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通則不痛
“來人,宣趙太醫!”
“王爺,出什麽事了麽?”
景嬤嬤正好趕在這個當口從梅園的大門走了進來,看樣子似乎是剛從劉美人的雨花台送過東西回來。見夜殤急匆匆地招人去請太醫,又看不到公主在側,趕忙上前詢問。
“是沫兒,她似乎有些體弱之症!景嬤嬤,她這些日子……”
夜殤吞吞吐吐不知道接下來的話應該怎麽問,要是問她好不好那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麽。人都那樣了還用問?
“王爺,大夫不找也罷,心病還需心藥醫啊!公主兩日隻食用了一小碗稀粥,怎會精神豐沛?王爺,有些話本不該老奴來問,但老奴是湘妃娘娘派來伺候公主的,王爺又是老奴看著長大的,今日就算是老奴逾越了,他日對娘娘也好有個交代,老奴隻想問劉美人的孩子是否真是王爺血脈,又是否真的有孕!”
景嬤嬤的大膽提問讓夜殤猛地抬頭有些錯愕地看著她,許久才幽幽地回答:“劉美人還沒那個膽子來欺騙本王,而且本王也已讓大夫把過脈了,根據日子推算,應該是上次沫兒進水牢時的事,那一晚本王確實去過雨花閣,是本王大意了!”
“唉!無論怎麽樣,這都是九王府的第一個孩子,老奴雖氣劉美人這個節骨眼上將事情捅出來,但孩子是無辜的。不論發生什麽事,但願王爺可以信任公主,信任老奴。”
可能是景嬤嬤剛才在雨花閣察覺到了什麽,總覺得這次的事恐怕沒有那麽簡單,若劉美人隻是單純的想生個孩子傍身倒罷了,倘若是想借子上位恐怕就不得不防了,她這也算提前代錢沫沫給夜殤打了個預防針。
“這是自然,本王自不會懷疑沫兒的性子,不過,沫兒的身體還需嬤嬤多多照應才是!”
夜殤想了想覺得景嬤嬤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他也放棄了招大夫的想法,畢竟這個時候還是要給他未來的九王妃留點麵子和自尊。這時若傳出沫兒身體有恙恐怕會被有心之人大肆宣揚,反而惹人口舌。
想到剛才他簡單的診脈也沒有什麽大礙,再說白虎也在身邊夜殤便將心放了下來,請大夫的事也就不了了之。景嬤嬤也保證她會盡力勸公主吃些東西,同時夜殤也需要多多安慰錢沫沫才是。
夜殤在景嬤嬤這邊得到滿意答複後又看了看屋內沉睡的錢沫沫便離開了,畢竟他這段時間在外,京都很多事情已經擠壓成山需要他馬上去處理一下。
景嬤嬤在夜殤走後看錢沫沫可能還要再睡一會便離開去到小廚房給她準備吃食,景嬤嬤剛離開錢沫沫便睜開了眼睛,她其實當時暈倒的時候隻是一瞬間失去了意識,在夜殤為她診過脈要出去之際她便已經醒來。
隻是不知用何種表情麵對夜殤的她隻好繼續裝睡,所以夜殤在屋門外和景嬤嬤的對話她全都聽到了,心中的痛也稍稍減緩了一些,起碼她知道他的心中還是有點在乎她的。
無聊的錢沫沫躺在床上看著帳頂千枝纏繞的攀枝蓮愣愣地發呆,映射到眼中的畫麵讓她頭昏腦漲,根本分不清連理之間的紋路。時間久了,酸脹的眼睛竟然溢出了眼淚,那淚水從眼角滑落臉頰最後滴落在耳廓之中,似乎想讓她的心髒聽到耳邊的苦澀。
昏昏沉沉中,屋內的光線漸漸暗了下來,或許是因為老天都在可憐她,深秋的落日被一朵厚厚的烏雲隱沒,窗欞上沒有一絲晚霞的顏色。逐漸被黑暗吞噬的錢沫沫一雙眼睛依舊晶亮無神地看著帳頂,直到秋憶進來掌燈將秋憶都嚇得半死。
“公主,你醒了怎麽不叫奴婢進來伺候呢?”心有餘悸的秋憶拍著胸口將手中的火折子熄滅,才將燈燭的明紙籠罩上。
“秋憶,我想沐浴,讓景嬤嬤給我做一桌好吃的,等我沐浴過後用膳。”
錢沫沫一雙發直的眼睛終於慢慢恢複了神采,這一個下午她想通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她決定,她不要再這麽虐待自己,因為她如何根本和別人沒有關係。
若這個人在乎你,即使你不表現出不悅他也會一直注視著你,凡事會考慮到你的因素。反之,你就算是抹脖上吊都沒有人會看一眼。況且她還沒到那種地步,起碼現在的夜殤還會為她著急,關心她的身體。
她不是早就在心裏告訴過自己如果選擇夜殤,就要接受他帶來的一切麽?更不要再說他的目標是那個萬人之上的位置,到時候恐怕類似於這種情況的事,隻多不少。若她現在就選擇退卻,那她還有何資本說要助他奪得天下?
拿定主意不在此刻退卻的錢沫沫被秋憶攙扶著下得床來,她要去洗卻這一身的塵埃,當她在站起來的時候,她就要努力將夜殤變成自己一個人的,夜殤寵幸劉美人那時她還無權過問,那時的她和夜殤還沒有現在的感情。所以之後的事還是需要她自己來把握。
在秋憶的扶持下錢沫沫來到屏風後的浴桶旁,浴桶中嫋嫋上升的蒸汽將灑滿水麵的花瓣的香氣彌漫在這方寸之間,淡淡的香味讓錢沫沫精神好了很多。因著怕她再次發生暈倒的事情,秋憶怎麽都不肯離開。
錢沫沫實在拗不過她,也就任著秋憶伺候她沐浴,倒也樂得清閑。
趴在木桶邊緣的錢沫沫抬手捏起一片紅色的花瓣把玩,紅豔的花瓣將她白皙粉嫩的小手交相輝映,猶如粉雕玉琢。秋憶在她腦後不斷地用一隻水瓢為她澆濕凝脂玉背。
天蠶絲織就的巾帕輕柔地拂過她的後頸,那種癢癢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想要縮脖,她可是最怕癢的了,在現代她都從來沒有讓別人為她洗過澡。
忽然,她似乎覺得後背的氣息有些不對,秋憶的呼吸聲好像越來越粗重起來,她有些好笑地調侃了秋憶一句,“秋憶怎麽這般沒有長力?剛才非要幫我洗澡,這會怎麽就氣喘籲籲的了?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
說著,錢沫沫突然在水中一個轉身,將整個身子在浴桶裏一百八十度旋轉,帶起一個個小小的漩渦。許是為她洗澡的人沒想到她會突然轉身,一瓢花香四濺的溫水就那麽從她的頭頂上澆了下來。
水流滑落麵頰的瞬間,錢沫沫朦朧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人不是秋憶,而是夜殤。怪不得她覺得這些花香中透出一股龍涎香的味道,原來是他站在了她的身後。
錯愕的錢沫沫完全忘記了去遮擋什麽,雖然她的身上對夜殤不再有什麽秘密。夜殤也是有些無措,畢竟是他無意中撞見錢沫沫在沐浴,而後偷偷換下秋憶來一親芳澤負荊請罪,但是他根本沒想過被錢沫沫發現之後應該怎麽辦。
堂堂夜冥王朝的九王爺就那樣一手執握水瓢,一手半捏巾帕猶如雕像一般矗立在那。最終還是錢沫沫先被露出水麵的肌膚上的涼意激醒,她猛地沉到水中,帶起串串水花,隻將自己的腦袋露出水麵,好笑地看著夜殤道:
“九王爺若喜歡這兩件物什就送與你了,現在還請你先出去,我要更衣!”
有些發窘的夜殤癱著半張臉,猶如抽搐一般地笑了兩聲真的拿著那兩樣東西轉過屏風走了出去。
夜殤前腳離開,錢沫沫立即從浴桶中站起身來,扯過搭在邊上的寬巾胡亂地擦了幾下就急急地往身上套衣服,怎奈她越是著急,衣服似乎就越是和她較勁一般,怎麽都穿不上。
最後實在沒有辦法的她隻好披著一件外裳衝著屏風外麵喊景嬤嬤,秋憶那丫頭她是不敢相信了,那丫頭對夜殤就像耗子見貓,也就景嬤嬤還會讓夜殤禮讓三分。
待得景嬤嬤進來幫忙,錢沫沫的穿衣速度立即提速不少,即便如此,等她將所有衣服穿妥也是一刻鍾之後的事了,來到庭前,錢沫沫也不理會夜殤投來的目光徑自坐下,心道,她就算想通了一些事,也決不能這麽輕易地原諒他,一定要冷冷他才是。
剛拿起筷子想要開動的錢沫沫被門外突然而至的聲音打住了動作。
“奴婢是雨花台的,還請小哥通融一下,奴婢有事要見過公主!”
“不行!公主姐姐好不容易才有胃口吃點飯,你有什麽事等到明天再說吧!”
聽聲音應該是蘇喜和一個陌生的小丫頭在對話,雨花台?難道是劉美人那邊出什麽事了?錢沫沫心中一股不好的預感升騰,她將手中的銀筷放下,看了看夜殤歎了口氣,還是決定放過他了。
“讓她進來吧!”
“哼!我們公主姐姐慈悲,你走運了,趕緊去吧!還愣著做什麽!”
蘇喜不悅的聲音中透露出對雨花台那邊的敵意,看來他也知道劉美人這個時候懷孕對錢沫沫代表著什麽。
那個小丫頭進得房門規規矩矩地行個了禮,也不去刻意奉承什麽,隻是道:“這是劉美人命女婢送來的請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