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柳七。”梁楚笙在短暫沉默了片刻之後，然後視線看向對麵坐著的人。


  關於他的身體如何，以及是否還要仔細診脈，確認些什麽的這件事情，便是都沒有再提起，反而是定定地看了看他，最終隻是開口叫了他的名字一句，然後便是像在等著一個反應，想要從他的身上觀察一些什麽。


  而這似乎是眼前比起其他的什麽來說，更加值得去確認的事情，在這一點上其實此時藥廬中站著的另外兩個人便是也能夠達成一致的。


  因為他們也都在聽見了梁楚笙這樣和對麵的人說話的時候，心中也都在好奇柳七會是怎樣的反應。


  當他聽到柳七這個名字的時候，他明知道是在叫自己的時候，會有怎樣的表現，是像之前剛剛醒來的時候，一副並不理會的樣子，還是會有別的什麽。


  畢竟那個時候在裏間的房間裏，誰都沒有想到柳七清醒過來的時候，竟然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樣，變回了自己本來該有的正常的樣子，反而是性情大變，成了一個讓人都無法親近的存在。


  那感覺比起之前因為譚麗的原因，而不時會出現異樣狀況的情形還並不相同，若說有沒有一點相似之處，或者說是可以稱之為征兆的存在，大約就是在昨天的時候，還在西景園中的時候。


  那時的柳因風便是在早上醒來之後，察覺到了柳七身上似乎和從前不太一樣的地方，仔細觀察了一下，卻又覺得這種不同的感覺，倒是比之從前那種突如其來的異樣狀況，顯得要更加地不同一些。


  至於要說是哪裏不同，卻也並不是僅僅幾句言語就能夠說得清楚的，不過最明顯的一點，就該說是柳七當時分明是能夠認清自己身邊的人的。


  他知道一直陪在自己邊上，與之一同生活在一處的人是柳一，之後會上門的人是大夫孫亮，這在他此前因為被譚麗的手段，所影響而出現的情況是全然不同的。


  但是那時候的表現卻也並不是柳七會有的樣子，不管是過於地沉默，或是好像在想些什麽的深沉樣子，都是柳七從來不會有的狀況。


  柳因風自然是察覺到了這些異樣之處的，所以她也在第一時間就想辦法，讓孫亮去往他們住的西景園中走了一趟，然後便也將她自己所察覺到的情形告知了來人。


  之後便是在孫亮的作用下，他們也就很快被從西景園帶到了藥廬這裏，隻是沒成想在來時的路上就又發生了那樣突然的情況，以至於又橫生枝節，鬧出了一個小插曲來。


  不過對於柳因風自己來說，當時發生的事情卻也並不能隻當做是一件壞事，雖然當時柳七的消失不見，以及匆忙慌張時候也並不是誰願意看見的。


  不過因此她進到了風柳院中，親自確認了一下曾柔的情形，倒是一件讓她自己覺得更加安心些的事情，若不是因為當時發生的情況而恰好有了這麽一個時機，恐怕也很難再有類似這樣的機會。


  而最終的結果是柳七這邊也沒有發生什麽事情，隻不過是花費了一些時間和人手去做這件事情，至於人在順利找到了之後，便是仍舊被送到了藥廬之中，事情也算是圓滿完成了。


  而就在發生了這些事情的第二日，便是有了今早楚憐出現在這裏，接下來便是之後發生的這些事情，而本該是在今天徹底有了個解脫，變回本來的自己，不再被人從暗中所做的舉動而影響了的柳七，之後卻是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而因此將大家的注意力也都再次放在了他的身上。


  而細想那時候在柳七於裏間房間裏醒來的時候，因為意想不到的情況，所以不論是柳因風也好，還是孫亮也罷，一時間更多的也就是覺得詫異。


  所以也並沒有來得及去細想以及從這個清醒了過來，但是明顯不對勁兒的柳七身上追問些什麽，柳七當時的反應顯然是沒有要理會他們的意思，而唯一開口說的一句話，和他們兩個人也並沒有什麽關係，而是問起了梁楚笙的。


  這也是讓人會在當下覺得奇怪的地方，而那個時候他們其實誰也都沒有好好地追問一句，你到底是怎麽了，或者是說你知道自己是誰嗎？你是柳七嗎這樣的話。


  而此時梁楚笙要做的事情，似乎也就是解答大家關於此的一個疑問，這也是他自己會覺得好奇的地方，因此想要從柳七的身上將事情給弄清楚。


  而柳七仍舊是一副淡然的樣子坐在那裏，並沒有開口說什麽，隻是在聽到梁楚笙說話的時候自然抬眼與對麵正看過來的人對視了一下，然後便也沒有其他更多的表示。


  在這件事情上，梁楚笙便是也沒有執著下去，非要從這人的口中聽到些什麽來，或者是關於名字的回應，在兩人視線相視的時候，跟著梁楚笙便是又問道：“關於以前的事情，你現在都還記得多少？”


  “以前是什麽時候，今天之前？”柳七很自然地開口接過了話來，但是卻也並不是一個回應對方問題的答案。


  如今的柳七給人的感覺，早已不是過去任何一個時候能夠與之相比的，他好像不僅僅是變成了一個你可以與之溝通和交流的正常人，還是一個你不能夠不抱著認真和猜想些什麽的心態來與之計較，否則這種交流似乎也並不能夠自然地繼續下去。


  就梁楚笙在麵對著眼前的這個人，並且是和他說話時候的感受來看，柳七給人的感覺始終是一種淡然並不以為意的感覺。


  你似乎是從他的身上察覺不到太多的敵意，或者是防備戒心之類的東西，但是他給你的感覺，也不是因此就變得易於親近，反而更有些讓人琢磨不透的感覺來。


  他倒是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來自於柳七這個人本身，在這會兒所帶給人的感覺，還是因為他們本就對於這件事情心存疑慮，而因此連帶著看人的時候，心裏也一直都放鬆不下來，而還被什麽東西給牽著，以至於感覺上不免就會出現偏差。


  梁楚笙雖然是想從和柳七的交流上弄清楚一些東西，但是這個過程顯然也並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就好比眼下，梁楚笙想了想從這人嘴裏聽到的剛剛拋回給自己的問題，便是又接著開口說道：“就從昨天到現在。”


  昨天的時候孫亮才帶著柳七和柳一兩個人，從西景園來到了藥廬中，這一點梁楚笙心中也都是清楚的，沒有他首肯的話，孫亮也不能做這樣的決定來。


  而當時還因為路上突然發生的意外，孫亮更是在當時就找到了他，他便也安排人幫忙尋找那個時候突然跑走了的柳七，並且還因為這件事情而親自去了風柳院一趟。


  那時候被找回來的柳七然後就被送到了這裏來，在當時看來也並沒有什麽太過不同尋常的地方，而到了現在想來，也不知道如今柳七身上的這種變化和當時路上發生的那一個插曲，以及中間跑走的柳七的行為，有沒有什麽關係，又何為因果。


  但是過去的事情畢竟都已經發生了，而眼前的這個人也是以這樣的一個狀態，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再當提起這個問題的時候，梁楚笙想起的便也是從昨天這個人來到這裏之後，以及到了他方才清醒過來的這段時間裏，關於這個人又是不是還能夠有些什麽記憶。


  而在這段時間內，其實柳七這個人當時的狀態，更多的便是以一種昏睡中的樣子，置身於藥廬裏間的房間內的。


  而梁楚笙也隻是想要從眼前這個柳七的口中聽到些什麽，即便不能夠真的從中知道些什麽十分有用的信息，能夠很好地將這個交流繼續下去，也不失為一個了解更多的條件。


  對於這樣一個是可以通過溝通交流來相處的人，自然這會是一個必要的方法，而一想到這人還是本來的那個柳七，這種感覺就不免變得更加微妙起來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柳七這個人本身，在眼下變得越發讓人好奇的存在了，在麵對著這樣一個人的時候，你也會很想要知道，他接下來會又怎樣的反應，以及會說出什麽樣的話來，也包括這樣的對話中是否能夠透露出一些不為人知，或者是不易被察覺到的什麽信息。


  隻不過坐在對麵的那個柳七，雖然是一個能夠和你平心靜氣地交流，你一言我一語也會給你反饋的這麽一個人，但是在你對這個人抱有疑慮，甚至是不能夠定義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的時候，他以及他說的話便也都會是自然處在一種不那麽容易被琢磨透的境地。


  或者他說的話並不一定代表什麽，但是出於你心中對這個人的探究，總是會有一種朦朧不清的感覺在。


  自然根本上也是因為清醒之後變成了這樣的柳七本人，而並非是他說的每一句話，真的代表了其他的什麽意義。


  就像是他每每說出口的幾句話，簡單，前後加起來也並不多，甚至他也並不會主動說些什麽的樣子，而是在梁楚笙坐了下來要和人說話的時候，才有了眼前這樣一言一語的對話，否則大約也不存在這樣的事情了。


  柳七在聽清了來自於梁楚笙的話時，輕輕揚起頭來，似乎是真的愛認真地去想昨天到現在都發生過什麽的樣子，等他的視線從一個方向回過神來，然後朝著坐在對麵的梁楚笙看過去的時候，便是輕聲張口說了幾個字，“大約是在睡覺吧。”


  簡短的一句話過後，然後便也沒有了下文，倒是正如柳七清醒以後走出來一直以來的一個狀態。


  梁楚笙默默接受了這個回答，隻是下意識地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因為這話聽起來實在也沒有什麽作用，倒像是被人敷衍的一句廢話而已。


  不過想來這話說的也沒錯，因為在這個時間裏，柳七的狀態幾乎也就是都在閉著眼睛的昏睡中度過的，此時你再去問起當事人的話，他的回答除了這樣，似乎本也不該還有其他的什麽答案才對，不過事情真的就隻是這個樣子了嗎？

  所以從頭到尾其實柳七就也隻是柳七而已，那麽他突然之間的轉變又是意味著什麽呢，你難道能夠將如此變化下的柳七，就僅僅隻當做是過去那個腦子又問題的人來看待。


  或者說難不成還是因為自己之前，開給他喝的醫治腦袋的藥真的發揮了作用，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一切似乎倒是順理成章了，而且還是一個能夠讓所有人都放心的，皆大歡喜的結果。


  隻是事情難道還真的會是這個樣子的嗎？若真是如此的話，那麽連梁楚笙自己都要說一句，那怕是神藥了吧，才能夠有如此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超凡效果。


  想到此卻也隻能是自嘲般地搖了搖頭，大約是因為近來這些耗費心神，卻不得結果的事情多了，以至於讓人跟著生出了至多不著邊際的猜想來。


  至於最終是哪一個會像著真實的情況靠攏，卻是在過程中沒有那麽容易能夠得出結論的一件事情，也正是因此才不免讓人覺得苦惱。


  梁楚笙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如此便是結束了之前與柳七兩個人對麵坐著的一段對話，其實整個過程中，彼此也並沒有說上幾句話。


  至於結果，也是可想而知的，藥廬中的另兩個人全程在邊上看著，便是也將發生的一切都盡收眼底，便是也不見還有什麽收獲。


  在梁楚笙起身之後，便是朝著一旁的孫亮走了過來，孫亮知道師父大約是有事情要吩咐，便是迎上前去。


  然後便是聽到梁楚笙開口道：“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這裏還是由你照看著，晚上你也就在藥廬中將就一下吧，有什麽事情的話，也好有人在這裏照應著。”


  孫亮聽到這話自然是點頭應下了，其實也不需要梁楚笙開口特意囑咐，他也是決定要這樣做的，畢竟放這對兄妹兩個人單獨在這裏住下，他也是不放心的。


  何況柳七如今還是這個樣子，也不能夠讓人放心就是了，而在梁楚笙看來，對於此的不放心之處，防備之意倒是遠勝於可能對於這人本身的擔心了。