺脫他,怎麽許諾和欺騙,我隻幫這一次。以後的事不要影響我,我現在要全力以赴應付高考,我不想受其他事幹擾。”


  “我知道,你放心,我能應付。”


  “還有,不要以為我的愧疚能保持很久。這兩年阮天昊在賀純武身上用足了功夫,也依然沒有打動我。賀純武也過得好好的,所以,如果你是一個正常人應該有能力擺脫他。我提醒你一點,他雖然蠻橫暴力,但在某一方麵就是個白癡。如果你抓住了他的弱點,就可以盡情地報複。給自己留好退路,祝你成功。”


  這段插曲似乎告一段落,日子恢複了平靜。


  一天上午,賀淨書和幾個年輕男老師跟著總務處的喬大姐去采辦大件的體育用品。他們來到體育用品專賣的一條街,很是熱鬧繁華。這裏除了路兩邊的門店還有好多小攤販也在叫賣東西,讓本來就不算寬的街道顯得更擁擠。白易之故意把腳步放慢,拉著學弟走到了街角抽煙說話。


  “我說你跟東方老師怎麽了,鬧別扭了?”


  “沒有。”當事人不承認,“我們挺好”。


  “好什麽。之前看你們挺熱乎的,現在冷冷淡淡。不是學長八卦,這不是覺得你們挺適合的,關心一下。”


  賀淨書沉默了。之前聽說東方老師生病,原本是要去看望的。但被那個混世魔王一耽擱,擾亂的沒時間也沒精力顧上這些。等他再想起來,人已經痊愈回學校上課了。而自此後確實有一種疏離在倆人之前。昨天在走廊上麵對麵經過,他剛想要解釋,東方老師低著頭快步走了過去。賀淨書抬了一半的手臂緩緩放下,心裏也是一陣酸楚。


  “有機會就好好把握,別到時候後悔。”


  倆個人正聊著,前麵喬大姐已經在點名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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