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動搖的信仰（下）
莫奇開口反駁：“可是這個世界不是這個樣子的；我們都知道，太陽因為太陽神的存在而光明，月亮因為月神的存在和閃爍，農作物因為豐饒女神的存在而豐產。”
桑切爾斯淡淡說到：“這便是現在諸神的謊言。”
“北方帝國與精靈帝國並不信奉太陽神和月神，但是那裏仍舊有日光和月光閃耀；死神已經隕落多年，世界上的死亡卻從未停止；貿易之神隻在帝國境內保有信仰，鋼鐵之神被帝國的信徒崇奉，可這並不妨礙貿易在其它兩國興盛，鋼鐵的鍛造也並沒有在其餘兩國停滯。”
莫奇楞在當場。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事情，可是這確實是一種現實。
但是為什麽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過這些呢？
“可是至高聖帝呢。”莫奇開口指出了最核心的問題：“既然神應該對一切生靈一視同仁，那麽為何祂也要發展自己的信徒，而不是平等地賜福每一個生靈呢。”
桑切爾斯微微一笑：“這是個好問題。可是換個角度想一想，如果你並不信奉至高聖帝，那麽祂為什麽要賜福與你呢？”
“至高聖帝不會剝奪不信者存活的權力，不會因為因為你的不信奉而降罪、詛咒，同樣的，祂也不會因為你的信奉就無視一個人的罪孽，因為信奉便包庇一個罪人。”
莫奇沉默了，他靜靜地思考著桑切爾斯話語的合理性，良久，他再次開口發問：“可是即便是光明教會，也是秉承著一樣的理念，他們大言不慚地說著為了信徒，為了神明，可是他們的高層藏汙納垢，神職人員們卑鄙貪婪。至高聖帝的教團如何保證祂的神職人員不會變成光明教會的模樣呢。”
“在祂的眼中，我們是平等的。”桑切爾斯如此說道：“每一個信徒和非信徒都是平等的，我作為祂的選民，在人格上與你沒有任何的不同，我不掌握權力，將來，這個教團也不會擁有權力。”
“宗教應該隻是宗教，世俗的事情應該交給世俗。”
一直在一旁靜靜聆聽的沐蘭此刻開口：“可是如果教團沒有權力，有應該如何去貫徹神的意誌呢？”
桑切爾斯輕輕點頭：“神的意誌，應該需要用權力和暴力來貫徹嗎？那樣的神明真的會贏得每一個人的真心信奉嗎？光明教會紮根希瑪德魯兩千年，可是事到如今，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在信奉他們的神。帝國上億人口，又有多少真正的信徒呢？”
“如果神的意誌是讓我們能夠不受饑餓和寒冷，那麽你覺得這種意誌需要用權力和暴力來貫徹麽；反之，如果神的意誌是讓我們忍饑挨餓，將自己的口糧奉獻給神明，那麽這種意誌應該被貫徹麽。”
沐蘭輕聲問著：“那麽，至高聖帝的意誌是什麽呢。”
桑切爾斯肅聲說到：“讓神祇的歸神祇，世俗的歸世俗。生靈的發展應該由自身決定，而不是依靠神來引領和統治。”
沐蘭忍不住開口譏諷：“可是你們這麽做，不還是在引領世俗的發展麽。”
桑切爾斯沒有直接反駁，而是開口問說：“您是群星女神的眷者，請問您選擇過麽。”
沐蘭有些茫然：“什麽？”
桑切爾斯說：“您有過選擇的自由麽，您選擇過是否去侍奉群星女神麽？”
沐蘭道：“我當然選擇過，我從出生起……”
她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
“是的，你沒有選擇。”桑切爾斯點頭說著：“作為群星女神的眷者，你從出生之前便要侍奉祂，死後依舊要侍奉祂，這其中你並沒有選擇的權力，祂也不會給你選擇的權力。”
“至高聖帝不會強迫一個人信奉祂，祂隻是給出一個選擇而已。而祂的意誌也是如此，祂會讓每一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力，選擇去信奉一個神明，或者選擇不信奉。”
“信仰從來都不是罪過，不信更加不是。隻是現在的大陸上不信即為罪，祂的出現就是為了改變這一現狀。”
說著，桑切爾斯轉向莫奇：“您可以隨時選擇不再信奉祂，而不需擔心受到譴責和報複。這隻是一種選擇，無關道德，無關其它。”
沐蘭神情恍惚，仿佛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她之前從未想過這些問題，但是最大的問題還不是這些對話本身。
而是她的信念出現了動搖。
一切都源於奇拉爾在解析源光之神神力的時候產生的異變，那時候她分明看到了和群星女神如出一轍的神力，而她清楚地知道奇拉爾絕不是女神的信徒。
為什麽祂的神力會出現在那裏，為什麽會服從奇拉爾一個凡人的命令？
群星女神應該是亙古永存的、獨一無二的，為何她的神力會出現在源光之神的神國裏？
這一切讓她對於群星女神的信仰產生了動搖，而剛剛的一番對話更是加重了她心中的疑慮。
點點淡青色的光芒不受控製地從沐蘭體內冒了出來，頓時將整個房間都照成了淡青色。
“不好！”
神眷者的一切力量都來自神祇，一旦信仰出現動搖，神力就會自發地出現反噬，對不誠者降下神罰！
桑切爾斯呼喊一聲，一陣波動以其為圓心展開，頓時將莫奇和沐蘭全都囊括了進去。
在晉升之後，奇拉爾賦予了桑切爾斯虛無越衡天天帝的身份。
周遭的環境沒有什麽變化，隻是窗外透灑進來的月光此刻消失無蹤。
莫奇敏銳地察覺到了環境的變化，不由得開口問到：“這裏是……什麽情況？”
“這是祂的恩典，讓我能夠使用祂的部分神國。”
桑切爾斯淡淡回應，但是他畢竟不是奇拉爾，雖然將沐蘭拉進了神國之中，卻隻能夠隔絕其神力與群星女神的溝通，並不能讓她身上的神力安靜下來。
威廉忽然顯出身影：“喲，這姑娘怎麽變成這樣了，老桑奇，你的功力見長啊，竟然能夠說動一個眷者讓她對自己信奉的神祇產生懷疑。”
桑切爾斯早已知曉威廉的存在，對他的現身也並未驚異：“威廉，你能夠幫助她穩定狀態麽。”
威廉輕輕搖頭：“嘖……等奇拉那家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