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遲的抱歉
原本熱鬧的除夕夜因為景嬤嬤的離開氣氛低落起來,響徹夜空的鞭炮聲與嬉鬧聲回蕩在安靜的院中。已經是過年了,三百六十行全都歇業吃團圓飯守歲,壽衣店更是如此。
饒是這樣,玄武還是獨自一人扛著碩大的壽材回來了,任由著秋憶和蘭娘聽從林大娘的安排為景嬤嬤淨臉更衣,錢沫沫呆坐在一邊直勾勾地盯著什麽,仔細看,卻是什麽也沒有看,那空洞的眼眸中充滿了恨意。
景嬤嬤,是她來到這個陌生環境的第一個信任的人,嬤嬤雖然愛嘮叨,卻總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都關心著她,照顧著她的起居生活,為她高興而高興,為她難過而難過,處處維護。
可是,可是這樣像母親一樣寵溺著她的人卻隻是那麽一瞬間就離開了她,觸手的皮膚漸漸冰冷下來,往日裏總是寵溺而嗔怪的眼睛緊緊地閉著,嘴角平易近人的笑也消失不見。
這一切都要怪她,如果不是她,嬤嬤是不是就不用死了?那樣的話嬤嬤是不是還能溫柔地拍著她的手安慰她?該死的人是她啊,為什麽老天總是喜歡奪走她在意的,留下她一個人承受。
“主子,你稍微休息一下吧,老身讓蘭娘去準備了些素食,一會主子也用一些吧,人是鐵飯是鋼,景嬤嬤也定不願看到主子這樣的。”
林大娘來到錢沫沫身邊盡量放輕自己的語氣勸說著,自從景嬤嬤死了後錢沫沫被秋憶她們附近屋裏就這麽僵直地一動不動地坐著,任誰說話都沒有任何反應。
天漸漸黑了下來,外麵的鞭炮聲卻漸漸繁鬧起來,由一開始的零星點點連成了一串串,一片片。本來一直以為她來到這裏的第一個除夕是要和景嬤嬤秋憶林大娘她們一起熱熱鬧鬧的守歲的。
現在整個院子都死寂一片,就連兩個貪玩的小孩子蘇喜和虎頭都淚眼朦朧地不斷抽泣著,尤其是蘇喜,那個不大點的孩子跪在臨時為景嬤嬤搭建的靈堂前重複著“如果我聰明一點不帶那個惡人進來,嬤嬤就不會有事了。”
院中為了裝點喜氣的紅色盡數撤了下來,換上了白幡。林大娘苦口婆心地勸說錢沫沫卻絲毫沒有反應,最後隻得哀歎一聲先離開了。
出得屋子,玄武就站在門口。林大娘對玄武搖搖頭歎了口氣走開了,玄武站在原地良久,最後還是抬手推開了那扇門。
錢沫沫依舊呆坐在那裏,對於玄武的出現聞所未聞。空氣中凝聚的悲戚讓玄武窒息,他還記得當初王爺初出墓室的時候背著的那個女子明豔的能夠灼傷他的眼睛,而現在的那個女子卻如一曲荷殤,美則美矣,卻沒有了生命力。
“主子,請讓嬤嬤一路走好!嬤嬤屍骨未寒,你若病倒了,嬤嬤的死豈不是白費了?”
“本來該死的人是我啊!”
玄武最後的一句話還是起到了作用,錢沫沫空洞的眼神中慢慢地聚集了神采,慢慢地轉頭看向玄武,她的脆弱與惶恐讓他心疼。
緊緊攥著的拳頭壓抑著驅動他想要將錢沫沫攔進懷裏的衝動,卻在錢沫沫眼淚溢出眼眶的時候崩潰,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雙手已經出賣了他。
環著錢沫沫的手臂下是她突然放聲大哭抽泣的雙肩,玄武的腰被錢沫沫緊緊摟在懷裏,她埋在玄武身上的一開始的低聲抽泣壓抑不住的爆發了出來。
對於錢沫沫的痛哭玄武並沒有阻止,而是任由著她的淚水濕潤自己的衣襟,他在等,等她一直壓抑在心中的鬱氣發泄殆盡,這一次就讓他任性一次,逾越一次,忘卻自己的身份一次,這一刻,她能依靠的隻有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錢沫沫抽泣的聲音漸漸小了起來,抹了抹紅腫的雙眼,她坐直了身子,看著玄武衣襟上被自己弄的狼狽一片,錢沫沫有些不好意思將自己的帕子遞了過去。
“謝謝你玄武,謝謝一直以來都有你陪伴在我身邊。”
沙啞的嗓音悶悶地,紅腫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她透過縫隙望向玄武的眼神顯得十分的滑稽,本來悲切的感覺卻在看到她這樣後變成了苦笑。
接過錢沫沫遞過去的帕子,玄武並沒有用它擦拭自己衣襟上的穢物,而是捏起一角小心翼翼地替錢沫沫擦去了蹭到臉頰上的鼻涕。
察覺到玄武為她擦去的東西是什麽後錢沫沫的臉刷地一下紅了。
“咳咳.……主子,你認識那個人?”
玄武收起自己的手握成拳頭放在唇邊假意咳嗽了兩聲,欣長的身形向後退了一步與錢沫沫拉開了距離。而錢沫沫在聽到玄武的問題後也冷靜了下來,她不能一味的傷心,一直以來她都太被動了,她要為景嬤嬤報仇。
“還記得上次我和凝翠被人誘騙的事麽?當時趕車的那個小廝和今天的這個人長的有幾分相像,看樣子應該是有血緣關係的。我一開始看到他的時候並沒有認出來,在他將那東西遞給你的時候,唇邊的那抹笑讓我想了起來,我怕那東西有問題,所以才出聲提醒的,沒想到.……”
“主子是說這件事可能是二王爺那邊的人做的?”
玄武適時地打斷錢沫沫,如果是二王爺那邊的人,那麽錢沫沫就危險了,這一次襲擊不成必然還會再來,這次雖然錢沫沫躲過一劫,景嬤嬤的命卻因此葬送。
現在錢沫沫已經離開了九王府,沒有了九王府做支柱王爺的庇護,僅僅靠他一人護著,恐怕還是有些冒險了。
此處已經被發現,他們得盡快轉移才是,不然就有可能被二王爺的人再次算計,眼下最重要的是錢沫沫的傷勢尚未痊愈,而這裏又隻有他能禦敵,看來得找人幫忙才是。
隻是轉瞬,玄武就將其中重重的厲害關係分析了一邊,眼下看樣子是得偷偷帶著錢沫沫換一個地方才是,玄武剛要開口講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就被錢沫沫打斷了。
她臉色也是有些凝重,臉上之前的頹廢倒是消失不見了,這會子也是滿是愁雲。
“玄武,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山東二王爺被閹的事走漏了風聲,二王爺這會子知道我離開了九王府才前來報仇的?”
中午那會子,那人分明是對她誓在一擊必殺的,否則也不會一記飛鏢之後就沒有了動作,雖然被玄武纏住了身手,但命都不要了,又豈會沒有空機對她再射一鏢。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據屬下得知,朱雀已經回到九王府了,而且是帶著傷回來的,他回來的路上碰到了二王爺那邊的簡,被簡發覺偷襲才受了傷,主子這麽一說倒真有這個可能。”
聽玄武這麽一說錢沫沫也有些犯難了,以前她做事方便是因為有夜殤這個後盾依靠著,就算闖了漏子也可以躲在夜殤身後,現在她已經無人可依,無人可靠,做事也要謹慎一些才是。
“玄武,你認為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這個院子裏住著的可不是隻有她一個人,景嬤嬤的死就是被她連累的,她再也無法接受這院子裏的人因為她的到來而受到傷害了,有些拿不定注意的錢沫沫抬頭看向玄武,此時此刻也隻能先問問玄武的意見了。
“屬下認為還是先探一探二王爺那邊的消息為好,今日是除夕,所有的皇子都要到宮裏闔宮宴飲的,正是最佳時機,屬下等下就去各個王府打探一下,然後再做定奪。”
錢沫沫聽了玄武的解釋後點點頭表示讚同,思量一番,似乎是下定了一個什麽決定一樣,一字一句地道:“玄武,眼下看,無論探知的結果如何,我都不能住在這裏了,我賭不起,那人既然能找到這裏就代表這裏已經不再安全,我打算過了年就離開京都,出去走走一直都是我的願望,這樣正好兩全其美。”
灑脫的口吻,玄武卻能聽得出來她是否真的灑脫。若非不得已,她又何會在自己傷勢尚未痊愈的時候離開,她心中的苦恐怕隻有她自己知道。
九王府那邊白虎已經在著手調查凝翠的事了,雖然還沒有什麽進展,但青龍已經準許他們放手去做了,隻要凝翠有問題,以他們四大暗衛的實力,就不信抓不到凝翠的尾巴。
在此之前,他一定要保護好主子的安全,因為在他們的眼裏,九王府的女主人永遠都隻有她錢沫沫一個人。
“無論主子做何決定,或是到哪裏去,玄武必定生死相隨!”
玄武的身子一矮單膝跪倒在了錢沫沫的麵前,玄武那招牌式冷漠讓錢沫沫想到了當初他為自己確定無子之毒時被打了一記耳光的事,那個時候,他應該是討厭她的吧。
“對不起!”
“.……主子,屬下先下去了。”
錢沫沫突然一句莫名其妙的抱歉,玄武雖然一頭霧水卻在下一秒誤會成了她不會喜歡上他,而其實這一句抱歉是為了當初那一記耳光。
有些事有些人注定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